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10來分鐘就好了?你這個是偷工減料。我要是有個後遺症什麼的,沒有治好,可就要找你算賬了。”陸言笑嘻嘻地起身,一邊穿上襯衫,一邊又問我,“我沒去棲水山庭的時候,你和霍二爺單獨聊什麼了?他有沒有爲難你什麼?”
“沒有,霍二爺還是很和藹可親的。”我有些心不在焉地答道。
“他跟着總有他的目的吧!霍二爺出獄後,改名換姓,一直都活得還算低調。但是因爲從前風頭太盛,就算他有心退隱江湖,那些過去的老部下也都不敢對他不敬。總之,他現在身邊的謎也不比從前少。我們還是少和他往來的好。”陸言淡淡說道。
“你說霍二爺他坐過牢……”我重複了一遍後又,“他有可能是我的生父嗎?這也可以解釋,爲什麼我舅媽會懷着我,嫁給了我舅舅。”
“時間上可以說的通。他入獄的日期和你出生的年月確實相差無幾。但也不一定。畢竟據我的調查,霍二爺其實和你舅媽是分手了三年後嫁給你舅舅的。”陸言說道,他扭頭看着我,笑着問我,“你今天都見到霍二爺本人了,你怎麼不自覺親口問問他?”
“這種事情,我好意思問嗎?”我聳肩,表示無奈,“他都說他有太太和女兒了。他有自己的家庭。如果我不是他的女兒還好,最多尷尬一場。但如果真的是他女兒,我的存在本身就會威脅他的家庭完整吧?而且,就像你說的,霍二爺這個人不簡單。他常年深居簡出,卻彷彿一直在運籌帷幄。這樣的人,確實不適合打交道。總覺得自己被賣了都不知道,還要幫他數錢。”
“其實,你的想法很對。不管他是不是你的生父,都無所謂。他對你好,你就受着。父女的名分什麼的,不重要。有些東西,不能注重表面的功夫。表面上說得再好,他對你不好也沒用。他要對你好的和女兒一樣好,你要不要把他當父親一樣恭敬,也是你的選擇。”陸言突然蹦出一句格外深沉的話來。
“陸言,你怎麼突然說話變得這麼通透啊?”我不禁問道,“我聽人說,越豁達開明的人,他往往是比別人經歷了更多的磨難。你是嗎?總感覺,現在的你已經沒有從前那麼快樂了。再這樣下去,我都要懷疑哪天你突然頓悟,會拋下我跑去深山出家當和尚。”
“怎麼會?這個紅塵有你,我便舍不下。要我出家,是萬萬不可能的。我只能說,是人都會成長起來。就拿我剛認識你那會兒來說吧,我雖然表面看起來威風凜凜,堅不可摧。但我知道我什麼都不是。我是雨辰的ceo,但我的一切,都是在陸行出事後,陸家給我的。我從來不覺得我是掌舵人,反而更像是給陸家打工的人。雨辰集團的人各個對我陰奉陽違,我必須僞裝自己,把自己的形象變得殺伐果斷,冷厲一些。至少這樣,別人不敢輕易放肆,來忽悠我。我和林越交好的目的,其實也不單純。
我和陸行這些年明爭暗鬥,但我歲數比他小,對雨辰的掌控時間比他短。如果我不和林越親近一些,有他作爲我的後盾。我或許早就被踢出雨辰集團了。”陸言無奈地說道,又說,“但現在我的根基已穩定了,我以爲我很強大,可以守護住我要守護的人,不用可以僞裝自己的強大。但也是在這個時候,我才發現,我再強大,也強不過命運。你,我媽,林越都是我所在乎的人,卻偏偏我誰都護不住。是你們讓我看清了自己,讓我不再飄在雲端上,變得更踏實了一些。”
“確實是,我也覺得現在的你比以前更有人情味一些了。如果是以前,你纔不會和我說這些話。你總是沉默寡言,什麼都要我去猜。”我笑了笑。
陸言笑着看着我,頗溫柔地說,“你也變了許多。其實,我們都在成長,也一直都在改變。”
我發現,有些心裡的話,這個世界上只能和陸言說。除了他,誰也不會懂。
“陸言。”我靠在沙發背上,望着窗外的燈火霓虹,淡淡地說,“有一天,我們會不會變得越來越遠?”
他扭頭,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後說,“瞎說。”
“可是我覺得,我們越來越遠了。”我有些傷感地說道。
陸言聽我這麼說,輕聲說:“我不會允許這樣的情況出現,如果你走的慢了,我就停下來等你。如果你的方向和我不一樣,我就跟着你走。如果你不想走了,我就揹着你。我們不可能失散。”
我側過身,一手搭落在沙發背上,望着他的側影。他的目光是那樣的堅硬,嘴脣緊緊抿着,像是無聲的宣誓。
在陸言的身上,我總感覺到沉默背後的那一份厚重,他永遠不會告訴我那是什麼。
後來,我把霍二爺送我的U盤插進電腦裡,和陸言一起看裡面究竟藏了什麼秘密。
結果是陸行的屍檢報告。就像陸言買通了法醫,僞造了夏麗菁真實死因,判斷爲自殺的情況一樣,也有人買通了法醫,作假報告,把陸行的自殺變成了他殺。
報告上顯示了屍斑在墜積期,而且是暗紅色,屍體痙攣,屍冷溫度測量等等數據,完全可以確定死亡時間。而當時的陸言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據。而且法醫也斷定傷口是切創。創緣和創壁光滑,兩壁間無組織間橋,創口深,出血多。一般來說切創多爲自殺,他殺少見。
我和陸言極度默契地相視一眼。
“是霍二爺買通了法醫,把你變成嫌疑人的?現在他把這個東西給我們,算是幫你洗清罪名了吧?”我說。
陸言抿了抿脣,“就算這樣,也沒用了。”
“爲什麼?”
“就算他不給我這個東西,以我的能力,我也能找出來。只是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和功夫。但他這麼一弄,警察已經盯上我了。甚至媒體都聞風而動。現在,我已經處於風口浪尖,想要退下來,很難。”陸言說着,看我的表情有些沉重,立即安慰我,“不過也沒多大的事情,不用擔心我。這一次,只是霍二爺給我一點苦頭吃,報復我一下。誰叫我之前一直和他作對,不僅囚禁了他盯梢的人,也在你身邊放了很多暗他,阻止他和你接觸。現在既然講清了,以後就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了。不說這個事情了,你餓不餓,我給你做飯去。”
陸言說完,就在把這個屍檢報告發給小許,讓他去和警方交涉斡旋,然後順手關掉電腦,去廚房裡做飯。
廚房裡傳來嘶嘶拉拉的色拉油的熱鍋聲響,這種場景我十分的熟悉。我看着廚房裡忙碌的背影,不由又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肚子,由衷感謝老天爺給了我這樣一個老公,能讓我爲他生兒育女。否則,餘生漫漫幾十年,太孤獨了。
陸言給我煲了雞湯,我在那吃雞肉,剛要往垃圾桶裡吐雞骨頭,結果陸言就伸出了手掌。
我頓時愣住,心一下子就產生了漣漪。這是他下意識裡的動作,雖然很傻,卻也傻的可愛而真摯。
陸言看我一眼,看我這麼一副驚訝的樣子,臉上不由露出了一絲窘態,然後縮回手後,從他的腳邊取來垃圾桶,讓我把雞骨頭吐進去。
一頓飯吃完,我們挨肩坐在沙發裡,看着客廳裡的電視,結果事情還真如陸言說的那樣,媒體對陸行的死早就聞風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