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我這句話,陸行的眼瞳深處有幽暗的火苗在燃燒。
他微眯雙眼,字句緩慢地說,“雖然我不知道,那天我媽和小姨爲什麼吵架,但我看得出,她們不是普通的小吵小鬧,是非常傷感的那種。雖然後來,她們假裝沒事人一樣和好如初,但也是面和心不和了。我小姨出事的那天晚上,她是從我家裡離開的,而且和我媽又吵了一架!”
空氣裡,有瞬息的凝滯。
我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見的事實,不動聲色地捏緊手指,“可是警方的口供取證裡,林太太那晚上出門是要去陸家,但因爲陸言急性胃炎發作,陸夫人要送兒子去醫院,給她打電話說明情況後,林太太就沒有去陸家了。她自己一個人街頭閒逛,結果遇見了壞人,纔出了事。”
陸行仍舊保持着不冷不熱的淡笑,連語氣都是不緊不慢地,“你難道不想知道,這世上有一種口供叫假口供嗎?因爲我小姨才和我媽吵架,我媽才賭氣說出殺人的話,我小姨就立即出了事。這樣的巧合,很容易讓我媽成爲警方盤查的重點。甚至,連她們姐妹爲什麼要吵架的原因都要被挖的一清二楚。爲了避免這個麻煩。陸言主動幫我媽做假口供。”
“這些,季檢察官知道嗎?”我的眼瞳猛地縮了一下。突然爲我爸感到心疼。
一樁人命關天的案子,又是隱瞞了受害者體內有他人精,子存在這一事實,連死在之前與人有沒有矛盾衝突都不查一查,假口供都能隨意編造……
這就是所謂的“證據確鑿”?
“我不知道他清不清楚。”陸行笑了笑,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事實上,林家的事情,我一點都不在乎。我弟說謊,我也覺得他是爲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幫我媽減少麻煩。”
陸行彎了彎脣角,聲線陰冷而森寒,“如果不是你的出現,你執意要查那個案子,我甚至都不會知道,我弟弟竟然還在那個案子裡扮演了那樣的角色。”
“什麼角色?”
“還要我說嗎?那張銀行卡足以說明一切問題。他說爲了替我媽出氣,才花錢找你爸去尋我小姨的麻煩。”
我深深吸一口氣,不願意相信,“沒道理的。只是長輩的一次吵架,他沒必要爲了給陸夫人出氣,就對自己的小姨下這樣的狠手。”
“只是一次吵架?那是你不知道,她們吵得有多兇。我媽拿刀子要砍我小姨的時候,還把林越的手給砍傷了。我那時候無論是成績還是什麼,處處比我弟弟出色。我弟弟很自卑,從小就好怕我媽會不喜歡他,處處粘着我媽,討好我媽。他一向都很孝順聽話。如果真是我媽的意思,讓他去辦這個事情,他完全會照做不誤。20歲的陸言,和現在的陸言,性格還是說話做事,都完全不是一個人。”
“這也是你的猜測。”無論我內心多麼動盪,至少我表面還是不願意輕易相信陸行的話。有什麼事情,我都想自己求證了再說。
“就算是我的猜測。我相信,我把這些猜測告訴林越。他也會很有興趣去求證的。”陸行說着,臉上的笑就怎麼也止不住,“哎呀呀,我倒是很好奇。他如果知道自己護着這麼多年的寶貝弟弟,曾經背後捅過自己這麼一刀,還會不會繼續護着陸言呢?陸言利用林越來對付我,是他的優勢,也是他的弱勢。林越對他的幫助越多,一旦反目起來,林越要對他出手就越會一擊要害。”
我眉頭一蹙,告誡自己要冷靜,深吸幾口氣後,沉然說,“如果真如你猜測的那樣,你確實傷害了陸言。但是同時也傷害了林陸兩家人的感覺,你媽也不會再認你這個兒子了。然而,如果你猜錯了。陸言他們是清白的。你除了把自己弄臭,弄的裡外不是人,沒有任何好處。”
陸行笑了,“聞靜,我是該誇你冷靜呢,還是說不不孝順呢?在聽見這樣的事情後,你始終因爲你所謂的愛情,在愚不可及地幫陸言掩藏,推脫,解釋……你從頭到尾,都沒有考慮,你爸爸極有可能就是被陸言給陷死的。你以爲,你爸爸爲什麼會在監獄裡自殺?”
包廂裡,陸行的聲音清冷的飄來,“因爲是他一再給監獄裡的聞鬆施壓,並把你差點被林越強暴的事情透露給他。告訴他,如果這事情但凡暴露出一點關於陸家的蛛絲馬跡,就會把你和你媽都逼到絕路。嘖嘖嘖,陸言和林越這兩個人都曾經那麼傷害過你,你居然一點芥蒂都沒有,還能給他們賣命,來對付我。你說,你是不是傻啊?”
“陸大少爺,我這個人呢,心也寬。不記仇,是我爲數不多的有點。如果和你一樣錙銖必較,活在仇恨裡,我覺得太累。我爸不讓我調查過去,那是害怕我受到傷害。而我調查真相,只是不想我爸蒙冤。可如果他真是收錢辦事,陸言再有錯,我爸也不算無辜。是非黑白,我自己心裡有稱,就不勞你費心了。今天聽你說了個故事,我也沒什麼回報的。這頓飯就我請了。”我放下杯子,從錢包裡掏出幾張毛爺爺放在桌上,便起身要走。
剛打開門,我人還沒踏出包廂呢。
江採菱就迫不及待地悄聲問,“就這樣讓她走?”
“她不走,誰去醫院給我那個好弟弟添堵呢?”陸行笑着說完,又擡高了聲音對我說到,“聞靜,你一定會後悔的。等到那天,記得來找我。只有我,才能讓你從陸家這個最骯髒的地方全身而退。”
我沒有把陸行的話放在心上,卻也迫不及待地想去醫院和陸言攤牌。然而,我卻在經過名爲湘江閣的包廂時,發現它的門只關了一小半,我隨意那麼一瞥,就瞥見了熟人!
裡面除了能被我看到的陸夫人,還有一個五多十歲的男人,看他的容貌與長相與林越有七分相似。而且,我分明聽見陸夫人喊他林皓,那應該就是林越的父親林皓。
陸夫人坐在那一直哭,低垂着肩膀抹眼淚,嘴巴里不停地說,“對不起。林皓。對不起。我對不起你。”
而林皓就站在她身後,不停拍她的肩膀,安慰她,“不怪你。”
我看着,莫名的心跳加速,心虛地趕緊撤離。
結果,我走的太快,路都沒看清,一下子就撞進了一個溫熱的胸膛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