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錯誤,點此舉報』 那道如遠山般的剪影終於動了動,“朕讓你們太醫院所有的御醫過來,不是爲了聽你們說自己無能!月妃肚中的子嗣必須保住,朕不容許月妃出現任何閃失!”
“皇上這甚是不易……”御醫首正還想說什麼就被慕容玄月冷聲打斷。
“你們需要什麼藥材,儘可讓人打開國庫去找!國庫找不到,就張貼皇榜全天下去找!所有御醫一個都不許給朕離開,你們所有人給朕想辦法必須確保月妃與皇子安然無事!如果做不到,就全都給她陪葬!”他的音調繃直,依舊難掩微顫的尾音。
憤怒驚惶,心沉下,被難以言喻的恐懼佔滿握緊。這種感覺他從未體會過……
跪在他面前的首正心驚肉跳,“微臣記下了,這就去想辦法!”
“沒想到皇上這樣在意月貴妃……”
“看來我們這一回頭顱怕是難保了,月妃身子單薄,驚憂傷身。身下的血極難止住,好在已有了四個多月,腹中一對雙生子已經成型了,不然早就小產了!”
“罷了,皇上爲了月妃娘娘連國庫的鑰匙都拿出來了,你們去國庫之中找點百年的人蔘和靈芝過來,總歸先吊住月妃娘娘的性命!”
圍在邀月殿前的御醫都散了之後,李福海才走到御醫首正的耳邊說道:“大人如若不行的話,就先薰艾吧!總歸把血先止住。”
御醫首正眯着眼睛嘆了一口氣,“想止血倒不是難事……”
見左右無人後,御醫首正纔敢對李福海吐言,“醫病難醫心,現在就算華佗在世怕也無力迴天。”
李福海眼皮微跳,“您這話是何意?”
“月妃娘娘心有鬱結,一心求死,她不願自救,不願醒來,連腹中孩子也不顧了。我等實在是束手無策……”
李福海怔怔地站在了原地,眼前景象轉了一圈,像是銅鑼在耳邊炸響,心裡亂作麻。
月妃娘娘求死,了無生念!
如果將這話告訴那位,李福海渾身一個激靈,不敢去想聖上會是何種反應。
泰和宮中同樣是燈影長明,許瓏鳶一身綵鳳華服,也遮掩不去臉上的尖銳衰敗之色。
“今日皇上去了哪?”許瓏鳶被下令軟禁在泰和宮中,只能讓身邊的宮婢在外打探消息。
“回稟娘娘,皇上今日一直在蘇姑娘那,聽聞蘇姑娘不大好,肚子裡的孩子許是要保不住了!”
“什麼?她懷孕了!這賤人……賤人!”許瓏鳶聲嘶力竭地怒吼道。
“皇上一直不肯碰本宮,竟碰了她那個狐媚賤人!難怪非要封她爲妃,原來這賤人早就懷了他的孩子!”
許瓏鳶衝動就拿過牆上放着的金絲軟鞭,不顧一切地亂抽亂打,直打得宮殿中的宮婢們尖叫聲連連。
“我要去殺了她!”能名真言順懷上慕容玄月孩子的人應該是她許瓏鳶,她出身皇家,血統高貴,她的孩子才能成爲日後的儲君。而不是那二嫁之身,殘花敗柳的賤人!
“娘娘息怒……”宮婢們跪倒了一片,擋在許瓏鳶高底繡鞋前。
許瓏鳶雙眼刺滿血腥,大而猙獰地怒瞪着,誰的話都聽不見去。她手中盤着金絲軟鞭,不顧一切地朝着宮殿大門走去。
“娘娘皇上不讓您離開泰和宮,您若擅自離開恐會受罰!”
“滾開!”許瓏鳶尖聲厲吼,“你們算什麼東西也敢擋在本宮前面!皇上不把本宮放在眼中,你們也敢藐視本宮?你們誰在阻攔我,我就先抽爛了你們的皮!”
“娘娘你纔是後宮之主,蘇姑娘連冊封都不曾有,根本無法與您相比!而且奴婢聽說她腹中的孩子就要保不住了,娘娘您不如再等一等。蘇姑娘腹中沒了龍子,想必皇上對她的心就會淡了……”
“萬一她的孩子保住了,那豈非再無本宮立足之地!那賤人被冊封爲皇貴妃,她肚子裡的野種不就成了皇子!皇上那麼寵她,本宮這皇后之位遲早也是她的!”許瓏鳶捏緊了手中的鞭子,眼白多眼仁少的眸中劃過狠戾之色,“倒不如現在就讓那賤人流產了,讓她以後再無翻身的可能!”
“娘娘您不能去!”泰和宮中苦苦哀求聲響成一片。
皇上爲了蘇姑娘已不顧一切,連國庫都開了,可見是將她護在手心裡,寵在心頭上。太醫院幾十位太醫全被留在邀月殿中,一個都不許走,眼瞧史冊上都未有過哪位君王對后妃如此寵愛。
皇后娘娘該避其鋒芒纔是,怎麼能在這個時候闖去邀月殿爭風吃醋,當真是連命都不要了!
“你們都給本宮滾開!”許瓏鳶殺氣騰騰,高高地舉起手中的鞭子就是一頓亂抽。
夜幕緩緩沉下,頭頂月輝冰冷如霜,邀月殿中流瀉出的光芒卻亮得刺眼。
金色低垂輕舞的簾帳下面,睡着一個女子,柔軟的青絲鋪滿了軟枕,纖細柔長的睫羽合上,點綴在近乎透明的面容間,暈開一小片淺謐叫人心頭的陰影。
她周身泛着安靜冰涼的氣息,叫人不敢靠近感受。
憔悴無聲的模樣更像是毫無生機的玉瓷娃娃,就連呼吸聲都清淺得需要細聽。
從國庫中取來靈山中的百年靈芝與人蔘,熬成濃湯後宮婢喂蘇夕顏喝下,她身下滴滴噠噠的出血終於止住了。
但是蘇夕顏還是沒有醒來,她猶豫玉雕般安靜地沉睡,彷彿再也不會睜開眼睛。
御醫爲她把脈後,不知該喜還是該愁。
喜的是月妃腹中的雙生子保住了,只是胎相不穩,胎心太弱。只要多服幾副安胎藥,加之調養,腹中的孩子並無多大問題。
但愁得是月妃娘娘一直不願轉醒,這是心病,藥石無救。皇上不想看見月貴妃有任何閃失,但他們也實在無能爲力。
夜深之後,慕容玄月又趕來了邀月殿。
所有的御醫齊齊跪在大殿門前,李福海瞧着就知道壞事,有些事就是想瞞也瞞不住。’
不少人跪在地上也在瑟瑟發抖。
看到這一幕,慕容玄月臉色微寒,臉部俊美的線條如同雕琢,凌厲緊繃。
“別給朕跪着,說!”慕容玄月一掃龍袍衣袖,闊步走到他們面前。
御醫們冷汗涔涔,彼此相看沒有一個敢出聲說話,整個邀月殿前靜謐無聲,幾十人卻連半點聲音都沒有!
“耳朵都聾了是嗎?朕問她到底怎麼樣了!”他厲聲低吼,往日的喜怒不行於色,鎮定雍容,統統都不見了!
無人見過新帝如此緊張失態之色!
終於有人如篩糠般開口:“皇上……血止住了,月妃腹中的龍子也安然無事,只是……月妃娘娘一直不肯醒來,微臣束手無策啊!”
刺痛般,慕容玄月的劍眉一瞬間蹙緊,她不肯醒來究竟是什麼意思?
是永遠都不肯醒,永遠都不肯再面對他嗎?
竟已是這樣的恨他,過往的寒風在這一刻化爲了利箭,穿心而過!
俊美的面容被黑光的冰霜凍結,明滅的光落入他的眼底,成了猩紅的火焰。清冷染怒的嗓音響起:“朕說過要讓她安然無事,月妃醒不過,你們就隨她一同沉睡下去!”
此言一出,如怒吼的風暴吹過,衆人齊齊顫慄。
“皇上,臣等已經盡力了!”御醫首正臉色發白,不時連連拭汗,“所有的御醫將所有能想到的辦法都用了一遍,鍼灸,藥湯……實在不怪臣等無用,是月妃娘娘她不願醒來。一個人若了無了生念,便如被吹滅的蠟燭……”
御醫首正一邊說着,一邊去窺看皇上的臉色。漸漸的,剩下的話他不敢再說了。
慕容玄月目光越過他們所有人,看向了宮殿之中。腦海之中唯有那一句,一個人若了無了生念……
她不願醒來,是爲了求死?
不允!他絕對不允!
慕容玄月眸光微寒,渾身的線條都繃緊如弦。
在一衆御醫惶然無措之際,聖上已步履極快地從他們身邊走過,御醫生怕掉了腦袋,戰戰兢兢地跟在慕容玄月的身後。
慕容玄月拂過金色的簾帳,他劍眉微鎖,凝視着牀榻上的倩影。
一雙小手放在身前,那樣白皙纖弱,如同兩瓣半開的蘭花。
慕容玄月放緩了腳步聲,在牀榻邊坐下。輕輕地將她放在胸前的手,握入自己的掌心中。
靠近之後纔看清她柔脣間有一排細密的齒痕,血肉外翻,血珠早已乾涸,成了深紫色的暗痕。
這是她剛咬出來的傷痕。傷口這樣的深,她用了多大的力道纔將自己咬成了這樣?
久久凝望後,慕容玄月緩緩擡起手,指尖撫上她的嘴脣流連輕撫。
她有多恨自己,慕容玄月能感受得到。他不覺得自己做錯了,身爲帝王,他只做了該做之事。
如果有一日蘇夕顏願意爲他生下孩子,央家作爲她的母族將會如日中天,極有可能出現外戚干政之亂。
寡情並非無情,只是他比一般人看得更遠,思慮得更多。
他的指尖劃過她脣間的傷口細細描摹,那般認真,那般凝着痛……他不在意滿屋子的御醫都跪在地上。
無人敢出聲,敢擡頭去看!
李福海立在一旁,半彎着身子,恭敬無聲。
他跟在聖上身邊,知他是個謀略藏於心,愛恨不外露的人。爲了這位蘇家小姐,聖上一再地改變着。
情至傷心處,他纔會難以剋制隱忍。人非草木,怎能無悲無喜?
一遍遍輕輕地撫摸描摹,一陣尖銳難以抵制的痛從他的心頭蔓延開,傳遍全身每一處。
“你不是恨我嗎?”
“你若醒來,我就將命給你!”
慕容玄月俊美的側顏間泛起苦澀的笑意,她對自己一直抱有恨意,一見到自己靠近就遠遠地逃離。現在自己將她強行留在身邊,她便選擇沉睡下去,再也不願醒來……
他以爲世上所有的傷痛都可以不救,所有犯下的錯都有彌補的機會。但事實並非這樣,親手打碎摧毀的東西,就算精心去彌補重塑,上面的裂痕也不會消失。
物尚且如此,何況人心。人心的脆弱,譬如琉璃蟬翼。
“你腹中的孩子還在,你這樣睡下去,它們該怎麼辦?你不是皇城中平庸嬌弱的貴女,快些醒來吧!”
他俯下身子,青絲像是柔軟的錦緞,暈開的墨跡,他伏在她的耳邊如此言說。
帝王俯身,放低姿態遷就她寵溺她。
這一道剪影是溫柔的,慕容玄月的眸流轉,淡漠如同琉璃的眸,因她遍佈細紋,每一道細紋都折射出流光。
“你們都退下!朕一個人在此陪着她。”
御醫們終於鬆了一口氣,這一回腦袋終於是保住了!所有人無聲地退了出去……
“將燈熄滅,只留下牀邊這一盞。”慕容玄月命令聲穿過簾帳。
宮女不明所以卻不敢怠慢,將邀月殿中的琉璃宮燈一一熄滅,只留下靠近牀榻邊的一盞長明。
滿殿的燈太過刺目,讓她的面容近乎透明,像是一道虛虛的影子,輕輕一碰就會化爲碎光消失而盡。
慕容玄月一直坐在她的身邊,握住她冰涼的手心。眸光注視着她的睡顏,像是看上一輩子也不會厭倦。
冬日的風凝着冰晶,吹落在雲母片上,沙沙像是一曲哀婉纏綿的歌。
當年遊當年遊,而今可記否?雲外天,湖上舟,一場秋夢當年事,似我愁,天際江水空自流。
很快這曲哀婉的歌就停止了,宮殿外面響起嘈雜紛亂的腳步聲,還有女子憤怒的低吼。
“皇后娘娘,月妃正在休息您不能進去!”
啪啪幾道鞭子響,勸阻聲變成了驚叫聲和啼哭聲。
慕容玄月劍眉輕聳,如遠山。
“讓開!你們誰不滾開,我就抽花你們的臉,將你們逐出皇宮!”許瓏鳶的聲音又尖又利,隔着兩道宮門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很快宮殿的大門被人踹開,那些刺耳的哭聲更響亮了。
“蘇夕顏你這賤人躲到哪裡去了?你裝什麼柔弱,你肚子裡是什麼算計當本宮不知道嗎?”
“娘娘您不能過去……”有宮婢苦苦哀求,被許瓏鳶重重第一腳踹開。
“蘇夕顏你給本宮出來,本宮倒要看看你懷的是什麼孽種!你別想將肚裡的孩子生下!”許瓏鳶將手中的鞭子甩得啪啪作響。
每一聲在安靜的大殿中都顯得尤爲刺耳!
“你有臉與聖上暗通幽曲,現在倒是躲起來不出聲了!有膽子做不要臉的勾當,沒膽子見本宮嗎?”許瓏鳶手中的軟鞭一路從冰冷的地磚間滑過,如同一條蜿蜒而過的毒蛇,“這一回我說什麼都要抽爛你的這張臉,看你還怎麼去勾引聖上!”
一路再無宮女敢阻攔。
許瓏鳶將內殿中層疊的幔帳掀開,準確地說是重重地扯開,絲綢撕裂發出刺耳的聲音。
“朕何時允許你離開泰和宮,來這裡撒潑?”慕容玄月側過面容,聲音比門外的寒風更冷。
許瓏鳶臉上劃過驚惶之色,慕容玄月一直在這?他一直守在這裡,陪着這個賤人!
“朕的旨意,對你而言不管用?”
牀榻上的蘇夕顏始終閉着眼睛,像是聽不到外面的任何聲音,面容沉寂,眉頭淺淺地舒展開,這般安詳。
許瓏鳶跪下身子,嘴角冷冷地勾着,眼神倔強帶着嫉恨,“臣妾不能過來嗎?臣妾也是您的女人,而皇上您是如何對待臣妾的?你對我不聞不問,甚至一直將我關在泰和宮中!”
“你這麼做,都是爲了這個女人!而她呢?她是六王妃,你封她爲妃,會被天下人恥笑!臣妾這樣對她,也是爲了皇上你!臣妾纔是最愛你的人……”許瓏鳶說着,一行眼淚緩緩從面頰間滾落。
慕容玄月沒有看她,更沒有注意到她臉上悽苦無比的淚痕。不在意的人或事,他絕不會多看上一眼。
他心若磐石,愛一人終其一生,而其餘的人不過是浮光掠影。
他擡起修長的手指,優雅淡漠地做了噤聲的動作,“不要吵了她休息。”
淡漠透着稍許的溫柔,淡漠給的是許瓏鳶,溫柔給的是長睡不醒的女人。
跪在冰冷石磚上的許瓏鳶呆了,愣了……她沒想到自己的拳拳心意,含淚泣訴的話語,他會這般漠然以對。半個字,半句話都沒有聽進去。
不,不止是她說得這些話,她整個人在慕容玄月的眼中是淡淡的一道影子。或者說連一道影子都算不上。
他極少會將眸光在她身上停留,那雙琉璃星眸中時常是空蕩蕩的。而今映入了蘇夕顏的身影,如同一道烙印,刺刻在他的眼底,再也不會消褪。
許瓏鳶仰起面容,她瘋狂地大笑,大叫。
那怪笑的聲音讓邀月殿中的宮婢們不寒而慄。
“蘇夕顏你還在裝睡?你何德何能入他的眼!賤人你起來,你告訴我,我到底輸在了哪裡?”
蘇夕顏靜靜地躺着,眉眼還是那樣淺淺地舒展開,溫柔靜謐。似無瑕的白璧雕琢,不染塵世的煙火,臉上的神色如同解脫……
她沒有回答,沒有反應。就算她醒着,也沒有給許瓏鳶一個答案。
感情沒有輸贏,只有愛與不愛。這一世她恰巧住進了慕容玄月的心裡,而上一世,她與許瓏鳶一樣。
佛曰人世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其中最苦的便是求不得。
我跪遍世間輪迴的路,所求不過是路途中能與你擦肩而過。我轉過經筒千萬,所求不過是佑你一生無波瀾,長歡喜。
看不透,看不透……這般苦心,這般癡戀!
許瓏鳶捏緊了手中的鞭子,不顧一切地朝着蘇夕顏的臉上打去。已被他憎惡,不如將她此生最恨的東西毀去。
得不到,讓誰都得不到!
她的鞭子沒有落到蘇夕顏的臉上,一聲皮開肉綻,入骨的輕響。慕容玄月擡手擋住了這一鞭。
白璧的手背間綻開見骨的傷口,血珠淋漓滾落,一滴又一滴,像極了玲瓏精緻的紅豆。
“爲什麼,爲什麼……”她在問誰,想問的是什麼,許瓏鳶也不知道。
她的手劇烈顫抖,手中鞭子粘着斑駁血跡,跌落在地。
“慕容玄月你愛她,護她如此!值得嗎,她知道嗎?”許瓏鳶緩緩逶迤跌坐在地上。
人這一生會遇見很多人,而很多人不過是一場婆娑夢。他予了你最美好的一切,卻無法靠近,更無法擁有……
她在這場夢境中掙扎,費盡心機,卻什麼都得不到。
原來高貴的身份,可以睥睨天下,俯視衆生,卻依舊摘不到水中月,鏡中花。
許瓏鳶笑着,笑容猙獰,淚光斑駁。她不顧一切地朝着慕容玄月的方向蹣跚而去,朝他伸出手心。
想要做什麼,抓住他一片冰涼的衣角,還是想獲得他的原諒?亦或者傾訴自己無可安置的愛戀。
太后寵愛的郡主,沒有誰真正拒絕過她。她想得到的都會得到,而他成了她命中唯一不變的執念。
慕容玄月隨意包紮手背上的傷口,一眼從未朝許瓏鳶的方向看去。
當她掌心伸來的那一刻,慕容玄月揮過自己的衣袖,明黃色的衣角捎帶過龍涎香的氣息,高貴冰冷。
又像是神龕前的佛鈴輕響,檀香陣陣……
這一陣掌風讓許瓏鳶的身子彈出了一丈開外,這一次她清楚地看見了慕容玄月那雙琉璃目下的厭惡。
許瓏鳶再想爬起身子,才發現渾身的力量像是用盡了。那冰冷厭惡的一眼,讓她累了,倦了。
她緩緩地又擡起手,還想再抓撓什麼。她要抓開慕容玄月與她之間那道看不見的隔膜,她要抓爛蘇夕顏那張平靜無擾的面容。
命運啊,向來是不公的。有些人終其一生無法得到的,有些人卻唾手可得,不知珍惜。
“慕容玄月……”她費力地張開嘴巴,舌尖能嚐到自己鹹苦萬分的眼淚,“你當初爲何要答應娶我?”
他可曾對自己有過一絲憐愛,可曾有過一瞬的心動?
許瓏鳶費力地擡起頭,望向他所在的方向。層層疊疊的幔帳隨風而舞,慕容玄月身形不變地坐在牀榻邊,用一方褪色的帕子,輕柔爲她擦拭臉上濺落的血沫。
答案已然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