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近在咫尺,戴着一枚細長的鏤空指套,銀質面具在月色下閃爍着冰冷的光輝。
似笑非笑的聲音一如往昔響起,這次卻無端端充斥了些陰森的冷意。“兩位,這是要去哪兒?”
“你……你就不能放過李陵?”洛雲陌不知道怎麼的,出於私心就不希望李陵知道面前人的真正身份,焦急道。
那個人還是玩世不恭地笑着,只是笑聲在面具之後顯得格外沉悶陰冷。
“放過他?爲什麼?說出個我能放過他的理由。長公主,這裡可不是鳳棲城,在樑華由不得你撒野。”
這算是撕破臉了嗎?還是說,這個人一定要逼死李陵,要渤牢和仙度刀兵相向不可?!
洛雲陌出離憤怒了,但她好歹還留有一線理智,趁李陵不注意的時候點了他的昏穴。
李陵做夢都想不到洛雲陌會對他出手,悶聲不響地軟軟倒下,洛雲陌趕緊蹲下來扶着他。
面前的男人也慢慢蹲下來,忽然伸出手鉗制住了洛雲陌的下巴,將她猛地擡起臉朝自己。
“洛雲陌,這是第幾次了?你在我的面前和別的男人勾勾搭搭,不覺得過分嗎?還是說,你以爲我回了仙度以後就再不會跟你有交集了,你很輕鬆是不是?無債一身輕?嗯?”
洛雲陌盯着面具後的眼睛,那雙眼還是那般的魅惑深邃,叫人看進去就忍不住沉溺其中。
“你呢?我還沒問你,你到底想怎麼樣?你找到李陵,就是殺了他,你想沒想過後果!”
“還能有什麼後果,兵臨城下兩國交戰而已。”
墨玄城不在乎那些,他只是瘋了一樣要逼這個不誠實的女人說出來,她到底在不在乎自己。“告訴我,你是怎麼想的?一次次撩撥我的底線很有成就感?還是讓我像個妒夫一樣,陰暗地盯着你和其他男人說說笑笑的身影,抓狂到不能自已?”
洛雲陌惱了,一巴掌拍開這個男人放肆鉗制自己的手,“我怎麼樣,不用你管。仙度王病危,你該擔心的是王位。”
“那我如果只想着你呢?你這個女人,是不是有點太沒心沒肺。”
就算他運籌帷幄,就算他滿心抱負,就算他有很多很多事等着去做,眼前卻始終晃悠着她的身影。
一顰一笑,貪嗔喜怒,無不勾動他的心絃。
他這才叫要瘋了!
洛雲陌,洛雲陌,洛雲陌……
重天和摩夷兩個人都覺得奇怪,他們是他最信任的心腹屬下,結果日日詫異地看着他滿篇滿篇瘋了一樣寫着這三個字。
現在的墨玄城,早變成了外人眼中的瘋子。
可是他不懼外人的目光,不瘋魔不成活!但是這個女人,她怎麼能撩撥了他的心,再跑去毫無負擔地和其他男人走近?
不許,不許,他一萬個不許!
“墨玄城,你現在需要冷靜。你這樣,讓我感到陌生。”洛雲陌此刻是用一種憐憫的目光看着墨玄城。
這樣的男人太危險,夠聰明夠狠辣,但是他的愛,請恕她真的消受不起。
如此瘋狂的人,跟他一起瘋,洛雲陌是由衷擔心自己被墨玄城一起同化,變成徹底冷漠薄涼的那種人。
總之,她是做不到助紂爲虐,更做不到李陵這個恩人在自己眼皮底下被墨玄城帶去死路。
如果他們註定要走上陌路,那麼早與晚又有什麼區別?
“我冷靜,讓我冷靜就只有一個辦
法。”墨玄城一字一頓,故意放慢語速,眼看着洛雲陌眼睛亮起又殘忍地說出下文,徹底讓她驚悸。“要麼李陵死,要麼你做我的女人。你接受哪個?”
“做夢!”
洛雲陌氣急,一巴掌又要打上墨玄城的臉。
這次就算她看到了那節斷指,她的心緒還是急速起伏不停。
無恥,無賴!墨玄城就像是下好套的獵人,不斷收攏着陷阱要將她抓到手中。她怎能讓這人如願?
她不是獵物,任何人都別想將她當成獵物!
“在你打我之前,先看看周圍吧。”墨玄城出手如電,在洛雲陌的巴掌落到臉上的時候,隔着面具揚了揚下巴。
洛雲陌將信將疑順着他擡起下巴的方向一看周圍,眼瞳驟然緊鎖——
一排排架着火箭的弓箭手在房上靜靜待命,就連方虎也五花大綁地被那個不陌生的紅衣女人押着,又被其推到了地上。
火把噼啪作響,早已照亮了整個小院,亮如白晝。
無形之中,最狡猾的獵人已經張開了天羅地網,只差最後一步便能收網,捕捉到自以爲聰明的獵物。
“沒想到,把人從我手裡頭劫走的居然不是個書生,而是一個俏麗的黃毛丫頭。”紅衣女人嘴巴刻毒,“主子,既然她不甘屈從,那還不如一刀殺了了事。”
主子?洛雲陌電光火石間想通關鍵,不敢置信地回頭看着那張冰冷的銀質面具,還有面具下似乎充斥着嘲諷的深邃眼眸。
“我說過,你逃不過我的手掌心。”同樣流着冰冷血液的手,慢慢攀附在洛雲陌的臉蛋上,她眼前一花,很快就覺得四肢百骸像是抽乾了力氣一樣,渾身都軟綿綿的,差點站不住腳。
下一刻就被墨玄城死死摁進了懷中,動彈不得。
他語氣冰涼,手卻快速在她臉上滑動着,帶着深深地癡迷還有想念。
深吸了一口氣,墨玄城陶醉地拉起洛雲陌的手,點住了她自己的穴道。“想逃?你又能逃到哪裡去?乖乖做我的女人。你的一切疑惑,我滿意了,自然會回答你。”
“卑鄙無恥……”好不容易從牙縫間擠出這個字眼,就被緊隨而來的霸道擁吻強勢侵襲。“唔!”
紅衣女人嫉妒地看着眼前這一幕,不忿地用鞭子狠狠抽打着方虎,心裡暗罵:這種小蹄子有什麼好的,竟也能讓主子喜歡。
“柳情,即刻回宮。”洛雲陌反抗無果消極下來,本來還想着讓墨玄城放鬆警惕蓄力掙脫桎梏,不想墨玄城老奸巨猾,先給她點了昏穴,只好不甘地任黑暗侵蝕意識,陷入昏睡中。
被喚作柳情的紅衣女人聞言恭敬說是,看到倒在主子腳下的李陵,冷哼一聲又問道:“主子,這個李陵……”
“丟進地牢,不給食水。”
留下一句話,墨玄城抱着洛雲陌運起輕功遠去,從後面看去就好像是一道鬼魅的影子。
洛雲陌醒來,自己身處的環境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看處處奢華精美的佈置,好像是仙度的王宮。
“參見世子殿下……”房門外忽然傳出一聲聲卑微的敬稱,洛雲陌心一驚,剛打算坐起,手上拉動的鎖鏈劃拉劃拉響起,洛雲陌睜大眼睛回頭一看,眼中劃過一抹不可置信還有逃跑無望的灰沉。
再用自由的那一隻手摸了摸腰間——果然,軟劍和鞭子都被墨玄城拿走了。
洛雲陌頭一次有種天旋地轉不知所措的感覺,就是以前
和國師丙禹鬥智鬥勇,被洛紹卸磨殺驢鎖起四肢關在牢中,她也沒覺得有如此的絕望。
這次,鎖住她的是墨玄城。這個男人敢做出這種事來,一定有把握叫她無處可逃。
先是自嘲地垂眸,而後她又冷笑着,死死盯着門口,看着那個男人踏入進來。
“墨玄城,你到底想怎麼樣。李陵呢,你把李陵怎麼了?”
“在我面前提別的男人,我看你是覺得李陵過得太輕鬆了,存心讓他短壽。”墨玄城嗤笑着近前,洛雲陌立馬防備地看着他。
墨玄城討了個沒趣,眼中陰霾更濃,只是依舊保持着伸手要撫摸洛雲陌臉頰的姿勢,寒聲道:“過來。”
“我不是你的奴隸。我是中秦的長公主,你就算做了仙度王那一天,也始終沒有命令我的權力。”洛雲陌倔強道。
墨玄城氣極反笑,竟是失控地牢牢抓住洛雲陌的頭髮逼她擡眼看着自己:“我看,你是在挑釁我。”
“你來仙度是爲了救李陵?行,我給你這個機會。”他那張俊美無儔宛若仙人一樣的姣好面容上,掛着殘忍的笑容,戲謔地望着洛雲陌縮起的瞳孔,伸出手輕挑地按了按她的紅脣,又湊過去吻了吻她的額頭。
“堂堂中秦的長公主,不會連這麼淺顯的東西都想不到。我想要什麼,你一直以來不是最懂?乖,讓我滿意了,不止李陵,或許你還可以拯救這日漸從內被侵蝕的腐朽王朝。”
洛雲陌恨恨地剜着他,“你的狼子野心終於露出來了!你別忘記,現在的仙度你還不能一手遮天。”
“我親愛的長公主,我想你是太小瞧我了。”墨玄城眼裡閃過一抹沉痛,快到讓洛雲陌都覺得只是幻覺。
“你不知道吧,因爲李陵,因爲該死的渤牢人,我父王被菱姬那個賤女人下藥害死了。你說人的命到底有多短暫?一年多前,我父王還好好的,我回來就只看到我父王被毒藥折磨得病容枯槁的模樣……”
洛雲陌這次是真的震驚,張了張脣,半晌什麼都說不出來。
墨玄城還猶自繼續道,“有野心有錯嗎?憑什麼仙度只能屈居人下!我和父王早就不滿足於現狀,我不否認從很久以前開始,我們就在謀劃着翻天覆地的那一天。渤牢算什麼,不久後的將來,天下都將收於我手。父王的死,絕對不會就此結束,他李度老兒敢垂涎我仙度的今天卻不敢反抗腐朽的朝廷,你說可笑不可笑?保持着愚昧的忠心,換來的還是你們的冷漠。”
“父王是爲了大業,爲了我能回來纔會喝下毒藥的。”
墨玄城語氣很輕,輕到好像一陣風都能吹走,但是這一句話卻重重敲在了洛雲陌的心頭,壓得她喘不過氣。
如果墨歸麟真的視死如歸,勢要爲墨玄城提供一個理由造反,那麼現在墨玄城確實可以名正言順地攻擊朝廷,先從渤牢開始,一步一步瓦解朝廷對中秦廣袤疆土的掌控,將那些疆土盡皆收歸仙度所有。
“愚蠢的皇帝,愚蠢的渤牢,聰明一世心冷硬一世卻偏偏糊塗一時的你。”
墨玄城大笑起來,笑得眼淚橫流自己都不知道。“不管怎麼說,李陵和菱姬都是害我父王身死的兇手,我一個都不會放過。或許我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放李陵一馬,但是那肯定也是在我仙度大軍攻破渤牢以後。”
“墨玄城,你不能這麼做!”就算知道不可能,洛雲陌還是蒼白地喊道,希望墨玄城能清醒,不要被權力和慾望遮住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