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軒上學之後,我就回到單位繼續上起了班,在財務處報銷科裡當會計。軒軒七歲的時候,白光輝想出去做生意,就來跟我借錢,我以爲給他幾千塊錢就可以打發。但是他這次要的是大數目,一開口就是一百萬......我哪有那麼多錢啊!可是白光輝不依不饒,說這次是真的跟人合夥做正規的建材生意,上下家都已經找好,只需要這一百萬過度一下,最遲半個月就可以還我。
我沒有錢,當然沒法給他。他讓我先挪用幾天的公款,等他做生意把成本導出來之後立刻還我。一開始我堅決不同意,就算是真的可以瞞天過海到最後把錢還上,那也是風險太大。就在這個時候,白光輝居然找到了我們當時的局長秘書,說做擔保我這樣做絕對沒事,我怕不給白光輝錢,他會把私生子的事說出來,再加上有局長秘書擔保,我想着肯定沒事,就寫了借款單,隨便編了一條理由,去找你叔叔簽字。因爲那個時候,不管是公事還是私事借公司的錢,必須由總會計師簽字......你叔叔很信任我,根本沒多問,就跟往常每次去找他簽字報銷一樣,他很快簽了字......
就是因爲這一百萬,你叔叔被誣陷爲私吞公款......事情發生之後,我才醒悟,我上了當。白光輝跟當時的局長秘書一起給我下了套,讓我承擔了挪用私吞一百萬公款的事全部責任。因爲沒有證據,加上我沒有臉面面對你叔叔......我只把事情的事實坦白給了檢察院。
白光輝拿到錢之後銷聲匿跡,不久公安局就找到了他的屍體,是過度飲酒之後猝死的。他死之後,雖然警方追回了一百萬裡被白光輝揮霍之後剩餘的七十多萬,但是已經死無對證......你叔叔陶志強知道真相後,萬念俱灰,自願請求入獄,他一個人把所有的罪行都攬在了他自己的身上......我知道,他只是不想再見到我這個狠毒愚蠢又不守婦道的女人......爲了怕父母的事影響到兒子今後的一生,你叔叔拜託自己的好朋友兼好鄰居,也就是雨霏的外公外婆一家人收養了軒軒。
當時,志強最後依靠自己的能力,把軒軒所有的信息都改在了江家,讓大家都認爲軒軒一開始就是江家的養子。同時,他放出消息,說是自己的老婆和兒子都出國去了,其實是我自己出國了......沒多久,他就自己在監獄裡鬱鬱寡歡地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
那一年,你叔叔在三十六歲,軒軒七歲,改名叫‘年與江’......”
回憶到這裡的時候,王曉蕾早已經淚流滿面。
聽得入神的百合從怔忡中緩過神來,忙擡手幫王曉蕾擦淚,“阿姨,別難過了。您一步一步走來,也都是因爲太不忍心......並不能全部怪您。”
“還不怪我啊,就是因爲我一開始的懦弱,害死了老公,逼得兒子對我恨之入骨,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哎!”王曉蕾枯瘦的手不停地抹淚,渾濁的淚水裡盡是悔意。
百合心裡幽幽地嘆了一口氣,不知道該怎麼繼續安慰王曉蕾。沒想到他們家居然發生了這麼大變故,也難怪年與江對自己的親生母親那麼恨了。
王曉蕾抹乾眼角的淚水,重新握住百合的手,哽咽着說:“孩子,軒軒這半輩子都沒過過好日子。他自己在別人家裡長大,依靠自己的能力幹到了今天是非常不容易的。但是你要相信阿姨,他對你的愛就跟當年他父親對我一樣,一心一意,是那種爲了愛絕對可以放棄一切,甚至是放棄生命的男人......”
“嗯......我知道,阿姨......我都知道,與江對我很好,我都能感受到......”想起年與江,百合的鼻子一酸,眼淚潸然而落。
她原來只知道他是一個能力非常強的大領導,後來知道這個大領導很霸道很強勢,不管是在工作生活還是感情中,在後來,她知道了這個強勢的男人也有不願提及的過往,有一個並不快樂完整的童年,有一個他自己始終無法原諒的親生母親......
直到此刻,百合才徹底明白,年與江爲何會成爲如今這個表面冷酷強勢,內心溫柔熱情的年與江......爲何他年紀輕輕就坐上了分公司黨委書記的位置,又爲何他都奔四的人了還沒娶妻生子......原來他的心裡,裝着這麼一個沉重的家庭負擔。
她雖然不知道他另外那個神秘的身份是做什麼的,但是她似乎已經明白他當時也是在別墅裡說的那番話。他說他在國企裡,不爲錢不爲名利,只爲有權利有機會做一些事情;他說他如今坐上了分公司第一把交椅的位置算是慰問了一個故人;他還說他還要完成一件重要的事,就會離開新都......
原來,他只是爲了繼續父親當年的官場路......可是,他還有哪件重要的事沒做呢?
王曉蕾聽百合這麼一說,欣慰地舒了一口氣,“孩子,今天是趁與江不在這裡,我才囉裡囉唆把我當年做的錯事全都告訴了你,阿姨沒有別的目的,只是希望你和我兒子能恩恩愛愛地永遠在一起。兩口子一起生活,也難免會發生一些不愉快,產生一些矛盾,何況是與江這樣性格比較要強的男人......你一定要包容他,體諒他,有什麼事要及時跟他溝通,千萬不要像我當年一樣,一步錯,步步錯,最後釀成了悲劇......”
“阿姨,您別難過了,我知道該怎麼做!你放心,我一定會用我的下半生盡全力去愛與江,不因爲別的,只因爲他是一個值得我託付終生,值得我放心去愛的男人。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陪在他身邊,除非他說不要我了......”說到這裡,百合嘴角露出澀然的苦笑。
如果自己還是一個生育能力健全的女人,自己這會怕只會信誓旦旦地對他母親說永遠都不會主動離開他的兒子......可偏偏此時的自己,已經沒有了這樣的資格。
與江或許真的不會在乎,可是恐怕沒有不想要孫子的婆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