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南星接到我的電話好像一點兒不意外,他讓我去之前和費麒合作過的那個別墅區找他,還是老地方。
我記得那裡。金沙一品,商巖也住那邊。
我一調車頭,直接就往那邊去了。因爲心裡很急,同時也很惶恐。
雖然我不相信秦漠飛會變心。可這世上沒有絕對的事,尤其是愛情。夫妻都可能大難臨頭各自飛。更何況是我們這樣一點不正大光明的尷尬關係。
以往五公里的路我得開半小時,但今天一刻鐘就到了。我把車開進別墅區時。恰巧遇到商巖也開着車出來,我們倆擦肩而過。所以他一眼看到我了。
“歡顏!”
我本想裝着沒看到商巖的,但他叫住我了。我不好意思走,就緩緩把車停在了路邊,也沒下車,只是轉頭看着他,微微有些尷尬,因爲昨天我氣急敗壞地把他趕出去了。
他下車急急走到了我車邊。道,“昨天的事情我很抱歉,我也是急壞了纔會那樣說。對不起。我不應該質疑你的。”
“好啦,我又沒有生氣。倒是昨天把你趕出去確實做得有點不對,你也別介意。”我訕笑道。
“那帖子說得有鼻子有眼,我就有些將信將疑,說了那些不好聽的話,實在是……對不起。”
“沒事。”
我心頭很不是滋味,原來他還將信將疑,他居然信了那些屁話。大學四年啊,他還看不透我是什麼人嗎?還是他對女人有種本能的不肯定?
“帖子的事我也找蘇亞了,想請她幫忙把那些帖子刪掉,但她說對方的技術比她高,她無能爲力。”
“噢,我知道。”
這事秦馳恩也跟我提了,蘇亞也是這樣的回答。其實她本人在第一時間就跟我說了,說對方在帖子裡植入了木馬,所以傳播速度很快,她目前還沒有辦法處理。
我也很感謝他們,都在第一時間想到爲我清除障礙,這份情難能可貴。
商巖似乎還有話說,但我趕時間,就又道,“商巖,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等一等,我聽到消息說秦漠飛已經宣佈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了,你有爲自己打算一下嗎?”
“沒有他日子一樣可以過啊,有什麼好打算的,傻瓜。”我故作不以爲然地笑了笑。
他蹙了蹙眉,“可你還有孩子啊,以後你要面對各種各樣的流言蜚語和中傷,你不怕嗎?歡顏,你才二十多歲,以後的日子還很長,能多爲自己想一想嗎?”
“……所以?”我聽他話裡有話,狐疑道。
“這孩子才幾個月,你應該早點處理掉,不然……”
“商巖!”我一聽這話就嚴詞厲色地打斷了他,推開車門下車了,因爲坐在車裡氣勢不夠。“你怎麼可以有這種想法?孩子是無辜的你懂嗎?她是一個小生命,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處理的。”
我忽然想起了蘇亞拿掉的那個孩子,如果商巖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知道,他一定也是這樣的想法吧?任何在他意料之外出現的東西都是不可以存在的。
我心頭頓時涌起一股無名之火,“我總算知道蘇亞爲什麼一定要去拿掉孩子了,就因爲你有過這樣的想法對嗎?”
他臉一沉,微微有些窘迫。“這是兩碼事,你別提她好嗎?那只是個意外,意外下的孩子留下來也是一種不負責任。就像小凡,像你肚子裡這個,你能給他們什麼?”
“……”
我居然被他堵得啞口無言,能給他們什麼?我什麼都不能給,除了生命。
睨着商巖過於冷靜的臉,我這才明白他爲什麼總對自己不滿足了。
因爲他不接受意外,不接受編制外的任何事情,他守着商家一成不變的規則,試圖在這個裡面找到最適合他的尊位。然而,這個規則裡面沒有那麼至高無上的尊位。
而事實上,人生處處是意外,沒有哪一件事是墨守成規的。所以他總是在後悔,總是來不及,也總是以他狹隘的心思去要求別人,比如我,比如他想控制的任何人。
我冷呲了聲,道,“商巖,我確實給不起孩子什麼,但我至少能教他們尊重生命。如果蘇亞留下了那個孩子,你已經在當一個幸福的爸爸了,懂麼?不,你不會懂,永遠不會懂當一個父親的滋味。”
頓了頓,我覺得還不夠解氣,又補了句,“你錯過蘇亞,再沒人會愚蠢地接受你了,全世界都在進步,沒有人會原地等你的,你好自爲之吧。”
我說完就上了車,直接開着車離開了。轉角的時候我用眼底餘光瞥了眼商巖,他還在原地!我真希望蘇亞不要愛錯人,他不要再那麼死板。
來到別墅前,我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陽臺上朝我揮手的杜南星。他穿着一身運動裝,可能是剛運動過,還一臉的汗水。沒了張揚小辮子的他,感覺像個妖孽的陽光大男孩,我倒有點不習慣了。
我把車緩緩開了進去,停在了院子裡,問道,“杜先生,費先生在嗎?”
“他出去了,就我一個人,進來吧。”
我原本沒想到費麒也在這邊的,只是下意識問,想不到他們倆還真住在一起了。唉,比起他們倆的堅貞不渝,我和秦漠飛這感情實在太糟心了。
推門進屋後,頓時一股暖意迎面撲來,他這邊的暖氣開得很大。
“歡顏寶貝,什麼風把你吹到我這裡來了?你不趕快忙工作還到處亂跑,那工程可馬上要竣工了哦。”
杜南星下樓時,那姿態真真是瀟灑自如,像極了一個運籌帷幄的人,我特別欣賞他這份自信。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有點事情過來找你嘛,工程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會做好的。”對於工作上的事,我還從沒有過膽怯的時候。
“找我什麼事?”他走到咖啡機邊,又看了眼我的肚子,“能喝咖啡嗎?”
“不了,我什麼都不想喝,就,就是……”
我要怎麼說關於秦漠飛的事呢,難道直接說“你知不知道漠飛爲什麼拋棄我?”還是說“你知道漠飛最近怎麼想的嗎?他對我忽然冷漠起來?”
不行,這樣實在太丟臉了。
“在我這邊就不用吞吞吐吐啦,有什麼事就說吧。這是上次回新加坡帶來的,知道你喜歡吃,那天忘記拿給你了。”他拿出一盒好吃的點心給我。“坐吧,有什麼事慢慢說。”
“那個……”我有些糾結,還沒組織好語言。
“你是想問漠飛的事情吧?我看到網絡上那些關於你的流言蜚語了,不過我不信,我的歡顏寶貝不是個朝秦暮楚的女人。”
雖然杜南星是笑着說這話的,可我聽起來無比感動,至少他無條件相信了我。於是我也不難爲情了,問了他知不知道秦漠飛忽然讓出成業集團的原因,是否跟秦漠楓有關。
他聽罷沒有做聲,只是抱着杯子猛喝咖啡。好久,他才擡頭跟我道,“其實我也不太清楚,但我猜這不光是跟秦漠楓有關。漠飛生意上的事情一向都是他獨自操作,極少受董事會限制。而秦漠楓不過是什麼都不懂的人,所以他忌憚的絕不是他。”
“忌憚?”
秦漠飛還有忌憚的人嗎?難道是三哥?我記得他說過,秦馳恩是他唯一視爲對手的人。
可是不應該啊,我一直在秦馳恩身邊,沒有看到他有什麼不對勁的動作啊。甚至患病期間都沒有打理生意上的事,全都是程婉卿在操作。
可是,除了他還有誰呢?
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而杜南星好像也不清楚,只是聳了聳肩,又抱着杯子猛喝咖啡,他似乎特別喜歡喝咖啡。
“歡顏,魔都這邊很亂,其實你應該遠離這個是非之地,等到塵埃落定了纔回來,我覺得這樣比較安全。”
“……塵埃落定,是什麼意思?”
看杜南星難得嚴肅的樣子,我也緊張了。他也勸我離開這裡,可我去哪裡?我的孩子和男人都在這邊,我能去哪裡呢?我不能因爲害怕就丟下他們啊。
“等漠飛的計劃完成。”
又是計劃!
阿飛也跟我提過我的出現會打亂他們的計劃,可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再則,如果真的跟我有關係,那我走不也是枉然嗎?我走到哪裡纔算安身之所呢?
“杜先生,是不是你也覺得我很多餘?依你之見,我應該去哪裡纔算安全?”
他愣了下,也無言以對了。
我苦澀地笑了笑,又道,“其實我沒有奢望過什麼,不過是想離他們近一點,在我想看看他們的時候就可以看看。我只是沒想到他忽然就變了,好或壞,他一句話都沒有。”
“他……可能覺得暫時無法給你什麼,所以才,才……”杜南星說道最後也找不到理由了,尷尬地聳了聳肩,“漠飛的心思很重,我們都猜不透。”
是他猜不透,還是他不願意說?
我沒有再逼問杜南星了,他講得也夠多的,是我自己莫名其妙跑到了這個是非之地,所以變成這樣也怨不得別人。
也所以,秦漠飛才叫我跟了秦馳恩,因爲他身邊比較安全?
我是個包袱,累贅,他把我推開,是覺得我會壞了他的好事,會破了他的計劃,成爲他擊敗對手的一大敗筆?
原來他忽然那麼冷漠並不是懷疑我拈花惹草,而是我太多餘。
我想起了在公寓的那天夜裡我問他,美人跟江山他要哪一種,他說都要。但他卻把我拋棄了,我可能不是他想要的那個美人兒,因爲他自始至終沒有拋棄商穎。
“杜先生,謝謝你跟我講這些,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我無顏再呆下去了,會覺得無地自容。我感覺自己就是那個無用的紅顏禍水,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歡顏,你別多想,其實……”
“滴滴!”
杜南星語音未落,大門外忽然傳來汽車喇叭聲,我透過窗戶往外看了眼,發現費麒和秦漠飛同時下了車,快步流星地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