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瑩帶穆陽來的時候, 穆笙歌已經端坐桌前喝茶了,唐遠醒着,正在和遠在千里之外的陶柒通電話。
房門一開, 庭院外的嘰喳聲分外熱鬧, 穆陽一把拽過付瑩, 兩人剛剛邁進門檻, 他就回手咔嚓一下把門關住了。
穆笙歌嗤笑, “兒子你這是鬧哪出?”誠然,小孩子很不喜歡這樣的場合。
穆陽不緊不慢地爬上椅子,“媽媽他們太吵了, 吵得我頭暈眼花,腰痠背痛, 就快得健忘症了!”
付瑩撲哧一聲笑出來, “人小鬼大!”
穆笙歌說, “兒子我和你玩一個遊戲怎麼樣?”
“什麼遊戲?說來聽聽!”穆陽來了興致。
唐遠的通話結束時,遠遠看見自己的兒子歡騰地晃着腦袋, 於是他用胳膊肘支撐着自己的頭,側過身來看這幾個人的新花樣。
“鑑於你生在一個父母都是演員的家庭,不如等下你配合我演一場戲好不好?”
衆人不知穆笙歌打得什麼算盤,皆是疑惑不解地看向她。
穆陽問,“演給誰看?外邊那些傢伙嗎?”
高智商兒童果然理解能力很強, 穆笙歌欣慰點頭。“對, 就是他們。”
穆陽雙手抱臂, “哼, 你以前不是說過, 大人的事小孩不要管的嘛,現在有事就來找我了?”
得了, 被反將一軍,穆笙歌認栽,只好陪笑臉道,“今時不同往日嘛!你幫幫忙啦!”
唐遠和付瑩姐弟二人都笑出聲來,穆陽眼見有人看好戲,因而非常傲嬌的哼了一聲道,“幫忙可以,但是我有條件!”
“呦呵!小崽子你都學會和我講條件了!膽子不小哈!”
“做生意嘛,討價還價多正常,爸爸你說是吧!”
隔得老遠,穆笙歌聽見牀榻上的人忽而嗯了一聲,不由得隔着珠簾和屏風投過去一記白眼。
“你放心,我不會提什麼過分的要求。”穆陽的聲音將穆笙歌的思緒拉回來,只聽他說,“我就是想吃陶大爺的飯!”
“啊!呼……嚇死我了……”穆笙歌還以爲他會提出什麼無理的要求,原來就這樣,她也跟着鬆了一口氣。
此時,唐遠的聲音幽幽響起,“你陶大爺就快回來了,別急。”
“那太好了!”穆陽一蹦三尺高。
穆笙歌也終於遂了心願,於是伸出手來做擊掌狀,“成交嗎?”
啪的一聲脆響,穆陽笑道,“成交!”
穆笙歌笑得春風得意,緩緩舉起的手機裡也同時響起了小佟的說話聲。
小佟帶餐回來的時候,外邊已經沒有那麼多人了,她是穆笙歌的助理,在衆人面前到底算個人物,陳導一看見她,趕忙大獻殷勤道,“小佟啊,我這有倆燒雞,你給他們帶進去?”
“哦陳導,這我不能收,我家師姐最近減肥,她發誓不吃肉的!”
陳導並沒有因爲這兩句而氣餒,他將手裡包裝“精美”的盒子又往前遞了遞,“笙歌不吃拿給唐遠也沒差,你們也能沾沾光。”
小佟嬉皮笑臉,“這感情挺好的嘛,我先替瑩姐道聲謝了啊!”
陳導微微笑,但是小佟的下一句又讓他白白歡喜一場。
她說,“您的好意我們心領,但我家穆師姐說一不二,她不吃我們也不好就這麼收下,要不……您問問我家小公子?”
小公子,說得則是穆陽。
陳導乾笑兩聲,遞出去的手僵了僵,穆陽的精明他早有耳聞,這一關怕是更加難過。但他仍然應了下來,萬一上天保佑了呢!
小佟進門去,招呼着付瑩和穆陽吃東西。穆笙歌端了兩杯粥照顧病患,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鬥嘴。衆人吃飽喝足,穆笙歌纔開口道,“佟啊,接客!”
“噗——”付瑩笑出聲來,隨着小佟開門的動作她又迅速掩去笑意。
小佟在外邊不知說了些什麼,沒多一會他們就安靜下來,穆陽用餘光瞥去,發現原本亂窩窩的人羣此時已經排好隊,小佟現下正在和陳導低聲聊天。
付瑩也跟着端坐桌前,穆陽小孩子脾氣等得十分不耐煩,於是清了清嗓子大聲地咳咳兩聲,衆人立馬朝着門內望來,一張尚存稚氣的俊俏小臉波瀾不驚地掃過他們不解的探尋。
這時,小佟穿越雙方的視線,領着陳導先一步邁進房中。穆陽以往只知道圍着他看熱鬧,並沒有好好的認識這個人,此時他就站在自己面前,穆陽總算看清他的模樣了。陳軻,據說他只有三十一歲,穆陽仔細地確認了一下,的確是很年輕的一張臉。
三人一起坐在桌前,陳軻探頭往裡屋瞧了瞧,並未見屋內兩人如何神情,只隱約看着似有人躺在牀榻上,另一人伏在牀邊。付瑩咳了一聲將他的神思喚回,隨即,穆陽便恭敬地倒了一杯茶遞給他,還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陳軻瞄着付瑩,付瑩面色無異常,因而他也面色平靜的喝茶。
品了幾口之後,陳軻放下茶杯,“嗯!好茶!洞庭產碧螺春,清香文雅,濃郁甘醇,鮮爽生津,回味綿長,當真好茶,好茶!”
穆陽微笑,“茶是好茶,但是喝茶的人嘛……”後話省略,陳軻明顯一怔。穆陽看到想要的效果,於是又繼續道,“話說這位陳叔叔,您在門外守了一大早,不會只想喝杯茶這麼簡單吧!”
“啊……哈哈……”陳軻忽然笑道,“這個……我原是想着拿點好吃的來給屋裡的兩位填填肚子,沒成想來的太早,就……這人就越聚越多了……”
“這樣啊!”穆陽點頭,“禮物我就先替他們收下了,至於領不領情那可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不過……”
陳軻本來已經舒展的眉又隨之微動,一個不過十歲的孩子,辦起事來竟也不差,他所說得每一句都足見他的聰慧。小小年紀就已非常人所及,長大以後就更非旁人能比。陳軻想着,忽然開始慶幸起來,幸好,幸好此時他還是個孩子……
穆陽的聲音繼續接下去,他手指輕點桌面,“如若所有人都像你這樣特特來探望,擾了病患的休息可就不好了吧?當然,我也是有私心的,我還是個孩子,可不想充當前臺接待,所以請你幫幫忙嘍,外邊那些哥哥姐姐叔叔阿姨,嘿嘿,是吧~”
付瑩和小佟雖然知道來龍去脈,但這些話從穆陽小鬼嘴裡說出來,她們二人不自覺地感到身邊陰惻惻的涼。這小孩,果然是個狠手,只是可憐了那些在外等候多時的吃瓜羣衆了。
穆陽的這番話沒有直接說破,聰明人卻也能夠秒懂。陳軻面帶微笑,“這事兒好辦,只不過……”他看向付瑩,“咱這進度……總不好讓程老爺子多等是吧!”
付瑩會意,“陳導給我們行方便,我們也會給你方便,有道是禮尚往來,咱們合作愉快!”
“那好,那我就着人重新排場了。”
陳軻說着就要起身告辭,穆陽卻一把拽住他,“叔啊,劇組的盒飯還有待改進啊!”
陳軻以爲穆陽又下什麼命令了,他的眼皮緊着跳了兩下,但事實證明,他想多了。調了調呼吸後他道,“改,肯定改!我這就叫負責人去協調!”
穆陽滿意一笑,學着汪只惜的江湖規矩拱手道,“有勞有勞!”
陳軻出門後,屋外喧鬧的人羣果然沒多一會就散了,小佟趴在門縫上看,末了還感嘆陳導大義凜然的做派。對比,付瑩哼了一聲沒有說話,穆陽捧着燒雞啃得正香根本沒空搭理她,而室內的唐遠和穆笙歌兩人竟不知什麼時候真的睡着了!
話題就這樣冷了下去,直到穆陽啃乾淨一隻燒雞,穆笙歌才哼哼唧唧地醒來喝水,然後瞪大眼睛看着桌上的雞骨架,半晌之後卻忽然喊道,“穆陽!誰叫你吃導演東西的?這叫受賄你懂嗎?”
穆陽抹着嘴巴上的油,還應景的打了個嗝,“媽媽,這個燒雞,挺好吃的!”
穆笙歌的生理反應立馬帶動了她周身所有的感官,一股股香味混進了她的大腦。“誒我去!好香!”
接着,穆陽以及在場的付瑩和小佟就看見,某位前兩天還大嚷着要減肥的女星正在以一種狼食的姿態啃咬一隻被抹了脖子的雞……
那畫面太過於辣眼睛,穆陽別過頭去爲其默哀。不多時後,穆笙歌就完成了一副雞骨架的設計。穆陽從她面前扯過垃圾袋,拿着就要往外走。
“乖兒子!竟然知道打掃衛生了啊!”穆笙歌吃飽喝足,歪在一旁的軟榻上。
穆陽嘿嘿笑了一聲,繼而十分認真地說,“僅此一次,沒有下次。”
“啊?爲什麼?明明這次你做得很好啊!”穆笙歌大惑不解。
但是穆陽卻沒有回答她,只是帶着東西出門去,衆人好奇,趴在窗口看他的舉動。
首先,穆陽在小院的角落拽了一把鐵鍬。又選了一顆長勢還被算不錯的樹,然後在那呼哧呼哧地挖起坑來,一邊挖還一邊小聲嘀咕,“看吧看吧,還是我好心,雖然我把你吃了,但是我夠情義啊,這不,我正要把你厚葬!”
穆笙歌聽着瞬間無語,“本來我以爲只有孩兒他爹瘋了,眼下一看……嘖嘖……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由於穆陽小朋友正忙着做他的“超度”,因而穆笙歌所說的這一句他一個字都沒聽到,自此江湖躲過了一場血雨腥風……
但未知的風雨還在路上,一路匍匐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