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心的十年,經歷的痛苦、煎熬,是十八歲的徐鬆體會不到的。
“沒關係,有我在你身邊的時候,你都不用考慮那麼多。我知道你一定受了很多委屈,不要難過,有我呢,乖。”
夏知心又狠狠地感動了。
怎麼人回到了十八歲的年紀,心態也變得十八了還是?一不小心就會難過地關不住淚閥子。
“徐鬆!唔——!你幹嘛這麼溫柔,這麼體貼,啊——如果將來有一天我離不開你了,我怎麼辦!”
夏知心被徐鬆的溫柔打敗得一敗塗地,崩潰得哭得更厲害了。
“好的好的!離不開我沒關係,你怎麼還更難過了?我會一直陪着你的,永遠都在你的身邊。”
“你騙人!都說了,是姐姐!姐姐也有要嫁人的一天,你總有一天有了對象,就不要我了,你會一個人走,我就再也追不上你了。”
“好了,妹妹,我這一輩是不會嫁給別人的,我守着你,直到——”
“什麼?”
“直到我看見你遇到喜歡的人的時候,我就可以,大大方方地把你的手交給他了。不!有個前提,就是他一定得很愛很愛你。”
夏知心聽到這裡心更是涼了半截,再哭她也是哭不動了。
“有多愛?”
她故意問徐鬆:“要是我遇不到喜歡的人呢?”
“那你就一直待在我身邊吧。好嗎?”
“嗯,我願意!那你以後不要叫我妹妹了,我也不叫你姐姐。”
“爲什麼?”
“哪有那麼多爲什麼!”
“那我叫你知心、心心?”
“叫我心哥就好了。”
屋外下着大雨,大雨聲聲敲打着窗戶,偶爾有閃電一閃一閃,照亮整個房間。
夏知心待在徐鬆的懷抱裡,漸漸地,聲音匿了下去。
“心哥?知心、心心?是不是睡着了?”
她發現抱着她腰肢的手變得鬆弛了,然後小心翼翼地下牀,將窗簾厚的那一層緊緊地拉上了,這樣閃電就照不進來光了,她換下了被哭溼的衣服,套了一件寬鬆款式的T恤,T恤面料柔和舒服,就被徐鬆暫時當睡衣穿一下了。
靠近牀時,透過牀頭燈可以看見夏知心睫毛上還沒幹的淚花,隱隱約約,晶瑩剔透,劉海都被她哭溼了,一張很乖的臉蛋,鼓鼓的,彷彿還在生氣。
夏知心做了一個夢,夢裡她抱着徐鬆,告訴她,她是有多麼喜歡她,她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她的,她說了很多很多,說的話比她們在現實裡交流的任何時候都要多。
拉過窗簾後,徐鬆躡手躡腳地又將自己放進被窩,擡手替夏知心蓋被子的時候,手不小心沾到了她的淚花。
許是夏天突然來了一場雨,溫度驟然下降,徐鬆竟然被淚水涼了一下,豎起了寒毛。
她躺下後,很自然地將自己的手環到夏知心的腰部,一隻手覆在夏知心軟軟的頭髮上,輕輕地揉了揉。
忽然,手下的人抱得更緊了。
在夏知心的夢裡——
徐鬆對她說:“要是你哪天擅自離開我,我就去自己去找男人了,就不要你了。”
嚇得夏知心連忙哭着求饒:“我要是離開你,天打雷劈,我不得好死!你不許去找男人,別的女人也不行!”
徐鬆看着她這幅樣子,充滿了憐惜。
她記得最後一次見到她還是那個晚上。
爲什麼是最後一次?
因爲就是那一次見到夏知心後,她就回到了十年前。她以爲那是二十八歲的徐鬆最後一次見到二十八歲的夏知心,現在她只是得到了一個契機,讓她可以回到十年前了卻當時的遺憾,她以爲她眼前的人不過是十八歲時性子衝而且說到一定要做到的夏知心。
那個晚上——
一個女孩一身酒氣地趴在路上,她過去看時,女孩擡起來一張髒兮兮的淚臉。
就是前世夏知心投河的那個晚上。
一開始她以爲是錯覺,因爲她已經很多年聯繫不上夏知心了,她想大概是夏知心不想再見到她,覺得她使人厭煩,於是試着慢慢忘記,可是那也是她心底的一道久久難癒合的傷口。
夏知心掙脫了她的手,拼了命似的爬起來,一個勁兒地往前衝,她那天的裝扮一點兒也不似從前,徐鬆發愣的時候,她就已經走了。
現在的徐鬆也是十年後的徐鬆!
近來一段時間來,她是想找機會跟夏知心說清楚的,因爲她不想瞞着她,可是現在的情況是,夏知心還是一副少年年輕氣盛的樣子,她擔心夏知心會做什麼傻事,於是就不敢輕易地告訴她。
徐鬆感覺到了自己對夏知心的感情好像不同於其他的的朋友,可以說是親情,因爲她們曾經就以姐妹相稱了,可是又跟親情不一樣,她自己也說不清,總之她唯一清楚的就是:她不想讓夏知心從她身邊離開。
雖然她知道這有些不可思議,也被自己這個荒唐的想法嚇到,但是她就想去試一試,接下來事情會怎麼發展就由老天爺說了算了。
何其有幸能讓她再次遇見夏知心,她不能再把事情發展到那種無法挽回的地步。
辦公室——徐老師一個人坐着,嘴裡叼着根菸,眼看着六月份快到了,這一批的高三生即將高考,馬上他帶的這羣學生就要高三了,他捏着手裡的成績單,徐鬆的名字在班級第一的位置,可是她就恰在一百零一的位置上,沒有進入前一百名,按理說每個平行班多少至少有一個同學可以進前一百名,後面的同學成績差不多,吊車尾的有幾個人,不過都是語文和英語差了點,還有的問題就是,有些同學明明理科成績不過一百,竟然還排到了班級中間的水平。
一看得出神,煙上的灰掉落在他的手上,徐老師並沒有在意。
別的語文老師進來了,看見徐老師一個坐在辦公室盯着成績單出神,說:
“徐老師,看成績單呢。又在辦公室抽菸了,以後你可注意點,你的學生看到了,就好來說道說道你!今天都放假了吧,你就別操心了,假期可是寶貴啊!”
“是梅老師啊。我這不是看着這羣崽子愁嘛,語文沒什麼大問題,關鍵是其他喔——哎!好了,抽完了,沒了。”
兩人說了幾句有的沒的,梅老師就離開了。
徐老師動身,打算離開辦公室,正在鎖門的時候,看見了徐鬆。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尷尬地對視了一眼。
“好巧啊,徐老師。”
“徐鬆,今天你來學校幹什麼,來學習?”
“班上的門怎麼鎖了?我來拿課本的,昨天什麼都什麼沒帶。”
徐老師走過去,從教室的門上方拿下來鑰匙,說:“來了多久了,咱班的鑰匙就在這還不知道?”
“去拿啊?進去,順便我跟你聊聊成績的事兒。”
“沒什麼好講的,我又不是沒學過。之前學校的進度很快,我早就學完了。”
“不是進度的事兒,現在大家馬上也就要結束課程學習了,只是成績還需要努力一把。上次,你考了四百九十多分。”
徐鬆是七班的第一名。
“挺好的了,你不要忘記我休學的事情,我努力了。”
徐鬆修了大概一年的學,原因嘛,很簡單——養傷。高一的時候被選進校籃球隊,本來有基礎的徐鬆成了隊裡的香餑餑,有一次比賽,雙方誰也沒剎住車,千鈞一髮之際,徐鬆利用自己的身體阻止了這場衝撞的發生,結果醫生判了個韌帶撕裂,她自己也消沉了一年,復學後,當初那個女生覺得是自己害了徐鬆,又漸漸地,疏遠了她。
女生因爲心有愧疚,所以覺得自己無法去褻瀆這樣一個比陽光明媚的人,就這樣小心翼翼地不再敢靠近。
然後徐鬆就被他哥推薦回來唸書。
“我想你還能考得再好一點,或許衝個一本。你覺得怎麼樣?”
“那你要記得分班的時候,我交代你的事。”
“當然記得!等你們下個月的考試一考完,我們就換教學樓了。偷偷告訴你,我們不會分班了喔,所以我們七班不會有什麼變動。”
“我知道了,哥,明天見!記得鎖門!”
徐鬆站在門外,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