唐軒北在打了兩個非常重要的電話之後,心裡涌出一種無所事事的感覺。
這麼多年以來,他幾乎很少有這樣清閒的時候。
肚子餓得咕咕地直叫,可他卻是不想自己吃。
他想,桑晚也是沒有吃飯,一會兒睡醒後,也應該是餓了,到時候一起吃。
打開了電腦,看了一會兒新聞,就覺得腦袋痛起來,便拿出藥吃了。
頭被砸得是很厲害的,當時是失去了記憶,就是現在也還是有些頭痛,需要吃藥。
王八蛋,好懸給老子砸傻了。他一邊吃着藥,一邊罵道。
他走到牀邊,看了看正在熟睡的桑晚,脣角向上翹了翹,然後便覺更無聊了。
雖然很想叫醒她,又捨不得。
手裡拿着電話,在地上晃了一圈,最後還是放下。
因爲他要繼續裝傻,公司的事他是不可以過問的,更不可以隨意給人打電話。
突然,他有了主意。
剛纔是嫌兩個孩子和他在一起,影響他和桑晚親熱,所以,讓馮子珍帶走了他們。
現在,他有些想他們了,因爲這幾天無事可做的時候,都是孩子們在陪着他玩。
他拿起了電話,打給了昊天。
“兒子,我是爸爸,你和姐姐趕緊過來陪爸爸玩。”他命令道。
昊天接到唐軒北的電話,自己當然無法做出決定,就去找唐鈺風。唐鈺風不在家,便去找了馮子珍。
“奶奶,爸爸的電話,讓我們去陪他玩。”
馮子珍一聽,立刻接過了電話:“軒北,我是媽媽,晚晚呢?”
唐軒北故意不回答,而是堅持道:“讓兒子女兒來玩,我無聊。”
“晚晚不是和你在一起嗎?”
“老婆不玩,兒子女兒玩。”
馮子珍明白了,他這是在找人和他玩。
唉,他現在真成了一個不懂事的大孩子。
馮子珍答應了他:“你等着,一會兒就把他們給你送去,你要聽話,不許鬧。”
“快點。”唐軒北放下電話,自己憋不住地笑了起來。
裝瘋賣傻,也很有趣的。
馮子珍讓齊敏把孩子們送過去,告訴他們等稍微晚一點的時候再接他們回來。
“不用了,明天是週末,我們不用上學,就住在媽媽家不行嗎?”舒好問道。
馮子珍說道:“那就看看媽媽怎麼說,因爲媽媽可能還得去公司工作。”
“那我們就幫媽媽看爸爸。”舒好的理由更加充分了。
馮子珍笑了笑:“你總是有理由。好,如果媽媽說可以,你們就留在那兒陪爸爸,你們要好好地教他,讓他快點恢復記憶。”
當房門打開的時候,孩子們第一眼看到的是唐軒北,這讓他們很意外。開門的應該是媽媽啊,這個爸爸不是受傷有病嗎?
唐軒北看到他們,立刻喜笑顏開:“女兒,兒子,快叫爸爸。”那感覺,他們叫他爸爸是一件讓他很自豪的事情。
“媽媽哪去了?”昊天一邊問着,一邊往屋裡四處巡視,尋找着桑晚。
唐軒北做了個噓聲:“媽媽在睡覺,不要吵醒她。”
齊敏跟着孩子一起上樓,她要確定孩子安全到了家,她纔會離開。看到是唐軒北出來迎接孩子,她很納悶,不但意外,還有些擔心。
她知道唐軒北現在是失憶的,而且智商只是孩子的水平,所以,她無法放心地將孩子交給他。
“我留下幫你們。”她自告奮勇地說道。
唐軒北站在門口,不讓她進:“老婆睡覺,不要進去。”
桑晚在門鈴響的時候就醒來了,見唐軒北在那裡裝傻充愣的樣子,只覺好笑。
但她現在真的不想起來,就想這麼躺着。
同時,她也不願意齊敏這個時候進來,看到她現在的狼狽樣,於是在屋裡開了口,提高了聲音,讓門口的人可以聽到:“我已經醒了,齊敏,你放心吧,沒有什麼事的。”
聽到桑晚的說話聲,齊敏便不再擔心什麼,便和唐軒北告辭。
兩個孩子進屋後,立刻向桑晚的臥室跑去,看到她的樣子,還真的擔了心。
“媽,你怎麼了?”舒好先開口問道。
“沒怎麼的,就是累了,所以睡着了。”桑晚解釋道。
“老婆,你餓不餓?我餓了。”唐軒北見桑晚醒來,餓勁立刻就上來了。
“你等着,這就給你們做飯去,也該做晚飯了。”桑晚說着坐了起來,用手向後抹了下頭髮,但還真是不想動。
“老婆累了,我做。”唐軒北自告奮勇。
“你?”不僅是桑晚,就連兩個孩子都用懷疑的眼光看着他。
爸爸爸爸可是失憶,什麼都記不住了,還會做飯?
桑晚知道唐軒北是裝失憶,那他這樣做,還不在孩子們面前露陷?
“麪條,好吃,我會做。”唐軒北笑嘻嘻地說道,語氣還是失憶後的語氣。
兩個孩子本來是吃過的,可是這個時候竟然也說來了興趣。
“炸醬麪。”昊天首先說了自己想要吃的。
“再放點黃瓜絲。”舒好也點了菜。
桑晚聽了心說,這兩個孩子都被他帶出毛病了,大冬天的,要吃炸醬麪,還要黃瓜絲。
不過,她也理解他們的用意。其實,這兩個孩子可都在挑着他們認爲最簡單的飯菜要的。
住在唐家別墅的時候,飯桌上的飯菜總是豐盛得很,當然不會就吃個炸醬麪這麼簡單。
“爸爸做。”唐軒北說着,已經去了廚房。
兩個孩子相互間使了個眼神,然後便跟在了他的身後:“爸,我們幫你吧。”
爸爸現在失憶,就像個孩子,比他們還不知道事情,他們得看着他點。
兩個孩子這麼想着,都忘了他們也是孩子。
桑晚已經開始滿頭黑線了:她的廚房將會變成什麼樣?
但是,她決定不去管他們,由着他們隨便,她要享受這難得的幸福時光:“我也餓了,帶我的份。”她大聲喊道。
唐軒北聽到她的話,停住了腳步,回頭看着她:“老婆還餓?還沒吃飽?”
桑晚瞪他:“你!”
唐軒北嘻嘻地笑着,對孩子們說道:“媽媽好能吃哦,爸爸都喂她吃了那麼多,她還餓。”
兩個孩子對他的說法無法不奇怪:“爸爸喂媽媽?”舒好的眉頭蹙了一下,顯然她不相信唐軒北的話。
爸爸現在不是正常人,所以,她當然要懷疑。
唐軒北一本正經地點頭:“是啊。”
昊天問道:“媽,你吃什麼了,怎麼會還餓?”
桑晚說道:“你爸爸失憶,他記錯了,我什麼都沒吃呢。”
兩個孩子立刻相信了她的話,舒好說道:“媽,你等着,一會兒麪條就會好了。”好像是她要去做飯似的。
一個大人兩個孩子進了廚房,桑晚靠坐在牀頭上,聽着從廚房裡傳出來的說話聲,臉上露出幸福地微笑。
還有誰會像她這樣地幸福?
“爸,這些水夠嗎?”舒好在質疑着唐軒北。
“當然夠了,水太多,一會兒放麪條的時候,水會溢出來。”唐軒北似乎忘記裝失憶,很認真地解答着她的問題。
桑晚替他着急,這樣下去會露陷,孩子是守不住秘密的。
“爸,怎麼點火?”昊天在問。
“你們躲開,讓爸來點。”唐軒北的聲音。
“爸,你看黃瓜已經洗乾淨了嗎?”
“再用水多衝一會兒,可以洗得更乾淨。”
“爸,炸醬麪的醬怎麼做啊?”
“你們等着,看爸爸給你們做。”
“爸,你不是失憶了嗎?怎麼還會做這麼多的事啊?”舒好又發出了質疑。
“我是有的事忘了,有的事還記住的。”
“那你想起我們了嗎?”
“你們不是我的女兒和兒子嗎?”唐軒北說道。
“我們不是你的親生女兒和兒子,你是我們的爸爸。”昊天好心地提醒着他。
唐軒北不悅的聲音:“你們就是我的女兒和兒子,以後不許說不是親生女兒和兒子。”
兩個孩子沒了聲音。
廚房裡一下子安靜了,桑晚反倒不放心,便下了牀,要過去看看。
她自己一個人呆在牀上,也是無聊。
不過,人光是逞強也是要吃苦的。
她的腿剛一落地,就是一陣發軟,似乎承受不了身體的重量。全身的肌肉都是痠痛痠痛的,尤其是腰部,簡直就像折了似的,想挺起來都困難。
這個該死的傢伙,成天就是以折騰她爲樂趣。
桑晚在心裡腹誹着唐軒北。
她慢步走到廚房的門口,眼前所看到的情景,讓她哭笑不得。
廚房裡,孩子們正在幹活,而唐軒北竟是雙手抱在胸前,看着兩個孩子幹。
兩個孩子的個子不高,而廚房的臺子對他們來說就太高了,於是地上成了他們幹活的地方。
舒好在用兩隻手拿着菜刀,對着黃瓜一下又一下地切着。黃瓜是被切開了,可那形狀是塊,是片還是條,也說不清,但絕對不會是絲。
昊天在一旁一邊看一邊說:“你的黃瓜切得也太難看了。”
舒好不服:“有能耐你來切。”
昊天說道:“剛纔是你搶着要切的,你把刀給我,我來切。”
桑晚終於忍不住說道:“你們倆都不要切了,小心切手,我來切。”
“老婆,休息去,攢勁吃麪條。”唐軒北攆她。
“你讓他們用菜刀,多危險。”桑晚埋怨着他。
“媽,你別擔心,我們會很小心的。爸爸切更危險。”舒好很大人的樣子說道。
“是啊,爸爸失憶了,還不如我們呢。”昊天很認真地說道。
“你們真是的。”桑晚嘆了口氣,“你們都離開這裡,還是讓我來做吧。”
唐軒北搖頭:“今天不用你做飯,休息去。”
桑晚看着他們三個人,忽然就笑了:“好,今天我就嚐嚐你們做的麪條是什麼味道。”
又過了約半個小時,麪條已經做好,桑晚去了餐廳吃飯。
麪條煮得有些過,醬弄得有些鹹,黃瓜切得不是絲,但桑晚吃起來是真的很香。
她一口氣吃了兩大碗麪,讓那三個人尤其是兩個孩子頗有成就感。要知道,今天的麪條可是他們自己做的。
“我們成功了,媽媽吃了那麼多。”舒好高興地說道:“媽媽總是吃得很少的,都吃不過我。”
唐軒北說道:“你們說,爲了讓媽媽以後每頓飯都能吃得多一點,以後我們是不是要經常做飯呢?”
“當然了。”兩個孩子沒有半點地猶豫說道。
昊天吃了一碗後,很奇怪地問道:“可我怎麼覺得還是媽媽做的面好吃啊,可媽媽爲什麼喜歡吃我們做的?”
舒好白了他一眼:“那個當然不一樣。這面裡可是有我們對媽媽的愛心,所以,媽媽吃得才香。”
桑晚點頭:“你們說對了。”
“還有我的愛心呢。”唐軒北可不想讓自己被排除在外,和孩子們爭功。
“這裡沒有你的事兒。”桑晚故意氣着他。
看着唐軒北很挫敗的樣子,舒好先是不忍起來:“媽,爸爸現在是失憶,也是一個孩子,你彆氣他了。”
桑晚抿嘴笑道:“失憶不等於一定會變傻啊,你看他現在還像頭幾天那麼傻了嗎?”
“是啊,爸爸現在一點都不傻了,剛纔你不在廚房的時候,我看他做飯的樣子很厲害,就像媽媽做飯的樣子。”昊天恍然大悟。
唐軒北對桑晚瞪了一眼,意思是說:“你不許把我的事全部告訴孩子。”
桑晚警覺,馬上說道:“有件事我得跟你們說,到了外面,不許告訴別人爸爸受傷了,見到太奶奶他們也不要告訴他們,爸爸給媽媽做飯吃,否則,太奶奶就該不讓爸爸和我們住在一起了,明白了嗎?”
“我們早就知道,這還用你來說。”舒好白了桑晚一眼,對桑晚低估她的智商很不滿意。
“因爲爸爸有病的事,我好幾天都沒有管你們學習了,今天就不要玩了,好好寫作業,複習。”桑晚現象對唐軒北沒有了擔心,當然把注意力轉到了孩子的身上。
“媽,你別擔心,我們知道學習。我們昨天考試,我和姐姐都是一百分。”昊天很自豪地說道。
“是嗎?”桑晚高興地說道,“那你們今天就和爸爸一起玩吧,反正明天是週末。”
“媽,我們今天住在這裡行不行?奶奶讓我們聽你的。”舒好問道。
沒等桑晚回答,唐軒北開了口:“行,我同意。”
見兩個孩子看着桑晚,還在等着桑晚的話,他瞪眼看着他們:“我是爸爸,聽我的。”
“行,爸爸說讓你們留下陪他玩,你們就留下吧。”桑晚開了口,兩個孩子這才放了心。
桑晚給家裡那邊打了電話,告訴他們孩子們會留住在這裡,讓他們不用擔心。
到了孩子們喜歡看的動畫片播放的時間,唐軒北便過來和桑晚說話,把兩個孩子留在了娛樂室裡。
“我這兩個孩子比你可省心多了。”桑晚想起這幾天的事,整個人如同坐着過山車,大悲大喜的,想起唐軒北騙了她好幾天,讓她白擔心了好幾天,她還真的有些有氣。
唐軒北一臉的得意:“你也沒看是誰的孩子。”
“你就臭美吧!”桑晚白了他一眼。
只是,唐軒北是孩子的親生父親的這件事,恐怕將是永遠的秘密。
想到這一點,桑晚的心點兒鬱悶。
看到桑晚的情緒有些變化,唐軒北關心地問道:“你在想什麼?”
“沒想什麼。”桑晚連忙掩飾道。
“真的沒想?”唐軒北逼問。
桑晚沉思了一會兒,然後很認真地說道:“其實,我很想再給你生個孩子,一個可以光明正大,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他的親生爸爸的孩子。”
唐軒北很意外:“爲什麼要這樣做?”
桑晚嘆了口氣:“看到你受傷,你知道我有多麼地害怕,有多麼地後悔?”
唐軒北沒有回答,而是靜靜地等着她繼續說下去。
“我不斷地想着這些年我們一起度過的時光,越想就越覺得對不起你。兩個孩子雖然是你的,可是,所有的人都認爲他們是軒南的,而這個秘密卻是永遠都不能說。”
唐軒北把她緊緊地抱在懷裡,低頭吻上了她。
“傻子,你現在怎麼就一點都不野了呢?你這樣,太讓我心疼。”唐軒北看樣子被感動得夠嗆。“我希望你還像以前哥哥活着的時候那樣,每天都快樂得像個小麻雀似的,走路都跳着舞,嘴裡總是唱着歌。我現在不想讓你給我生孩子,那個時候看你懷孕那麼辛苦,我就想,以後再也不讓你懷孕了。”
“哪個女人懷孕不是那樣,我有那麼嬌氣嗎?”她不服地說道,“你不讓我給你生孩子,是不是嫌棄我了?”
聽她這樣說,知道她的情緒已經轉了過來,唐軒北壞壞地笑了:“你這個傢伙,是不是找打,我看你現在是又有力氣了。”
“你就不怕精()竭()人亡?”桑晚對他念念不忘這樣的事真是無語。
“要不,我們就試一試,看看我怎樣才能精()竭()人亡?”唐軒北故意氣她。
“不要。”桑晚立刻反對,對他進行威脅:“你再說和死相關的事,我就像揍孩子那樣揍你。”
“好啊。”唐軒北邪邪地笑着,“我還沒有看到過你揍過孩子,我想看看你怎麼揍他們。”
他說着,打開了房門,一臉無辜純真的表情,恢復了失憶後的裝傻的樣子:“兒子,女兒,你們快過來,老婆說,她要打你們。”
“你!”桑晚被他氣得哭笑不得。
兩個孩子同時衝了出來:“媽,你爲什麼要打我們啊?”
“不是要打你們,我是在教育你們的這個小孩爸爸,告訴他,如果他不聽話,就要揍他。”桑晚也是故意使壞。
“媽,你不要打爸爸。他是大人,還有,爸爸對你多好,他做錯了,你教育教育他就行。”昊天替唐軒北說話。
“是啊,媽,我從來都不打我們,幹嘛要打爸爸啊?”舒好對此也是無法理解。
舒好的話讓桑晚沒有辦法回答。
這個孩子的話是真話還是假話?
難道孩子真的只記吃不記打?
她沒有打過他們?
桑晚看向唐軒北,見他正洋洋得意地看着她,一臉欠揍的樣子。
“就是因爲他是大人了,所以我纔要揍他,讓他好趕緊記住大人應該做的事。”若不是孩子們就在身邊,她真的很想馬上去揍這個真的很欠揍的傢伙。
“打人是無法讓人變聰明的,媽媽不是這樣說過?我們會幫助爸爸的,讓他快點變聰明,快點記起大人的事。”昊天繼續爲唐軒北說情。
“爸爸不是已經好多了,今天他都給你做炸醬麪了,還教我們呢。”舒好補充道:“那就是大人的事啊,我們都不會。”
唐軒北這個得意:“兒子女兒對爸爸真好,老婆,你要向他們學習。”然後他又對兩個孩子說道:“老婆就是嚇唬我,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罵是禍害。”
兩個孩子眼睛一亮:“爸爸,你剛纔說什麼?”
“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罵是禍害。”唐軒北重複。
“媽,你看,爸爸現在多聰明,這樣的話他都會說。”
桑晚被徹底打敗,心說,如果她不吐口說以後不會打唐軒北,這兩個孩子會跟她辯論得沒完。“好了,知道了,以後媽媽對他就像對你們似的,教育爲主,不打他。”
……
美國,某一小鎮的一個不起眼的小佛教寺廟。
廟裡的法師雲智法師正在會見一個俗家客人。
“施主執意要見老衲,不知有何要事。”雲智法師雙手合什,語氣有些無奈。
這個人已經在這裡呆了一週了,無論怎樣的勸解,就是不肯走。
他們這個寺廟裡的僧人和其他的寺廟不一樣,平時沒有什麼香火,只爲僧人提供修行,並不爲俗家弟子信徒提供服務。
廟址選在這裡,就是爲了躲避不必要的打擾。不知道這個人是怎麼找到這裡的,而且還不肯走。
“請法師開恩,接受我做您的弟子。”那個人也是做着佛家的禮數,語氣誠懇,態度謙遜。
雲智法師爲難地說道:“我是不收俗家弟子的。”
“不,我要落髮出家。”那個人說道。
“施主,恕我直言,出家不是逃避塵世煩惱的方法,如果施主是因爲這個原因,我還是奉勸施主打消這個念頭纔好。”法師勸着他。
在他看來,想要皈依佛門的人,應該是崇信佛主的人,而不是把這個當做逃避的手段。
“佛教主張四大皆空,讓人忘記凡間塵事,我想忘記過去,法師,請你幫助我。”
“施主的理解是錯的,所謂的忘記不是記憶的消失,而是放開,放下。已經被牢牢記住的事,怎麼可能會被完全忘記?曾經用屠刀殺過人的人,怎麼可能忘記他曾經做的事?所以,我佛教他:放下屠刀。這是讓他放下殺人的邪念,而不是忘記殺人的邪念。如果施主自己不想讓自己放開過去的事,就是入我空門,又有何用?”法師苦口婆心地說道。
那人有些慍怒:“你還是一個出家的人嗎?爲什麼一點慈悲心都沒有?如果我要是能放開,還用你的幫助嗎?”
法師一點都不惱:“施主已經在這裡待了一週了,每天吃齋唸佛,唱詩誦經,請問,您是否感覺到了一點的解脫?”
“我?”那人語塞。
法師一語中的。
“你可以說時間太短。但是,這是心魔,如果你自己不去努力,沒有人可以幫你。入我空門的人,首先必須是信我主的人,這樣我主才能幫到他,這就是爲什麼要說我佛只度有緣人。”
雲智法師認真地看了眼那個人的面相,然後繼續說道:“我剛剛爲施主看了下相,你不是我門中人。施主塵緣未了,你與前面那人其實是有緣無分,她註定不是你的。但你的真正有緣人已經顯現,你的後半生不錯,好好珍惜吧,千萬不可因爲一意孤行而誤了天賜良緣。”
法師的話讓那人一愣:“你說我以後還會娶妻生子?”
“這是你的緣分,想擋都擋不住的緣分。如果你不想這樣痛苦地生活下去,就去接受一段新的感情。”
“她是什麼樣的人?”
“天機不可泄露。”
雖然不知法師的話是真是假,但那人卻是感覺堵得沒有一點縫的心竟然是開了那麼一點的縫隙,允許絲絲的輕風吹過。
是啊,他和她似乎真的是有緣無分!否則,就不會出現如此的波折。
她名義上是他的妻子,可是,她從來都沒有真正地屬於他。
既然忘記不了這份愛,那就學會放下。
他向雲智法師虔誠地施了一禮,然後向外走去,背影看上去挺拔,偉岸。
與他相反,雲智法師卻是一個勁兒地念着佛號,嘴裡唸叨着:“罪過,罪過。”
出家人不打誑語,可他卻是在那兒睜眼說謊話。
“謝謝法師。”就在那個人離開後,一個金髮碧眼的英俊白人男子從神龕後面走了出來,也對法師施了一禮。
這人就是哈德森。
哈德森對着雲智法師施禮,感謝他對威廉的開導,不過,他對法師的說法並不是很高興:“法師,我不是要你對他說,我和他是前世註定的姻緣,你怎麼不那麼對他說?”
“阿彌陀佛!”雲智法師唸了句佛號:“我剛纔說的話,施主難道沒有聽到嗎?”
哈德森一愣:“你剛纔說的話是對我說的?”
“不,我的話是對所有有執念的人說的。”雲智法師說道,“施主對他有何嘗不是一種執念?是明知不可爲卻非要爲所欲爲的執念?你和他也同樣是有緣無分,施主還是放手吧。”
哈德森冷笑:“你剛纔對他說完這些話,自己還喊着罪過,那你現在就不是罪過了?”
“因爲我剛纔對他說的以後的緣分的話,是沒有任何把握的誑語,所以,才說罪過。但我前面的話,還有剛纔對你說的話,都是推心置腹地勸告。雖然我不解紅塵中的情事,卻也知道強扭的瓜不甜這個道理,你和他這麼多年在一起,都無法得到他的心,就是你再怎麼執着,你認爲真的會有好的結果嗎?你放了他,也許對你的未來也是好的。”
雲智法師在說這些話時是看着哈德森的,但是等他說完這些話後,面色卻是有了些許變化:“請施主讓我替你號下脈。”
“號脈?”哈德森驚奇之後,也明白了雲智法師要幹什麼,沒有什麼猶豫地將手伸了過去。
“我看施主的印堂發青,似有病難災禍臨頭,讓我來看看,能不能看出些許端倪。”雲智法師很嚴肅也很認真地說道。
他將哈德森的手平放在桌子上,伸出食指和中指,搭在了哈德森的腕處,閉上了眼睛。
過了好一會兒,他長長地嘆了口氣:“人總是要爲自己的所作所爲買單,施主圖了一時的痛快,卻要抱憾終身了。”
哈德森的臉色卻是變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不是醫生,無法給你下診斷,我建議你去看醫生,做個檢查吧。”雲智法師面色也是有些惋惜和難過。
猛然間,哈德森腦子轟的鳴了起來,難道就是那次他惹禍上身?
那是兩個月前的一個夜晚,他和威廉還在中國。
威廉每天都會出去幾趟,早上,下午,還有晚上。早上是孩子們上學的時間,他會在學校門口不遠的地方,等着看那兩個孩子,還有送孩子的女人,那個桑晚。
下午,他也會去那裡,因爲是孩子放學的時間,那個女人一般也會出現。
到了晚上,他還會出去,會把車開到唐家大院的門口,就那麼坐着看裡面,直到前後樓窗口的燈火完全滅掉。
可是,那天是他的生日,威廉竟然連他的生日都忘掉,而是去做他的一日三朝拜,他真的很惱火。
他不懂,爲什麼他傾心地愛着威廉,而威廉就是無法對他動一點的心思。
以前還好,到了中國以後,威廉對他更是沒有了半分的在意。
他知道威廉是在擔心什麼,若不是這份擔心,估計威廉早就撇下他,去與那個女人相認,雖然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就是唐軒南,但他肯定會不介意去做唐軒南,從而將那個女人摟在懷裡。
他將威廉硬是拉走了,陪他去酒店吃了一頓飯,直到吃完飯,威廉都沒有想起來那天是他的生日,他的心真的傷透了。
那天,他讓威廉爲他找來了四個人,兩男兩女,當着威廉的面,他與這四個人亂搞了一通。
那四個人成了他的出氣筒,走的時候,都是被人擡着出去的。
而威廉就可以那麼毫無感覺地冷冷地看着他們做,也是讓他服了他。
若不是他知道威廉是個正常的男人,他都會以爲他是個性()無能的人。
他多麼盼望威廉也可以這樣地愛他一次,哪怕也是讓他像這四個人似的,被折騰得遍體鱗傷,無法走路,即使是死,他都心甘情願。
可是,威廉對他就是沒有任何情動。
在他沒有認識威廉之前,他是濫交的,但他從來不會赤裸上陣,而且對方都是經過身體檢查沒有病的人。
後來,只是在他極度需要的時候,他纔會偶爾地找人,也是很注意安全措施。
但那天,他是氣壞了,什麼都不顧忌了,因爲他已經暴怒到要殺人。那四個人沒有死,已經算是他們命大。
然而,就這樣一次的縱慾,卻是要他付出怎樣的代價!
……
到了星期一上學的時間了,馮子珍特意讓齊敏過來接孩子上學,因爲桑晚肯定是要去公司上班。她先給桑晚打了電話,問她怎麼安排軒北。桑晚說道:“我會帶軒北去公司上班,如果他太長時間不露面,別人會懷疑的,現在已經開始有了謠傳。”
“可是,他這樣,別人不是很容易地發現他的異常?”馮子珍擔心地說道。
“問題不大,只要他少說電話,就不會被人發現。他正在恢復,這兩天似乎又想起來了很多的事情。”桑晚的這些話,都是按照唐軒北的交代進行的。
裝傻,就是爲了讓家裡人無法分開他們兩個人,同時也是爲了迷惑那個暗中害他的人。
那個人既然出了手,自然會密切注意唐軒北目前的狀態,也就是說,唐軒北目前的一舉一動,都在被人暗中監視着。
問題是,他們現在沒有一點的線索,不知道這個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