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參與陷害她的人之中就有這個薄家的二爺，一部分真相就算浮上了水面。
敵不動我不動，掌控了對方的動態還怕找不到線索麼。
一直緊懸的心多少放鬆下來一些，李陵見洛雲陌如此，輕輕一嘆道：“今天是薄家集的花燈節廟會，我們若只顧着追查事實真相而錯過此等盛會，那豈不可惜？雲陌，再逛一會兒吧。”
“嗯，好。”洛雲陌點點頭。
她是很久沒這樣輕鬆過了，近年事情太多，她眼前的景象就跟走馬觀花一樣，很少有這樣安靜下來的時候。
隨着人羣走走，李陵體貼地伴在洛雲陌身邊，溫柔地爲她擋去嘈雜的人羣紛擾，順便口中不停，跟洛雲陌說起小雨和小皇孫。
“小雨我已經將她送去北紇了，那家人看到小雨很高興，還有個傻大個看着小雨都別不開眼了。我見他們和樂融融正要走，沒想到小雨主動提出，要繼續帶着兩個小皇孫，她的意思是怕打擾了你靜養。”
洛雲陌心中觸動，默默低喃：“小雨這傻丫頭總是這樣。”
明明是那麼精細機靈的人，怎麼在自己終身大事上還那麼迷糊？
“對了，說到小皇孫，他們兩個小滑頭呢？”洛雲陌猛然也想起了自她醒來就不見蹤影的小皇孫們，驚慌道。
李陵笑着道，“雲陌別擔心，小皇孫們我已經交到小雨手裡，讓她繼續代爲撫養了。畢竟他們是北紇未來的主人，與其跟着我們東奔西走，不如就呆在北紇適應環境，自小培養出他們的心腹親隨。這個我也跟薄兄說起過，他也是極爲贊同的，因爲雲陌的身體情況不好，我們都不希望你再帶着兩個鬧騰的小皇孫，操心又勞累。”
他有一點沒說的是，他和薄野秀都有私心，都不希望洛雲陌再有一點可能捲入到是非漩渦中。
儘管對小雨他們的決定有些不厚道，但是在他們心目中，洛雲陌纔是最重要的那個。
眼看着洛雲陌人事不省身染劇毒，隨時都可能與他們天人兩隔，六神無主慌亂不已的他們哪有餘暇顧着兩個孩子？
一邊說着，兩人從街頭走到街尾，這時一陣濃郁的甘甜香氣撲面而來。
洛雲陌和李陵都被這香氣勾引的，吸了吸鼻子，隨即相視大笑起來。
“好香啊，是什麼？”洛雲陌好奇地將頭探到前面，想看看到底是什麼的香味如此濃郁。
李陵身長七尺，比洛雲陌高了一個頭不止，他擡目一望笑開：“聽前面的小販叫賣的是香噴噴的白糖糕，而且周圍的人都說，這家小販賣的白糖糕都是現蒸的，無比新鮮，香氣能遠傳三條街去。雲陌，看來我們今天是來對了。”
“嗯，這香氣足夠誘人，就不知味道如何。”洛雲陌勾起嘴角，難得升起一點童心，牽着李陵的手擠進人羣。
李陵一怔，笑容擴大，低低道：“慢些，不急雲陌，小心別被他們擠到你。”
然後他也不甘落後，忙上前幾步將洛雲陌牢牢護在懷中。
這下誰想擠他們，看到李陵面色柔和，但實際冷冽起來的眼神都不敢造次了。
一路順利擠到賣白糖糕的小販面前，洛雲陌驚奇地發現這個小販動作行雲流水，和自己的內人默契地做着一個又一個白糖糕，放進蒸籠的時候，好大熱浪撲面而來，更多的還是蒸好的
那些白糖糕的香氣。
洛雲陌乍一見這製作的過程簡單，忍不住就起了偷師的心思。
說實在的，自小被圈在冷宮中，洛雲陌也很少吃到美味佳餚。日後被國師丙禹招攬成爲一把刀，她也只是披上一層光鮮的外衣，手上逐漸染上鮮血，每一夜都在外邊奔波，美食到了嘴邊也早已失去胃口。
民間的糕點她也品嚐過不少，只是時移世易，彼時憂國憂民心思重重，再好吃的東西也品嚐不出個好滋味。
現在倒是真有機會偷學幾手，回頭自己做給自己吃了。
洛雲陌也的確是累了，不想再摻和那些朝堂鬥爭，權勢傾軋的陰謀中了。
既然沒了小雨在身邊，她就得早做打算，學些廚藝也好養活自己。
李陵敏覺地觀察到洛雲陌一下變得認真起來的神色，微怔後露出了一抹極爲溫柔的笑意，就站在她的身後默默凝望守護着。
他此刻的眼神是那樣的寬容縱溺，只可惜包括他自己還有洛雲陌都無從看見。
“……原來做白糖糕也有這麼多的講究。”
一籠又一籠的白糖糕做好，小販夫婦賣的盆鉢體滿，樂得合不攏嘴，並沒有注意到一直觀察他們動作的洛雲陌。
這個白糖糕小攤周邊從人聲鼎沸，到現在零星幾人，洛雲陌眼睛都不離小販他們的雙手，嘴裡喃喃自語着別人聽不懂的話語。
李陵不怕那些怪異瞥來的目光，他只是默默陪伴着洛雲陌，在有人想擠過來的時候一眼掃過去。
“我懂了，我終於懂了。”半晌後，洛雲陌綻放出一抹動人的燦爛笑容。
左眉梢的紅痣明媚生動，眼神也熠熠生輝，漂亮無比。
她像個孩子遇到喜愛的玩具一樣對李陵手舞足蹈，“我學會了，等回頭我就做給你吃。”
“好。”李陵含笑頷首，心道不管雲陌做出什麼，他都會面不改色吃下，絕對不會打擊雲陌的自信心。
掏出一錢銀子買了幾塊白糖糕，李陵和洛雲陌便擡步繼續向前走。
正好小吃攤的背後就是打把式的戲班子，各種驚險獵奇的動作讓人目不暇接，洛雲陌從未見過如此景象，眼睛微亮頓住腳步。
他們面前的是幾個女孩動作輕靈地疊立在一起，頭頂着高高摞成一摞的瓷盤，手裡還快速轉着手帕，好像翩翩飛舞的花蝶。
眼看着被這些女孩壓在最下方的漢子大吼一聲要女孩們散開跳下來，哪知道附近不知道誰失手丟了個果皮，某個女孩飛身下來的時候本來能平穩落地，偏偏沒留意腳下的果皮，直接滑倒，推的那個漢子一個不穩，上面的幾個女孩也都失去平衡掉了下來。
尖叫聲此起彼伏，那些慣於表演的女孩和漢子也都驚得一聲冷汗，就怕摔下來砸到周圍看熱鬧的人，再砸了飯碗。
人羣中也爆出驚慌的呼喝，不知道從哪邊先發力，人羣朝後聳動，人流雜亂無忌，李陵一人也難以護住兩人周全了。
左推右搡中，洛雲陌驚呼一聲，被人踩了腳，腳崴以後整個人重心不穩朝前倒去。
李陵眼神一冷，趕忙伸手緊緊拉住洛雲陌，將人直接帶入懷中。
只是他之前買的白糖糕遭了殃，掉落在地被慌亂的人羣踩了幾下。
“雲陌你沒事吧！”李陵擔心地扶起雲陌，將
她拉出了人潮，還很不放心地蹲下來輕輕摸了摸她的腳。
“如果是崴到了，那可不能大意。如果現在不去醫館，我們回去之後你的腳會腫起來。”
“我自己的情況自己清楚，沒什麼大不了的。”洛雲陌搖搖頭，“比起以前受過的傷，這點小疼痛不算什麼，就算腫起來兩三天也好了。更何況阿秀之前給我塞了不少上好的傷藥，塗抹傷口後還有不少剩餘。”
李陵這才只能作罷。
“可惜了那些白糖糕，我這就去再買些。”
“不用了……咦？”洛雲陌拍拍鞋上沾着的泥灰，往人羣那邊一看，訝異地驚咦了聲。
李陵順着她的視線看去，正好發現一個打扮邋遢的少年在混亂之中被人誤踩到腳下，被亂腳踹了好幾下，還毅然忍着疼痛，用滿是傷痕的胳膊努力夠着他們剛剛掉在地上的白糖糕。
然後他們又見那少年好不容易拿到白糖糕，眼中猛然迸出充滿活力的亮彩，小心將白糖糕護在懷裡就爬出了人羣，撒腿朝另一個方向跑去。
李陵和洛雲陌不由來了興致，跟着走了過去。
洛雲陌的腳不敢動，李陵就揹着她跟着邋遢少年的腳步。
“娘，娘，您看我找到了什麼？”
這是一個荒涼的小院子，屋頂雖然鋪滿了稻草，但是這些稻草分散鋪起來十分稀疏，頂多只能遮點風，卻無法躲雨。
再看看四周雜草叢生的景象，明眼人直接就能猜到這是一座廢棄的屋宅。
此刻那少年就帶着一陣風跑進了破屋裡，像是獻寶一樣對裡頭咳嗽陣陣的婦人奉上自己拿到的白糖糕。
李陵和洛雲陌對視一眼，暗暗點頭，這少年還蠻孝順的。
住在這地方，打扮還那麼邋遢，跟乞兒無異。
這不禁讓洛雲陌想起當初他們在洛紹上位，不得不逃難那會兒，那個時候溫妃母子流落一個邊鎮，他們找到他們的時候，洛翊爲了掩人耳目討口飯吃不惜將自己假扮成乞兒。
同樣的情景在眼前重現，洛雲陌本以爲還能看到一出母慈子孝，不曾想裡頭那婦人見到這白糖糕不但沒有絲毫喜色，反而嫌惡地重重打開了這個邋遢少年的手，將白糖糕打到地上，用腳狠狠捻了幾下。
“別叫我娘！我生不出你這樣的雜種，給我滾，滾的遠遠的！你這個掃把星，生來就是克我的！我沒你這樣的雜種兒子！”
李陵和洛雲陌的眉頭緊皺起來。
這是當孃的對兒子說的話嗎？
“娘……”
“還叫我娘？你欠打是不是？給我滾出去，我不想看見你！滾啊，聽沒聽到！”
一連串惡毒的咒罵過後，裡頭雞飛狗跳，隱隱能看見婦人拿着掃帚兇狠追打那少年的樣子。
李陵見狀蹙起眉頭帶着洛雲陌走進去，“住手！”
“你們是誰？”那婦人看到兩個陌生人，驚懼地倒退好幾步，帶着橫肉的臉狠狠顫了下，直叫人倒盡胃口。
洛雲陌則是看着少年臉上青紫遍佈，以及被掃帚抽得慘不忍睹的紅痕，起了一絲惻隱之心。
她拉着少年將自己身上的金瘡藥給了他，“痛嗎？”
邋遢少年警惕地看着他們，倒退了一步，但是看到手裡的金瘡藥眼神稍稍變了變，只是沉默地搖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