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先把鞋穿上再說。”餘母打斷郭亞欲說的話,並用眼神求他,示意餘薇薇現在不能受刺激;見郭亞遲疑,她又將央求的眼神瞟向我。
我咬了咬脣,替郭亞道:“他沒有女朋友。”
郭亞面無表情斜我一眼,我低下頭,不是我聖母,只是餘母的神情讓我無法拒絕,那種疼孩子至骨子裡的模樣讓我心澀,其實我於她而言是種難堪,丈夫在婚後與別的女人有了孩子,而她只能顧全大局的沒有怨言。
餘薇薇穿上鞋子挺開心地再度挽上郭亞手臂,“聽說我落水時你救了我?你是不是喜歡我?”
“不是。”郭亞淡然,“那種情況下救人只是本能。”
餘薇薇臉上有了失望,還是道:“我看到你感覺很心安,你有空能不能多來陪陪我?”語氣沒了以前的倨傲與張揚,多了幾分楚楚可憐的味道。
“薇薇,小郭工作很忙,別難爲人家。”餘傑堯及時出言打破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尷尬氛圍。
“是啊,他們都是抽空過來看你的,得回去了,你還是躺下休息吧。”餘母附和。
我倒沒想到餘母會送我們出來,她回頭望了望病房,挺歉意地說:“謝謝你們能來這一趟,我也是沒辦法,想看她能記得多少人多少事,如果她一直……”說到這兒,到底哽住。
不同於餘薇薇的張揚,餘母無論說話表情都透着種大家閨秀的溫婉,餘傑堯有今日之勢,想必背後少不了她的支持吧,只是不知我生母又是怎樣一種人呢?如果餘傑堯身邊的女人換成我生母,不知他是否也會這般成功呢?
想那些不存在的假設有意義咩?我扯了扯嘴角,安慰餘母幾句,與郭亞進了電梯。
“你進入角色倒是很快。”電梯裡,郭亞輕嗤。
我莫名地看着他,“什麼意思?”
郭亞清淡地瞟我一眼,“爲了當個好妹妹,睜眼說瞎話。”
原來他在爲我剛剛那句‘他沒女朋友’不開心,我“嘿嘿”笑了兩聲,主動挽過他胳膊,“別生氣嘛,她是病人,不能受刺激,你以爲看她粘着你我很開心麼?”
郭亞冷淡地挪開我手,“你會不開心?你不是說得很順口嘛?”
見着郭亞冷酷的模樣,我委曲地撇起嘴,“我當然不開心,她存了你那麼多照片,你跟她有過那麼多回憶,還說只是單純同學關係。”
郭亞仍擺着一張酷臉:“現在會吃醋了,剛剛把我往外推的勁呢?”
我扭過身子,也生起氣:“別跟我玩轉移視線這一招!”
“呵。”郭亞被我氣得啼笑皆非,“我還跟你玩轉移視線呢?這事誰起的頭?我氣沒消,你倒好意思生氣了?”
也不知是被郭亞笑惱的,還是恃寵而驕,我不管不顧地嚷嚷:“我能怎麼辦?那種境況下讓我不顧餘母的請求當餘薇薇面告訴她你是我的?不許她打主意麼?”嚷着帶動情緒,還掉下淚來。
郭亞懶得跟我廢話,直接挑起我下顎封住我脣,我迅速打開他手,邊紅着臉看向攝像頭,邊嗔罵:“你流氓啊!這兒是醫院!”
郭亞黑眸中閃出幾分得意幾分嫌棄,“讓你動不動就哭,現在可以好好說話了?”
我撅起嘴:“我說的本來就是事實。”
“事實個屁,如果餘薇薇真那麼脆弱,往後你還打算讓我假裝她男朋友麼?”
腦補下她和郭亞在一起的畫面,我急切搖頭,“不行!我忍受不了!”
郭亞睨我:“那你還當那麼多人面跟我撇清關係?”
這人,怎麼這麼小氣,我擠出淚,可憐巴巴認錯:“我錯了,你當我抽風,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郭亞挑眉:“還有下次?”
“沒有,絕對沒有!”信誓旦旦間發現郭亞臉色緩了下來,我又得寸進尺問:“你還沒告訴我她爲何有你那麼多照片?”
郭亞白我一眼,還是答:“有的是以前在學校一起出遊拍的,還有些好像是同學偶爾發朋友圈的。”
“她連別人發的照片都存了下來,對你可真是深情,你就一點兒都不感動?”不待郭亞回答我又驚呼:“她這次回國不會是爲了你吧?”
郭亞對我的話不予置評,走出電梯。
我跟上前去,咧嘴自嘲笑了,“我跟她還真是姐妹,連喜歡的男人都一樣。”
這回郭亞理了我,語氣裡頗有幾分意味深長:“你跟她不同,你比她傻。”
我捶他,“你才傻……你,呃,你是說她可能在裝失憶?”
郭亞未置可否。
我一拍腦子,“對呀,你對心理學有研究,是不是看出什麼了?”
郭亞慢條斯理,反問:“我記得某人質疑我的專業來着,我說的你信?”
他這樣我哪勸得動改行?記起周女士的託咐,我無端有點惱:“故弄玄虛,愛說不說。”說完甩頭就走。
“行了行了。”郭亞敗下陣,過來拉我,“她有無裝失憶我不確定,但她肯定是認識你的,所以你別因爲心軟就傻傻受制於她。”
“誰傻?”
“你。”
“討厭你總我說傻!”
“我只是闡述事實。”
……
彆彆扭扭到了車坪,剛欲上車,“小琪?”一個女聲在不遠處角落響起,聲音微弱,還帶着幾分不確定。
我回頭,是位四十多歲的女人,她衣着簡單,身形偏瘦,雙手捏緊手中提包,整個人談不上富貴,也談不上落魄,黑眸中有着種隱忍的激動與小心,哪怕人到中年,立在那兒還是能給人種我見尤憐的感覺。
迎上這雙眼睛,我心頭莫名一顫,一種強烈的預感在我心間漫開,這種預感強烈到我有點兒站不穩,“小琪!”她又喚了一聲並朝我們走了過來,腳步急促,表情複雜。
郭亞覺察我的異樣,輕輕扶住我,瞭然問:“請問您是?”
女人彷彿沒聽到郭亞的問題般顧自喃喃道:“小琪,我看到了報紙,我很擔心你,我……”
“你是誰?”我的語氣不自主帶上了幾分怨憤,是的,我怨她,愛餘傑堯爲何要輕易離開?離開爲何又要糾纏?做出後悔的事了爲何要生下我?生下了要拋棄!現在又來關心!
我的冷漠讓女人又緊張又激動,繼續喃喃:“小琪,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前段時間他派人來問過你的事情,我以爲否認就會沒事,我只想你過安定的日子……結果看到報紙……我害怕你有事,所以……”
我自然知道她口中的“他”是指誰,我忍不住冷笑:“你既然害怕我們亂lun,爲何不早告訴他真相?現在纔來會不會太遲了點!”
不知道是不是“亂lun”兩字刺激了她,她擡起惶恐的眼睛,連聲否認:“不,他不會的,他是個有原則的人,而且他都懷疑了你的身世,他更加不會……這肯定是有心人造的謠言!”
呵。我真的很想譏諷她幾句,他那麼有原則我是怎麼來的?你既然知道這是謠言爲何又要跑來做無謂的關心?
郭亞看出我的心思,緊了緊我肩膀上的力度,提議道:“阿姨,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再說吧。”
這下女人聽進了郭亞的話,對他點了點頭,“好,謝謝。”
“可以去溫家麼?”郭亞剛起動車,女人小聲問。
見郭亞遲疑,她又補充:“自小琪半歲起我就沒來過a市,往後我可能也不會再來,我想去謝一謝他們。”
郭亞看我一眼,我別過頭,他應道:“行。”
回溫家前,我給溫華打了電話,一來問他有無出去,再來擔心溫龍或是汪怡在家;得到家中只有他的廖月琴的答覆後,我們到了溫家。
溫華夫婦見到我們身旁的女人有點疑惑,轉瞬便轉成驚愕;許是在車上女人情緒已恢復,也做好了心理準備,她挺平靜客套地招呼:“溫大哥,大嫂,我是王茹,不知你們是否還記得我。”
還是溫華率先反應,他勉強笑了笑,“你怎麼會找來?”
王茹略爲拘謹地解釋,“我看到報道,不知小琪到底出了什麼事,就悄悄回來了,我不敢冒然打擾你們,又打聽不到小琪的消息,公然找餘...找他怕會驚動其它人,所以想在醫院周邊碰運氣,看能不能遇到他單獨一人的時候,沒想到卻意外等到了小琪。”
“坐吧,坐下說。”廖月琴也反應過來,招呼她入座。
畢竟是些隱秘的家事,還帶着些許不可對外人宣揚言的意味,郭亞雖與我親密,還達不到參與這些的地步,他找了個由頭,先行出去了。
郭亞離去,空氣變得沉寂,秋天的氣溫漸漸涼了,微風從窗口吹進,我的皮膚起了絲絲冷意。一小時前我還好奇過生母會不會適合餘傑堯,是個怎樣的人,此時就與她同坐一室,想想生活真是處處充滿驚奇。
“這些年,你們都還挺好的吧,許老太沒有因爲我當年找你們的事而爲難吧?”還是王茹先打破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