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罪,無罪。”確認了道觀外來人的身份後,坐在殿堂內的老者,從軟墊上站起。
道觀周圍的聲響,漸漸消弭。
只在青山深處,殘留着遠去的迴音。
“鎮上如何?”
“死了一個百姓,是被蜘蛛精殺的。”
“蜘蛛精呢?”
“被我殺了。”
“哦。”老者走出大殿,跨過觀門。
急步迎向了正走向道觀的無根,佈滿褶皺的臉上,掛着急切的神色。
“沒受傷吧?”
“沒有。”有根臉上的笑意更濃,燦若星辰地雙眸中,流露出感動的神色。
“謝師尊掛念。”
聞言,老者頷首,看向了一直躺在無根懷中,閉目無言的有根。
“這是何人?”
“此人自稱有根,是我在除去蜘蛛精時,救下的。”
“哦。”老者面露一絲遲疑,凝神觀察了一會。
“此人身穿道袍,不知修爲如何?”
“呵呵,他沒有修爲。”
“哦,”臉上的疑惑之色被詫異所取代,老者伸手抓住了有根的手臂。
“果然沒有修爲,進觀來與我細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眯眼沉思了一會,老者放開了有根的手臂,轉身帶着無根,走入了道觀。
道觀不大,裡面只有一座銅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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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像高約五米,周身都塗着黃漆,在其面前大紅的桌案上,放置着一個木製的香檀,和兩個鐵製的燭臺。
燭臺上安置着紅燭,紅燭頂端燃着火焰,昏暗的火光,照射在銅像上,散射出的光芒,卻異常的熾烈。
照亮了整個殿堂。
檀中放着細細的河沙,沙堆上插着三隻長香,香頭處有火光。
長香已燃了一半。
無根抱着有根穿過殿堂,來到一處耳房,將有根放置在鋪有獸皮的地板上,再將獸皮裹在有根的身上,然後又走回了大殿。
老者已經重新坐在了軟墊上,盤腿閉眼。
無根走過老者的身旁,止步在了桌案前,右手在左手衣袖裡摸索了片刻,抽出了三根長香。
藉着燭火,無根點燃了三根長香,將之插入了香檀中。
然後退到了老者的身後,雙膝跪地,恭敬的叩首。
連扣三次。
等無根扣完三次,坐在軟墊上的老者,起身繞過了銅像。
無根也趕緊起身,跟着老者,來到了銅像的後面。
那裡有一處內室,內室不大,卻在其內一面的牆上並排擺着兩個書架。
書架上的空格里,放置着很多獸皮,獸皮上寫滿了像蝌蚪一般的文字。
所有入門的修行者,都能清楚地辨認出這些如蝌蚪般的文字,就是符文。
內室中央,有一個暖爐,爐中有火光透出,爐上有一銅壺。
壺嘴不停向外冒着蒸汽,其中水已沸。
兩個軟墊,相對立的擺在暖爐的旁邊。
老者與無根相對而跪,跪在軟墊上。
老者低頭,吹破了手中竹杯裡,浮在茶水錶面的氣泡。
“這麼說來,此人無門無派,你是在山中遇到的?”
“是的,師尊。”無根眼簾微低,開始陷入了回憶。
“一個星期前,我在山野間追尋到了蜘蛛精留下的劇毒香液,但這隻蜘蛛精異常狡猾,躲進了荒外山深處,連日來,我幾次差點將這孽畜逮住,但都被其事先察覺,如果不是這一次它暴露了行蹤,無根恐怕還得再費些功夫。”
“恩。”老者微微頷首,撫摸着自己白色的長鬚。
“百年的蜘蛛精,初入邪道,又新食了血肉,空腹數年,那裡能抵得住活人的誘惑。”
“不過。”老者的雙眉一豎,雙眼一瞪,話鋒突然一轉
“這個有根畢竟身份不明,既非道門中人,又身穿道袍,你貿然將他帶上山,難道就不怕招惹災禍嗎?”
“師尊,方圓千里之地,只有三座小鎮和我們一家道觀,道觀中,只有師尊和我,有根只可能來自千里之外,身上又無一絲法力,又怎會招來災禍呢?再說,他可是一心向道啊。”
聞言,老者沉默了,在沉默中瞪大了眼睛。
跪坐在軟墊上的身體,搖搖欲墜,臉頰上泛起兩抹異樣地潮紅,看起來就像受了嚴重地內傷。
“你這孽徒,爲師還不知道你那點小算盤!”
“師尊明鑑,師尊明鑑。”無根雙手作輯,倒地便拜。
“無根可不是爲了自己打算,觀內人手確實不夠,世道又不太平,無根隔山差五就要下山去,自己倒無所謂,衣食住行都有鎮上的人供給,可師尊你呢?”
無根的雙眼眯成了兩條細縫,臉上卻流露出悲痛的神色。
“山上的日子清苦啊,無根自小蒙師尊恩澤,收養在觀中,這三十多年來,師尊對我恩澤如山,無根無以爲報,又那裡忍心看着師尊老來卻沒人照料啊。”
“放屁!”聲如洪鐘,整個道觀都在老者的放屁音中,震顫不已。
在耳室內,裹着獸皮的有根,翻了個身,咧開的嘴角處,滑出了透明的唾液。
“老子身子硬朗的很,哪還需要人照料!”
“那師尊你身上這件白絲辟邪陰陽袍,有多久沒洗了?”
低頭看着身上污黑色的道袍,老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露出了沾着青菜葉的黃色板牙。
然後,笑容就凝固在了老者的臉上。
“你小子翅膀硬了。”伸手一揮,書架上飛出了一張牛皮,落到了老者的手中。
然後老者臉上僵硬地笑容,完全地綻放開來。
那燦爛地笑容,讓無根不寒而慄。
“師尊請慢動手!”無根趕緊起身,拿起爐上的銅壺,又從袖子裡取出了精緻的瓷杯,將沸水注入了瓷杯中。
待瓷杯注滿了後,無根將銅壺放回了原處,雙手捧着瓷杯遞到了老者的面前。
從瓷杯中,溢出的一股白色水汽裡,混雜着濃郁的茶香。
老者的鼻翼輕輕地抽動起來,手中的牛皮無聲地滑落,落到了地板上。
雙手小心的接過瓷杯,老者身子前傾,把嘴湊過去,淺飲了一口。
然後,長出了一口氣。
“罷了,罷了。不就是多一個徒弟嗎?就將他留下來吧。”
“師尊英明。”
“唉,想我荒外宗雖不是什麼大派,但在一百年前也是這塞北蠻荒之地的大派,當時的塞北定居地人口也不是很多,但草原上卻總有大量地牧民出沒,那裡像現在,千里之地,人口還不到一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