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酒店公寓了,是秦語送我來的。我給秦漠飛打電話沒有打通,他一直沒有接。這令我想起了當年我瘋狂尋找小凡時給他打電話,也是這個樣子。
有些傷口,不去想就不覺得疼。可一旦回憶起來,那真的如排山倒海一般襲來。令我撕心裂肺。我想起了媽媽,想起了來不及出世的孩子。想起了秦漠飛的殘忍和狠毒。
於是我走了,在大年初一真正意義上的離家出走了。這是我人生中最諷刺的事兒。
我把秦語強行趕走了,自己一個人過着被子坐在陽臺邊發呆。回想着昨夜裡秦漠飛講過的話。他說我在風塵之地待久了,骨子裡也淌着風塵味。
這樣的話是他第一次說,就如一把尖刀似得刺在我心頭,傷得我體無完膚。原本我在他面前一直都自卑着,因爲那段黑歷史,因爲我配不上他。
而他一次次跟我講他愛我,這一輩子只愛我。把我蠱惑了。我真的以爲他不介意我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去,我真的就把自己當小公主了。
原來天堂和地獄真的是一念之間,他分分鐘就把我趕下地獄了。在我還來不及做準備的時候。
我一直都拿着手機怔怔看着。還在期待他打電話過來,或者發個短信也好。可是他沒有。我從上午等到黃昏,什麼隻言片語也沒有等到。
陰霾了一天的天空,終於在黃昏時候下起了暴風雪,很大很大。鵝毛般的大雪被狂風捲着從天際呼嘯而過,彷彿一條詭異的雪龍,從東到西,再從西到東。
怎麼會這樣呢?明明那個年過得並不算劍拔弩張,卻爲何一夜之間我的世界就變了模樣。我心中最完美的男人,用最殘忍的方式摧毀了我的世界。
是命吧,我福太薄了。
шшш_ TTkan_ ℃ O 大概八點的時候,我手機響了,是秦語打來的,我雖然很失落,但還是飛快地接通了。“小語,漠飛回來了嗎?孩子們呢?”
“孩子們已經睡了,但哥的情緒很不對勁,一回來就不對勁。嫂子,要不然你回來吧,我去接你,回來跟哥好好說說,這大過年的賭什麼氣啊?”
我想告訴秦語的是,這不是賭氣,她的哥哥從來不會賭氣。好就好,不好就不好,所有好壞都在他的一念之間。他這一次是真的怒了,大概我依舊觸到他的底線了。
我也沒心情跟秦語寒暄多久,很快掛掉了電話。我起身回到臥室,就這樣裹着被子直挺挺倒在牀上,感覺世界一片灰暗,不,是絕望。
我所有悲觀的情緒都來了,想到這些年在秦家過的日子,真的有種生不如死的感慨。
其實,如果我稍微聰明一點,就應該離開秦家,離開秦漠飛,他不是人,他是神,是主宰。在他面前我就是一顆棋子,無法左右自己的人生。
夜漸深,而我睡不着,就淚眼婆娑地抱着手機,翻來覆去地看。即便是這樣的狀態下,我都還在期待他給我一點回應,哪怕是罵我也好,可是他一直都沒有迴應。
我真不相信秦漠飛的愛會那麼脆弱,心會那麼狠。我等到十一點的時候,他依然沒有給我任何迴應,我按捺不住了,迅速穿戴好衣服又想回老宅子看看了。
我承認,我放不下他,我他媽就是那樣沒志氣地愛着他,念着他,哪怕他對我如此冷漠。
我急匆匆跑到樓下的時候又止步了,因爲怕過去他依舊像昨夜裡那樣對我,或者冷若冰霜,這都是我無法接受的。可是我那麼想要見到他,想問問他。
糾結幾分鐘後,我還是硬着頭皮出了小區,打了個車直接朝老宅子而去。
這會的雪下得很大,馬路上已經鋪了厚厚一層。大概是午夜的緣故,馬路上的車輛很少,並且都開得很慢,從公寓到老宅子,司機足足開了半個小時。
我讓他把車停在了小徑外面,直接走路過去了,因爲老宅子外面有個探頭。我不想他們發現我,實在太丟臉了。我剛走到前庭廣場的時候,就看到紛飛的大雪中站着一個人影,他身邊靠着一輛車,已經被大雪覆蓋了。
聽到我走路的聲音,他轉過頭來,忽地莞爾一笑,“歡顏,你怎麼在這裡?”
“……”
居然是秦馳恩,居然又是他!
我看到他就一股無名之火冒了出來,可我又不能怪他。若非畫那該死的畫,他可能也不會回來過年,更不會在年夜飯當場跟我講那麼多事兒。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埋頭準備進宅子,他忽然又道,“歡顏,你跟他在一起真的幸福嗎?你不覺得他像一顆隨時都能爆炸的手雷,一不小心會摧毀你?”
我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轉身衝到了他面前怒不可遏地瞪着他,“秦馳恩,摧毀我的人是你,是你!我明明有家庭,我有丈夫和孩子,你爲什麼還這樣陰魂不散地在我身邊?”
“我愛你!”他鏗鏘有力地道。
“可我不愛你啊,我求求你放過我好不好?放過我,讓我過我自己該過的日子。”
如果秦漠飛是一顆高爆手雷的話,那麼秦馳恩絕對是高倍的tnt炸藥。我現在是懂了,他們倆都是我的劫數,我命中註定的劫數,逃不開,避不掉。
“你幸福嗎?他前一秒把你寵上天,後一秒讓你下地獄,你還沒有過夠這樣的日子?”
我無法直視秦馳恩,明明他一身披霜帶雪看起來很落魄,可站在他面前我就是恐懼。他比秦漠飛更可怕,因爲他常常害人於無形,即便對象是我。
我指着他的臉怒道,“秦馳恩,我如何過日子是我自己的事,你如果還有點廉恥之心,還有點仁慈,那麼請你離我遠點。我不愛你,即使這世上沒有秦漠飛,我也不可能愛上你!”
“如果你心裡真的沒有我,那爲何這幅畫會畫得如此傳神?”
他說着從車裡拿出了我參賽的那幅畫,他居然隨身攜帶着。當他攤開畫卷的時候,我真恨不能上去把畫撕得粉碎。我當時一定是瘋了纔會畫這個東西,現在惹禍上身。
我無言以對,因爲這畫我是花了半個月時間才完成的。而現在,畫畫的初衷已經不那麼重要,重要的是惹禍了,程婉卿誤會了,秦馳恩也誤會了,我估計秦漠飛也誤會了,否則他怎會對我這樣冷漠?
“歡顏,人這一輩子很苦短。我本來想就這樣離開你的世界,可我發現成人之美並非是美德,我不太喜歡做這樣的事兒。”
“那麼你是想怎樣?把我搶去當你的壓寨夫人?你是不是忘記你毒梟的身份了?”我無不譏諷地道。
他搖搖頭,“我把你捧在手心,陪你孽火流年。”
“呵呵!”
我冷冷一笑,轉身準備離開,卻看到身後多了個人:秦漠飛!我不知道他站多久了,杵在雪地裡就像個死神,一襲連帽的風衣令他看起來像極了一個奪命的死神。
他陰陰地看着我和秦馳恩,飛雪下的樣子看起來分外詭異。我很恐懼,因爲他發怒的時候比秦馳恩更可怕,他像一隻受傷的猛獸,殺傷力很強。
“三叔這麼愛我的老婆,要不要我成全你?”
秦漠飛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走到秦馳恩面前死盯着那幅畫。他看了很久,那目光越來越凌厲,陰鷙。下一秒,他忽然一把奪過了那幅畫,直接一把撕得粉碎
秦馳恩來不及攔住他,驚愕地盯着遍地的紙屑,那臉瞬間陰霾了下來,透着一股擋不住的怒氣。“漠飛,就你這點氣度能掌管秦家麼?”
“當然,目前秦家就是我掌管。我實在看不下去三叔對着一幅畫自作多情,就私自做主給你撕掉了,不介意吧?”
“不介意,你撕得了畫,撕得了畫所帶來的寓意嗎?”秦馳恩說着劈了我一眼,眸光裡柔情萬種,“歡顏,謝謝你把我畫得那麼完美。”
他是想害死我嗎?明知道我和秦漠飛之間的氣氛不太對。我就這樣站在他的身邊,能夠清楚感受到他一身的怒氣,令我雙腿在無法控制地哆嗦,若非這是暗夜,還飄着雪,他們就都看到了。
兩個人劍拔弩張地對峙着,就如決戰巔峰的梟雄,誰都不讓誰。寒風捲着雪花兒從他們身邊呼嘯而過,掀起他們的衣袂嘩啦啦的作響,這氣氛令人窒息。
我特別不理解他們,因爲他們在幾個月前才聯手滅了那些毒販,眼下卻又翻臉了。真的是因爲我嗎?我是何其無辜,宛如一隻玩偶,被他們利用,爭奪。
所謂紅顏禍水,大概就是我吧?
我被這風雪吹得腦袋發疼,轉頭看了秦漠飛一眼,伸手想去拉他的胳膊,他卻擡手避開了。於是我的手僵在半空中,收也不是伸也不是。
“漠飛,我們回家好嗎?”我愣了好一會兒,才憋出了這麼一句。
他斜睨着我,涼薄地道,“歡顏,你好像從來沒有給我畫一幅畫對嗎?我也想要那麼一幅,什麼時候畫好,你再什麼時候回家好了。我和孩子們,都在這宅子裡等着你。”
我懵了,腦袋裡“轟”地一聲變得空白,我看着他脣角陰鷙的笑,腦中忽然間天旋地轉,於是無法控制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