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榮榮想做的事情其實很簡單。
逃跑。
但是也很困難。
她甚至從來沒有想過,她的人生,需要在黑幫的監視下上演一場逃生。
自從天色暗下來後,她的心跳就不自覺地加速。
一是爲自己即將要執行的逃走計劃感到不安,二是害怕龍景天會來找她。
但慶幸的是,晚飯後,龍景天沒有出現,她忐忑地等了一會兒,隱約聽見外面的守衛說,今天龍景天不會來了,好像是出了什麼事情。
她心底一喜,認爲這就叫“天助我也”,一股莫名的振奮感覺在心底漫開漫開,她開始推敲自己的逃跑計劃。
她觀察過了,守在門口的人只有一個,大概是龍景天覺得她只是一個瘦弱的女人,做不出什麼事來,而門口那人的想法明顯和龍景天一樣,大多時候心不在焉,好像在守着一個根本不會逃跑小寵物一樣。
這一點,滋長了她的決心。
她還觀察到,島上的小木屋造得普遍不高,窗戶和地面不過是一米多的距離,她悄悄從窗戶翻出去,再溜走,並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而且,她早就發現,小木屋靠着海邊,也就是說她逃出去並不困難,這一點又給了她不少的鼓舞。
但是想到自己居然要從匪徒手中逃生,還是很忐忑的,她的雙手不自覺地緊緊絞在一起,時間越晚,她就越是能感覺到,呼吸變得深了不少。
緊張中,許榮榮在牀上躺下了,假裝自己是在睡覺,但是一到凌晨的時候,她就準時地睜開了眼睛。
外面守着她的人是凌晨兩點換班,現在是凌晨一點,上一班的守衛站了一天的崗,已經很累了,這個時間又是人最困的時候,應該不會怎麼注意她,對她而言是個逃走的好時機。
想着,許榮榮已經掀開被子起牀,她靜下來聽了聽外面的動靜。
什麼動靜都沒有,她放下心來,穿好衣服,悄然推開了窗戶,望着窗外不高不低的地面,閉了閉眼,心想:豁出去了!
於是,她的雙手撐在窗框上,雙腿攀上去,再往外一翻,人就落到了外面。
落地的時候她甚至不敢相信,原來離開那間小木屋是這麼簡單的事情。
但是她沒有太多的時間用來竊喜,她要趁着還沒人發現快點走,負責被發現了,後果不堪設想。
許榮榮沒再猶豫,小心翼翼地快速向着海邊走去,中途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她就找個地方躲起來。她的個子小,存在感不大,自然也就沒引起任何的注意。
就這樣,許榮榮走到了海邊,四周也沒有路燈的光線了,她只能靠着月光勉強看清前面的路。
一個人走在孤島上,四周黑暗一片,冷風呼嘯,還夾着着不知道名的昆蟲叫聲,地上偶爾會蹦過去幾隻不知道名的生物,外形看起來很瘮人……
身處這樣空前糟糕的環境,許榮榮卻沒有感到害怕。
或者說,現在求生欲-望強烈的她,已經忘了什麼叫害怕,只要能逃出去,活下去,黑暗對她來說什麼都不算。
到了岸邊,許榮榮聽見了海水的聲音,冷月無聲地把銀光灑在海面上,整個海面看起來風平浪靜,一片祥和。
這時候許榮榮纔想起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她需要船。
一整天她只是在想着怎麼從小木屋逃到海邊,卻忘了從島上回到陸地需要船,她雖然會游泳,但是太危險了,她的體力根本不夠游到陸地上去。
剎那間,她的臉色白了,腦袋開始飛速運轉着想辦法。
已經逃出來了,不能就這樣算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束強烈的白光忽然照到了她的臉上,她下意識地用手遮擋住了眼睛,腦袋瞬間變得和白光一樣——空白一片。
“現在,你是不是想要這個?”
龍景天的聲音傳來,許榮榮的眼睛也漸漸地稍爲適應了強光,她微微張開遮在眼前的手,視線從指縫間望出去,看見龍景天帶着幾個人正在船上,戲謔地笑着看着她,她下意識地後退了好幾步。
龍景天,怎麼會在船上?他是不是一直都知道她的逃跑計劃?就在船上等着看她的笑話?
這時,龍景天慢慢地從船上上島。
實際上,龍景天並不知道許榮榮的逃跑計劃,更沒想到她會有膽量逃跑,但是就在剛纔,就在返回島上的路上,手下給他來了消息,說許榮榮逃跑了。
他並不覺得而生氣,反而感到十分有趣。
許榮榮這個女人,看起來瘦瘦弱弱的,什麼都做不出來的樣子,可其實……她什麼都做得出來。
“別攔她,讓她跑到岸邊,我已經在回去的路上了。”當時他是這麼回覆屬下的,然後就掛了電話,期待着許榮榮待會見到他的表情。
現在,他看見了。
許榮榮就像受了驚的小獸一樣,驚恐地望着她不斷地往後退。
越是這樣,他越是享受逼近她的時候那種感覺,就像——獵豹在逼近自己垂死的獵物。
“你怎麼會知道?”許榮榮的聲音帶着輕輕的顫抖。
龍景天冷笑,“我能不知道?”他指了指不遠處一個隱藏在樹上的監控攝像頭,“這個島是我的,只要我想知道,就沒有什麼事能瞞過我。”
“……”許榮榮才知道是自己太天真了,把事情想得太簡單,從小木屋到海邊的這一路這麼順利,她早該察覺到有貓膩的。
只是,龍景天會怎麼處置她?
“本來我是打算今天晚上放過你的。”龍景天持續向許榮榮逼近,“但是你居然想要逃跑……現在,我不想放過你了。”他的步伐有加快的跡象。
許榮榮心底一驚,迅速從口袋裡掏出昨天的陶瓷碎片,橫到了脖子上,往後退:“龍景天,別過來!”
“……”龍景天很快察覺到許榮榮手上的東西,目光瞬間變得陰鷙,一腳踹到了旁邊的手下身上,“你們怎麼看着她的?她怎麼會有這個?”
手下唯唯諾諾:“老大,我……我們……哦,她昨天摔碎了一個碗,但說是不小心摔碎的……”
“蠢材!”龍景天又是一腳踹到下屬身上,接着她看向許榮榮,“我不信你敢劃傷自己。”他步伐果斷堅定地走向許榮榮。
許榮榮看着龍景天的腳步越來越近,且攜着一股陰鷙,心一狠,狠狠地在自己白皙的脖子上滑了道口子,頓時,鮮紅的血染紅了她的頸項和衣襟……
龍景天一愣,腳步活生生地頓住了,錯愕地看着許榮榮白皙的頸項染上那抹鮮豔的紅。
呵,還真的什麼都做得出來,但是……
“許榮榮,你是不是覺得這樣我就會對你心軟?”龍景天的聲音和人一樣冷血無情,“我不會,就這樣看着你的血流乾,然後因爲失血過多倒下、死亡,對我而言也是個很享受的過程。現在,把東西放下回去,還是死,我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他不相信許榮榮不怕死。
許榮榮的確是怕死的,很害怕。
但是,她更加不願意被龍景天玷污。
她笑了,笑意和冷月的銀光一樣清冷寡淡,那雙平時總是流轉着一股溫柔的眸子,竟透出幾分決絕來:“龍景天,我寧願死。”她退到海邊,縱身就要跳下去……
不止是龍景天的手下,就連龍景天這個冷血動物都嚇得臉色白了一下。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男聲遽然響起:
“許榮榮!”
這道聲音許榮榮並不熟悉,但是聽見的時候,她還是停了下來,循着聲源望過去,她看見了那個叫楊易的心理醫生,他有着和戰熠陽一樣的身高,一樣的高挺鼻樑。
然而此刻,她竟然覺得他的眼神也很熟悉,像極了戰熠陽。
也許是幻覺。
見到“楊易”,龍景天驀地記起他心理醫生的身份,氣急敗壞地走過去,命令道:“把她勸回來,否則我殺了你!”
“楊易”沒理會龍景天的話,他徑直走向許榮榮,步伐不急但是也不慢,稍靠近許榮榮後,他對着她伸出手:“把手給我,回來。”
“……”許榮榮懷疑自己又幻覺了,楊易對着她伸出手的時候,她竟然覺得他舉手投足間的動作像極了戰熠陽。
“你不是有兒子嗎?你有沒有想過,他在家裡等你回家已經等了很久了,如果你就這麼自殺了,他會永遠等不到你回家。他才五歲,你不覺得他很可憐嗎?”戰熠陽又向着許榮榮走了幾步,“聽我的話,回來。”
“……”許榮榮想起天寧,心如刀絞,看着“楊易”,低下頭,眼淚慢慢地滑落下來,握着陶瓷碎片的力道明顯已經減輕。
戰熠陽就看準了這個時機,上去一把拉回了許榮榮,奪走了她手上的陶瓷碎片,動作他故意收斂了那股鋒芒,讓自己顯得有些不太熟練和笨拙,免得被龍景天察覺出什麼。
然而龍景天還是有疑惑,他偏頭看向閔世言,問:“那個楊易……怎麼會知道許榮榮有孩子的事情?連她的孩子五歲他都知道?”
露餡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