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同一片華燈初上的星空下,姚芊羽下班回家後,看着父親興奮爲她張羅了一桌好菜,她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可轉而又想到,總助的薪資比後勤部高三倍,薪水越高,那五百萬欠款還得越快,越能早日擺脫魏哲浩的魔爪。
這麼想,自己也就恢復了昔日的神采,本來嘛,這的確也不算是多大的事,把注意力全放在工作上,其他的,都可以忽略吧,她想。
“芊羽,別光顧着樂,去拿三付碗筷。”父親邊炒菜邊打斷了姚芊羽的沾沾自喜。
“哦。”姚芊羽下意識的迴應着,很快又覺得不對,應該是兩付碗筷,父親卻說是三付,難道今天趙強要留下來吃飯?
想想也是應該,畢竟樣品事件,趙強也嚇得不輕,這下所有的事情都解決了,一起吃個飯慶祝,無可厚非。
父親把最後一道菜端到了飯桌上,又把菜重新擺好了位置,直到自己滿意後,纔開心的撓撓頭,緊接着又想起了什麼,跑到書房,拿出了自己私藏的82年的紅酒。
這瓶酒,父親每回酒癮上來,又捨不得喝,所以每次都是拿起來,摸了摸,又放下。
這次把它拿出來,不難讓姚芊羽覺得不對勁,似乎哪裡不對勁,又說不上來,便問道:“爸,今天怎麼捨得喝了啊。”
“高興。”父親大笑幾聲,感覺比自己升官加爵還高興。
“爸,別太興奮了,小心血壓又高了,今天是要留趙強吃飯嗎?怎麼到現在還沒來。”
果然,人生處處皆曹爾,說曹操曹操到,這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來啦...來...”在第二個來啦才說到一半,門開了,緊接着把姚芊羽嚇得往後退了兩步,父親居然邀請的是他?
姚芊羽接下來的反應就是把門關了,再開,會不會把魏哲浩變成趙強?
這麼想着,她也這麼做了,卻被父親大喝一聲:“芊羽,怎麼這麼沒禮貌,快把門打開讓浩總進來。”
再打開門,姚芊羽所有的希望都在頃刻間化爲肥皂泡泡,因爲魏哲浩仍在站門口,兩片薄脣彎起,沉着眸子看着她,眸子裡,分明印着兩個字:幼稚。
魏哲浩已經換下了辦公室裡的西裝革履,穿着偏休閒的白色純棉襯衫,黑色的休閒褲,白色的船鞋,隨意的裝扮,也難掩貴族之氣。
他手裡拿着一個原木盒子裝的紅酒,向姚芊羽的父親遞去。
“浩總,怎麼那麼客氣,你能來我已經感到很榮幸了,這酒...”父親邊說,邊把酒推了回去。
魏哲浩則把盒子打開,把酒拿出來,放到了桌子上,並說:“伯父,不要客氣。”
父親盯着葡萄酒瞧了半天,嘴巴有點顫動,姚芊羽知道父親這種表情,往往是碰到了驚訝的事情纔會有,只聽父親忍不住問道:“這酒是...迪琴酒莊葡萄酒?”
魏哲浩像在說一件稀疏平常的事般,輕描淡寫的答道:“嗯,1784年份的迪琴酒莊的葡萄酒。”
姚芊羽眼臉一冷,身子止不住的顫了顫,這瓶酒,她怎麼會不記得,化成灰,她都記得。
只見她,衝過去,把葡萄酒裝回了盒子裡,把酒重新塞回魏哲浩的懷中:“浩總,這麼貴的酒,我們承受不起,你還是拿回去吧。”
魏哲浩沒料到姚芊羽的反應這麼強烈,甚至他捕捉到了在姚芊羽臉上已經盛開的憤怒的氣焰。
幸好父親的解圍,不然這頓飯絕對會以鬧劇收場,父親嚴肅的對姚芊羽喝斥道:“芊羽,你這是什麼態度?給我坐下。”
姚芊羽冷眸一橫,恨恨的瞪了魏哲浩一眼,不甘心的坐下,腮幫仍氣得鼓鼓的。
“伯父,這酒也不是什麼名貴到不能接受的酒,如果爲了酒繼續爭執,恐怕飯菜都涼了,要是伯父心裡實在過不去,就當做是我今天想品這酒,權當伯父陪我喝酒了。”
說完,魏哲浩把酒重新打開,用開瓶器很熟練的開了瓶,頓時醇厚的酒香溢出,連姚芊羽的父親都忍不住讚道:“好酒,好酒。”
接近五十萬的罕有酒品,竟被魏哲浩說的這麼理所當然,他的人生中,到底有沒有過貧窮這個詞?到底有沒有過,食不果腹的時候?
說到底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的世界裡有用之不盡的金錢,有一輛比一輛昂貴的高檔車,有花園洋房,而她的世界裡,只有看似還不到盡頭的債,他們唯一的交集便是錢,除了錢,他們什麼都不是。
姚芊羽的眼睛突然一陣刺痛,她從來看不得一些人虛僞的嘴臉,前一秒拿她當做賭注的籌碼,換取了一瓶比她身價還高貴的酒,這一刻,卻坐在簡陋的比不上他們家廁所的福利房裡,假意猩猩。
那瓶酒,在她眼中是一種諷刺,刺痛了她的雙眼。
這一刻,她知道,有時候,並不全是好了傷疤就忘了疼,而是,有些傷疤好了,卻依然還是會疼的。
看着魏哲浩和父親一杯接一杯的舉杯乾杯,姚芊羽把碗放下,說道:“爸,我吃飽了,先回房間休息。”
她刻意忽略魏哲浩那雙深冷的雙眼,轉身離去。
“浩總,芊羽不懂事,讓你笑話了,來,我替芊羽謝謝你,你真是幫了大忙了,又替我們還了債,現在又給芊羽提升的機會,快遞公司的業務,也全是仰仗了你,纔能有今天,恩人啊,來我先乾爲敬。”
父親一時感慨萬千,眼前這個年輕人若不是有了未婚妻該有多好,可惜自己的女兒沒有那份福氣啊。
“哪裡,伯父,舉手之勞,而且姚芊羽能有提升的機會,也是因爲自己的努力。”魏哲浩連忙也舉杯飲盡,想了想,接着說:“伯父,我一直有一個疑惑,聽說伯父以前經營的鞋廠是因爲後來加大投資失敗,資不抵債,後來爲什麼,把鞋廠賣給了李總?“
父親的手抖動了一下,很快牽強的扯出了笑臉,更像是在掩飾着什麼,清咳了兩聲後,道:“嗨,都是陳年老事了,不提也罷,來,喝酒。”
姚爸爸含糊其詞,不免讓魏哲浩的疑惑更深,不過,的確已經過去了,不好再提,揭傷疤的事,對長輩來說,也是不敬,所以魏哲浩也舉杯乾杯,不再追問。
酒過三旬終要散場,父親敲起了姚芊羽的房門:“芊羽,浩總要走了,送送人家。”
姚芊羽這纔不情不願的走出來,像一個抽線木偶,沒有絲毫靈氣。
“浩總,你是開車來的吧?這可怎麼辦,可千萬不能酒駕。”
思考了數秒,父親突然把視線放在了姚芊羽身上,嚇得姚芊羽一激靈,連忙道:“沒關係,浩總經常酒駕,還不是活的好好的?”
父親瞪了姚芊羽一眼,眼見她低下頭去,才滿意的點點頭道:“浩總,如果不嫌棄的話,讓芊羽開你的車,把你送回去,然後讓她自己打車回來。”
姚芊羽向魏哲浩投去一個警告的眼神,彷彿在說:你最好給我說嫌棄。
魏哲浩故意劈開她的警告,微笑燦若星光,眼睛也由此變得亮亮的。
他忍住了笑意,說:“不嫌棄。”
三個字,神聖得像在神父面前說: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