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科長問：“那你穿了多久，它沒彈性了？”
體能訓練師說：“我沒穿，直接送給我侄兒了。”
蘇科長差點暈過去，網上說黑歷史你就信了，你自己都沒試穿過，就一生黑，什麼人吶真是！
主教練嗤笑一聲，用手掰着鞋底，鞋頭和鞋跟都貼在一起了。
一鬆手，鞋子迅速回彈。
主教練笑了笑：“咱們打球，三天就相當於跑一個馬拉松，這鞋對咱們來說，有用嗎？”
蘇科長心裡有點慪火：“你穿李檸的打球，也是穿一個星期就得換。就她們這個訓練強度，耐克也撐不了半個月。你不用說別的，先讓人試試，給我寫一個專業測評。”
“行，我聽蘇科長的，試試。小肖！”
主教練招手，把身高1米78，體重70公斤的助理叫來：“你是44碼的鞋子吧？試穿一下。”
女排隊員差不多也就是70公斤左右。
小肖穿上，繫好鞋帶，蹦跳了幾下，模擬強力扣籃的動作，折返，急停，暴力跑動，感覺非常不錯，評價非常高。
小肖大喜：“這鞋可以呀！”
“是不是啊？”
主教練還是懷疑態度，蘇科長心裡鬆了口氣。
她大概猜到了，第一批爆米花的鞋子要全額退款，估計確實有缺陷，然後迅速改款，彌補了缺陷。
否則，亞運會供應商啊，這個真不是普通鞋子就能拿下來的。
蘇科長帶回來女鞋的尺碼略小，主教練要穿48碼，沒有帶回來合適的，他就沒法自己感受。
蘇科長說：“好了，就這樣，麻煩你們快點出一份測試報告，我等着要。”
她去了女排休息室，又將運動肋衣送給幾個尺碼合適的姑娘，讓她們也試穿，發來感受報告。
回辦公室後，蘇科長填寫出差彙報表，第二天，又把兩份測評報告拿到手，將X-Sports的意見整理出來。
蘇科長很有信心，將報告上交給自己的直屬領導王副局長。
報告內容大概分爲兩部分，一個是讓X-Sports成爲三不管期間的臨時供應商，二就是讓女排國家隊，配合X-Sports舉辦一次商業活動，去上滬打一場球，具體時間和地點暫時未定，8月或是9月都可以，雙方商議着來。
王副局長隨意看了看：“X-Sports，中不中，洋不洋的，就是你上次打電話來，問供應運動鞋的那家？”
“是的，他們家的產品，測評報告非常好。”
“再好也就那樣，能讓運動員飛起來嗎？能好過耐克阿迪嗎？”
“這個……估計還是有點差距的。”
這個回答在王副局長預料當中，直接將報告扔回來：“別折騰了，就這樣吧。”
蘇科長急了：“王局，我好不容易纔找到好產品，說服了對方贊助，他們甚至還願意做出犧牲，配合我們瞞天過海……”
王副局長翹起二郎腿，靠在自己的老闆椅上，胖胖的身軀壓得椅子咯吱響，打斷她：“瞞天過海哪有這麼容易，萬一露餡了呢？”
蘇科長愣住：“怎麼可能露餡？”
王副局長重複問：“萬一360°知道你用的人家的球鞋，只是在外面披了一個360°的殼，人家會不會扯皮？”
蘇科長驚了：“這還能扯皮的啊？”
王副局長點頭：“對，還真能扯皮！萬一咱們女排沒奪冠，有些人怪罪到鞋子上，說質量不好，打腳，運動員不適應，或者其他理由，你說360°背不背這個鍋？”
蘇科長火氣直冒：“萬一女排奪冠了，360°會不會給X-Sports發一個大獎盃？”
王副局長攤手：“這我哪知道，歷史又不會倒退1個小時，輸了就換上鞋子再打一次。所以你瞎折騰個什麼勁兒？你就讓她們穿360°的鞋，贏了輸了都是他們的，贏了他們想怎麼吹就怎麼吹，輸了就他們自己背鍋，甩都甩不掉。反正不關咱們的事，對吧？”
蘇科長覺得簡直就是無可救藥的想法，排球裝備管理中心是幹嘛的？不就是尋找最好的裝備，給運動員用，讓她們獲得更好的成績嗎？
這個王副局長根本就是在踢皮球，還是那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思想”。
王副局長說：“還有兩個多月就是亞運會，咱們的工作已經全部做到位了，你就別再弄什麼幺蛾子。小蘇，你也是老同志了，怎麼這麼不懂事呢？一切要講河蟹，穩定，大橘爲重。”
蘇科長的滿腔熱血，被這幾個詞給徹底撲滅。
她辛辛苦苦，頂着烈日，從京城跑到上滬，親自登門求助，爲的什麼呀？
“小蘇，你別用這表情看我。難道一雙X-Sports就能改變女排的命運？別逗了，耐克都不敢說，他敢說？女排成績不好，是因爲鞋子，運動服的原因？”
王副局長懶得再廢話，拿起老花鏡戴上，擺擺手：“行了，你先回去吧。”
等蘇科長失魂落魄離開，王副局長恩呀一聲長嘆，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大大的呵欠，端起桌上的枸杞泡紅棗茶喝一口，繼續看剛剛沒看完的報紙。
蘇科長真的很鬱悶。
她突然想起老楊問的問題：“爲什麼我們國家的三大球都不行？”
她很不願意回答，因爲她自己身邊，全都是問題的根源。
嗡嗡嗡。
手機響起。
蘇科長看到，是之前認識的一個朋友。
她輕嘆一聲，撐着腦袋，隨手接通：“徐小姐，你好。”
“蘇科長，你和X-Sports聯繫上了嗎？”
“聯繫上了，還親自拜訪過，可又有什麼用？”
“發生什麼事了？”
蘇科長將剛剛自己的遭遇講了一遍，很氣餒。
對方回答：“蘇科長，你方便把你的彙報建議，還有測評報告，給我發一份電子檔，或者傳真影印版嗎？”
“可以，沒問題。”
蘇科長按照短信上的郵箱地址，給對方發了一份。
反正這東西，排球裝備管理中心肯定是通不過的，那就交給企業吧，要是測評能幫人家一點忙，也可以。
發完郵件，看着名片夾裡最上面的老楊，蘇科長輕聲嘆氣：“打壓你們的不止四巨頭，還有我們……對不起小楊，讓你失望了。”
半個小時後，蘇科長的門被敲響。
“請進。”
蘇科長擡起頭，看到國家體育總局張局長的秘書走進來。
她連忙站起來迎接：“陳秘書，有事嗎？”
陳秘書將手裡的幾張文件交給她：“蘇科長，張局讓你再去找王副局長。”
蘇科長訝然：“怎麼了？”
陳秘書指了指報告的表頭，上面兩個字“已閱”，以及一個實心句號。
嗡！
蘇科長感覺喜從天降！
她興奮地問：“張局怎麼知道了？”
陳秘書道：“我只是奉命行事，行了，不打擾您工作。”
“好好，慢走！”
蘇科長拿着文件，像是拿着尚方寶劍，送陳秘書出門。
領導簽字都是有涵義的。
已閱，只是說知道這個事。
實心句號表示立刻馬上落實，空心句號表示隨便敷衍，打發人家走，要是打兩三個點的省略號，那就表示遙遙無期，儘管拖延。
蘇科長這次是雄赳赳，氣昂昂，再次闖到王副局長的辦公室裡，王副局長把報紙收起來，往邊上一扔，不耐煩地說：“你怎麼又來了？”
啪！
蘇科長自信地將報告文件拍在他面前。
同樣文件，只是表頭多寫了兩個字，王副局長的態度就立刻變得180°大轉彎：“行，你趕緊通知下去，讓教練，還有排管中心的人來開會。”
蘇科長戲謔：“您同意換X-Sports了？”
王副局長取下老花眼鏡，義正言辭說道：“當然！這種利國利民的大好事，我們一定要全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