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有任何通訊設備的情況下,我一個人玩了半個月左右的時間,因爲擔心我爸會做出把我手裡銀行卡資金全部凍結的變態舉動,我把銀行卡里的錢一口氣全部取了出來,裝了滿滿一個登山包,運回旅館。
等我躺在旅館的大牀上,懷裡抱着鼓鼓囊囊的包,鬆了一口氣。
這是我頭一次一個人生活這麼長時間,不用擔心美夢被不解風情的下人打擾,不想起牀就一直睡到全身僵直,想出去走走就一直走到雙腳痠痛,到時候再打車回去,日常生活也是自己在照料,只是叫我沒有預料到的是,外面的伙食實在不合胃口,貫徹自我意識,於是我就想吃就吃,不想吃就餓着,餓久了也不會覺得餓了。
這樣任性的結果就是,當我被家裡人找到的時候,我已經在旅館裡半死不活了。
偏偏,這個家裡人不是別人,正是何易。
老頭子在使喚人這方面還真是物盡其用。
何易雖然搬出去住了,但是說到底還是我們家的人,儘管從來沒有在他面前強調過你就是我們家的人,不再是那個家的了,但是他十歲以後的教育和生活都是我們家提供的,要是沒有進入我家的話,他現在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
腦子裡想着這個,於是我對何易的態度也好不到哪裡去,當已經一連幾天沒有打開的門被人推開,我擡起眼皮看了一眼,發現是何易的時候,我疲憊地放下了眼皮,對進來的人完全不搭理。
“還真是個生活白癡呢。”
看到房間裡混亂的樣子,何易不客氣地開始諷刺我。
其實不用他說我也明白,買回來吃了一口就覺得難吃的麪包被隨意扔在地上,牛奶盒子有好幾個,但是沒有一個是全部喝完的,因爲我一次性不可能喝掉全部,過了一段時間再喝我嫌它不新鮮。地上一片混亂,椅子上桌子上也隨意堆放着我的衣服,因爲沒有換洗衣服,我都是現買,但是換下來又不想碰,直接扔在那裡了。
這樣的房間要是在放任不管那麼幾天的話,估計連蒼蠅都要生出來了。
我沒有問何易怎麼找到我的,其實這個時候我也沒有力氣說話了,我已經好幾天沒有吃飽了,原來錢不能解決一切,出來後我發現竟然連頓能吃進嘴的東西都少得可憐。
我一時間想不起來在家到底吃的什麼,爲什麼吃那些就不會覺得難吃得要吐呢?
在我閉着眼睛裝睡的這段時間,何易已經拿出了垃圾袋把垃圾全部扔進去,撿起我扔在地上的麪包和牛奶盒子的時候還不忘說教我。
我懶得聽也不想聽,我已經餓得沒了半條命了,這傢伙還在我身邊嘮嘮叨叨說個不停,要是我死了肯定不是餓死的,是被他說死的。
我在心裡恨恨地想着,但是幸運的是,我沒被說死,因爲在我奄奄一息的時候,何易終於停止了說教,然後把我扔進了浴缸裡。
我撲棱着從水裡掙扎上來,對着一臉遊刃有餘的男人大吼:“你特麼的是要淹死我啊!”
何易抱着胸,嘴角一提:“這不是活得生龍活虎的麼?”
我丟了個白眼給他,然後頭枕着浴缸邊裝死,水溫剛好,泡在溫水裡覺得整個人都放鬆下來了,這下搞得我更想睡了。
不管了,反正我要是死了肯定是何易的錯。
這麼想着,我放任自己沉入夢鄉,卻在覺察到水的波紋後立即反應過來,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質問道:“你幹什麼?!”
“幹什麼,”何易的語氣理所當然,“幫你洗澡啊,還是你自己動手?”
說着把毛巾遞到我面前。
我哪是那種自己動手的人,但是看着何易滿是自信的臉心裡還是不爽,瞪了他一眼後,躺回去,枕着浴缸邊繼續做夢。
但是卻怎麼都沒有睡着,我能感覺到他的手隔着毛巾在我身上游走,力氣不大,弄得我全身發癢。
“你沒吃飯啊,使點勁!”
我不滿大喊。
何易聲音帶笑,“好。”然後我就感受到了一陣刺痛!
“媽的!你當刮魚鱗哪!”
我疼得直接坐起,仔細一看身上已經紅了一大片,剛剛那是多大的手勁啊!
“不過你幾天沒洗澡了?身上都臭了。”何易邊說邊露出嫌棄的表情。
“要你管!趕緊洗啦。”
他不問我都忘了上次洗澡是什麼時候了,旅館裡的浴缸躺着不舒服,我連泡澡的心情都沒有了,但是這個鎮子上又沒有比這裡高級的地方。果然下次離家出走得去個大點的城市,不然有錢卻花不出,這是多麼叫人憋火的事情啊!
但是我不知道的是,我沒有再離家出走的機會了。
當天我就被何易強制壓上車回家了,其實也不算多麼不願意,原本出來只是一時興起,現在也這麼久了,早就沒了當初那樣的衝動,現在的我只想好好吃一頓,然後在我那張滾三圈都不會掉下去的大牀上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覺。
“你手機呢?爲什麼沒人接?”
忽然何易開口,我愣了一下,纔想起我那支被扔進花池裡的手機,不在乎地說:“啊,丟了,反正聯繫人也沒幾個,遊戲也玩膩了。”
真正說起來,我的手機的聯絡功能比娛樂功能差多了,還不如回去買個psp呢,對,回去買個psp,反正也沒差。我一邊這麼想着,一邊自我點贊真是明智的選擇,完全沒有注意到隔壁座那人漆黑的臉色。
回到家後沒有任何人迎接,我媽不知道在哪裡,總之不是在自己房間裡發呆就是出去走走,反正不會擔心我這個兒子,我爸肯定在公司,家裡的下人也只是想當然地以爲我是出去玩了,我回來一點表情都沒有。
“小末,你說要是哪天我沒了,連個發現的人都沒有啊?”
我看着一如往常的家,無意識對着身邊的人說了這麼一句話。
但是我迅速放開了,沒人發現就沒人發現吧,有什麼好難過的,比起這個我還是趕緊把自己填飽吧。
我找了家裡的廚娘叫她做了我最喜歡的幾個菜,但是叫我吐血的是,廚娘一臉迷茫地問我,你喜歡吃什麼?
我被問得一愣,我也不知道。
這個時候,何易擼起袖子,說:“好了,你忙去吧,我來做就好了。”
我趴在桌子上,看着廚房裡忙裡忙外的男人,問:“你知道我喜歡吃什麼?”
“你說呢。”
何易頭也不擡。
果然不知道。
我沒心情繼續在旁邊等,上樓進了自己的房間,並對樓下的男人說:“做好了端上來。”
很久以後我問起小末對我這樣使喚他是不是很不爽,他瞥了我一眼說:“誰叫你是個生活白癡。”
但是隻要是個生活白癡就可以得到他的照顧了嗎?那我就一直做個白癡好了,反正動腦子的事情本來就很累。
然而我爸卻沒想這麼讓我一直白癡下去,我二十歲生日那天,他叫我進入公司工作,原本我這個年紀進入公司還是比較早的,但是因爲在十一二歲就開始接受的教育就是和同齡人不同的,這樣的好處就是何易這樣的水準進入公司完全沒有問題,可是對我來說就不同了。
說起來是跟同齡人不同,但是對我來說,我連同齡人基本的教育都沒有,叫我進公司不等於是給自己臉上抹黑嗎?
但是這句話我不敢對着老頭子的面說,最近公司狀況好像不太好,每天回來老頭子的臉色都很不好看,我更加無奈了。
果然不出所料,進公司第一天就出了個大烏龍。
在這之前,何易就給我看了公司裡重要幾個人物的照片,並囑咐我要好好記住,明天去了公司要記得對這些人問好,而且最喪心病狂的是,他竟然要我念出名字。
難道你不知道我是個臉盲嗎?難道你不知道我是個白癡嗎?
在我預料之中的,我毫不意外地認錯了人,但是我裝得很淡定,嘴上更是甜的不行,我對他們鞠躬,其實只是爲了不想看到他們變色的臉而已。
反正已經是破罐子了,摔碎了也無所謂了。
但是事情沒有我想的那般糟糕,處理的文件沒有一點錯誤地交上去了,甚至在股東大會上得到了褒獎,我第一次從別人得嘴裡聽到了“不愧是老總的兒子”的話,說實在話,我還真有點沾沾自喜。
然而我知道這些根本不是我做的,小末在我在辦公室裡睡着的時候,幫我做完了所有的工作就如同多年前他幫我做作業一樣。
有次我睡飽醒來,不意外地在我的辦公室看到小末,他正坐在我的位置上幫我處理文件,我捧着腦袋看了一會兒,一邊當是醒腦子,一邊想這樣的狀況還能持續多久呢。
“小末……”
“幹嘛?”頭都沒有擡。
“……還有多少沒有完成?”
那句話我終究沒有問出口,要是他順口說不做了我不是很麻煩?
“知道工作多就趕緊過來幫忙,就知道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