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手機的戰亦琳,神情從之前的歡喜,變成了嚴肅,再變成了凝重。
她握着手機的手,也漸漸因爲用力,而變得有些發白。
過了許久,在許榮榮澄澈的大眼睛的注視下,她才艱難的,從嘴裡說出幾個字,“很多,很多。”
多到數不清,多到,讓人無從下手去數。
“呵”許榮榮冷笑,姣好的面容上,涌現出冷冷的氣質,竟然有些和戰熠陽非常相似,“很多,多到數不清對吧。且不算別的,光品瑞雲微安等人,就幾十上百個。”
“幾十上百個組織的人,死在了戰熠陽的手裡,這還不算那些小的囉嘍。”許榮榮深吸一口氣,將神色變爲淡然,不過她說的話,卻句句驚心,“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組織就開始針對戰家,雖然我不知道組織爲什麼給熠陽醫治了腿,但是我知道,他們一定不會希望熠陽活下去,一定不會。”
戰亦琳握着手機,低下了頭。
之前只顧着開心戰熠陽可以生還了,卻忘記了,那些組織的人,怎麼肯放過戰熠陽這個生平大敵。
可以說,這一次次的事情疊加在一起,到最後一次炸掉他們的第四層樓,以及裡面的所有的成員,直接導致了組織和戰熠陽,應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之前三年裡,戰熠陽因爲低調的去了S市,並且有部隊在前面頂着,才過了三年安靜的生活。
那時候,組織應該是在休養生息,畢竟三年前對他們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部隊只差一步,就可以將組織完全殲滅了。
然而可惜的是,就那一步之差,讓組織死灰復燃,在三年後的今年,俘虜了戰熠陽,並以他爲條件,要挾他們爲了救戰熠陽而送去榮陽公司的所有股份。
真是打的好算盤,戰熠陽三年間奮鬥的數十億身家,全都拱手讓給正缺資金的組織,然後讓組織得到更好的發展,從而去對付戰家。
當然,如果組織能把戰熠陽完整的歸還來,就算給了他們戰熠陽的全部身家,也未嘗不可。
但就怕事實如同許榮榮所說的那樣,即便他們把戰熠陽的全部身家雙手奉上,組織也未必會放過戰熠陽。
甚至,連去送錢的許榮榮,都會遭到毒手。
說到這裡,一定會有人說,既然已經知道了組織的陰謀,那就不要去送錢好了。
可真的可以嗎?
這大概是組織最有恃無恐的地方了,他們掐住了戰家人的咽喉,掐住了,就算戰家人看穿了他們的陰謀,也不會不來。
因爲什麼?
因爲他們放不下戰熠陽,他們沒有辦法眼睜睜的看着戰熠陽被他們殺死,更沒有辦法承受,剛剛發現他還活着的驚喜之後,再次失去的哀痛。
所以,他們非常大膽,非常相信自己,更相信,許榮榮一定會送來所有的錢。
就算是明知道是陷阱,也會義無反顧的跳下去。
“真是用心險惡。”在場的都是聰明人,想通了前後,戰亦琳便忍不住咬牙切齒的開罵。
“用心險惡又怎樣,組織給我們下了一盤棋,讓我們不得不走。走是死,不走也是死,無論做出怎樣的決定,組織,都是贏家。”許榮榮倒吸一口氣,緩緩地,將心中的話說了出來。
“真是可惡。”戰亦琳惡狠狠地咒罵一聲,眼眶裡溢出淚水,因爲她發現,她除了掉眼淚,竟然任何其他的什麼都做不了。
許榮榮淡淡的微笑了一下,卻沒有再做什麼,而是緩緩地轉身,回了他們的臥室。
她和戰熠陽的,臥室。
臥室門被緩緩關上,隔絕了戰亦琳嗚咽的哭聲,還有戰司令心痛的嘆息,許榮榮微笑着,抱着那套衣服,躺在牀上,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餐廳,陳浩然摟着戰亦琳,女子將頭埋在男子的頸窩,哭的撕心裂肺。
“浩然,浩然,爲什麼我始終幫不上什麼忙,爲什麼我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別人走向毀滅和滅亡,我卻什麼都做不了,我真的真的好沒用。”戰亦琳伏在陳浩然那的懷裡大哭,一滴滴滾燙的淚水掉在陳浩然的鎖骨上,如同掉在他的心上。
“亦琳,這不怪你,這真的不怪你,你不要這樣難過,這些事情,真的不怪你。”陳浩然心疼戰亦琳哭泣,所以努力安慰她。
可是說來說去,他自己,其實也只有那蒼白的一句。
最終,他嘆了口氣,沉默了下去。
旁邊的一直沉默着抽菸的戰司令忽然站起身,往書房走去。
樑淑嫺擔憂的拽住了他的胳膊,“老戰,你,你要去哪裡?”
“我去找找以前的部下。”戰司令輕輕掙脫了樑淑嫺的雙手,低聲回答。
樑淑嫺的手頓在了半空中,她看着戰司令的背影,眼裡浮上點點心疼,和哀傷。
衆所周知,戰司令是個固執的老頭,最討厭別人利用權勢怎樣怎樣,所以就算他曾經官至司令,手下大將無數,卻也不曾使喚過誰,更不曾找誰幫忙了。
如今,在全家人對戰熠陽這件事情上束手無策的時候,一向清廉的戰司令,終於選擇了,去求人幫忙。
求人啊,這對戰司令來說,那麼難那麼難的事情,如今卻肯爲了戰熠陽去做。
誰還敢說,戰熠陽的父親不愛他。
看着戰司令已經花白了的頭髮,樑淑嫺嘆了口氣,也跟在了戰司令的後面。
戰亦琳依然趴在陳浩然的懷裡嚎啕大哭,所有人都沒有看到,三個小孩子,已經從房間裡出來了。
“哥哥,爲什麼姑姑哭那麼厲害。”年齡最小,心思最單純的阿暖,問一直拉着她的手的白一。
“沒事,阿暖,姑姑應該是剛買的衣服劃破了,所以傷心呢。”白一勉強揚脣微笑,安慰阿暖,免得她小小的心靈不安。
阿暖雖然懂事乖巧,可畢竟年齡小,加上之前一直在大山裡長大,心思純樸,所以沒想那麼多,便相信了白一的話。
白一看了一眼戰亦琳,又跟天寧對視了一眼,然後低下頭,微笑,“阿暖,哥哥要帶天寧哥哥去一下廁所,你先回房間聽數鴨子好不好?”
“哥哥要去廁所,好吧,那阿暖回房間等你們。”這幾天一直跟兩個哥哥在一起,如今驟然聽到他們要和自己分開一會,雖然只是上廁所,可也讓阿暖感覺有些失落。
畢竟,以前他們都是一個一個單獨上廁所,總留下一個人陪阿暖,可現在,竟然要一起去,阿暖有些不解,可也乖乖的回房間了。
看着阿暖的背影消失在臥室裡,白一深吸一口氣,拉着天寧直接下樓-跑到了戰亦琳的身邊。
“姑姑,我爸爸怎麼了。”少年鄭重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讓嚎啕大哭的戰亦琳,猛然間收住了聲音。
她有些疑惑的回頭,卻正看到戰白一一雙認真的眼睛。
戰亦琳有些囧,往日裡她在這些孩子面前哪次不是光鮮亮麗的,微笑張揚的。
雖然東東和西西被送往爺爺奶奶家裡,看不到她現在淚眼朦朧的窘況,可被這兩個小子看到,也總是不好的。
所以,在看到白一的第一眼之後,戰亦琳便迅速扭過頭,用袖子擦乾淨了眼淚。
然後鄭重的回頭看向白一,“白一,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問。”
雖然狼狽的淚水已經不在了,但是那雙紅彤彤的桃子眼可是怎麼都去不掉的,配上戰亦琳此刻認真的神情,還真是滑稽的讓人忍不住發笑。
不過,那是平時,在此刻這個嚴肅的時候,尤其是爸爸生死未卜的時候,戰白一可沒有心情笑什麼。
至於天寧就更是個笑點非常低的冷麪王了,戰熠陽也是他親爹,小時候也是被戰熠陽一把屎一把尿帶大的,所以說,最擔心戰熠陽的,除了許榮榮,便是戰天寧了。
此刻,他雖然沒有說話,但是卻豎着一雙耳朵,認真的聽戰亦琳和戰白一的對話。
“姑姑,我們不是小孩子了,我希望你能把真實的事情告訴我們,作爲爸爸的孩子,我們有權利知道真相。”戰白一凝重着臉色,認真的看着戰亦琳說道。
戰亦琳微微一愣,她看着眼前這個比自己只低了半個頭的男孩子,眼神忽然就恍惚了一下。
第一次見戰白一的時候,他的個子還是沒那麼高的,被許榮榮養了三個月,雖然身上有了點肉,但是個子卻不會猛然躥高,所以,在一米七五的戰亦琳面前,戰白一個子很矮很矮。
然而這幾個月過去了,或許是肉終於長出來了,營養也足夠均衡,原先一米六左右的戰白一,竟然竄到了接近一米七。
在十六歲男孩子的身上來說,這已經算是不矮的個子了。
“白一,你真的長大了。”戰亦琳低聲的說。
原先他一米六不到,總覺得是個小屁孩,如今只比自己低半個頭,算起來比許榮榮還高很多,白一他,是真的長大了。
十六歲的少年,一米七的身高,此刻滿臉嚴肅的看着她,向她求證父親的消息。
這樣的場景,讓醞釀了一會子,準備撒謊敷衍過去的戰亦琳,忽然就卡殼在了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