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但此刻的蘇家卻燈火通明。幾位蘇家的重要人物行色匆匆的踏過腳下的青石板,往議事廳快步而去。
“二哥,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族長跟幾位長老居然如此慌忙的召集家族會議?雖說明天確實是蘇晨小少爺訂婚的日子,但該交代的不都已經交代過了嗎?沒必要這種時候再召開會議吧?”
“別多嘴!我聽說是夏家那邊出了問題,待會到了議事廳我們只要聽長老跟族長說話就行了,這種時候要是說錯話可了不得。”
青石小路旁,蘇晨跟夏小婉在聽到神色匆匆的兩人簡短對話後,互相對視了一眼。
“夏家出了問題?”望向夏小婉蘇晨緩緩開口。
夏家出問題?難不成是血神殿的人已經開始動手?爲什麼偏偏是這種時候?挑釁嗎?還是說——他們是在給蘇家施壓,迫使蘇家放棄庇護小婉,從而一個不留的把夏家人全部除掉?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麼接下來是不是就輪到我了?
看着面前的少女,蘇晨在心中進行着猜測。
“不,我不知道。但我感覺心好慌,似乎是有什麼大事要發生。明日是你我訂婚的重要日子,按理說父親他今日就會來蘇家,但到現在都沒有收到消息——父親他一定是遇到麻煩了。”
蘇晨心中隱隱有了答案,但看到夏小婉略有些蒼白的小臉,還是決定把話咽回去,轉而說道。
“不必想那麼多,夏叔叔他怎麼說也是大斗師,曾經還是帝國軍人,就算遇到再大的麻煩應該都能解決。父親他既然喚我們過去,那我們就先去議事廳好了。”
“嗯。”
夏小婉輕聲答應,但緊鎖的眉頭卻不曾舒展多少。
......
蘇家議事廳內坐滿了蘇家的高層,整個屋子裡被照明晶石輝映着如同白晝。自從蘇家擠垮別的家族,成爲楓城唯一的霸主後,已經後很多年沒有召開過如此緊急的會議了。
主坐上,是臉色沉重的蘇甫,此刻的他正用着粗糙的手指間歇性的敲在木質長桌上,而他的兩邊各坐着五個人,他們是蘇家的九位長老以及鬥技總教頭,長桌往下,依次落坐着蘇家的重要人物。
今天在這議事廳中的每個人,在蘇家都多少有些話語權的,最年輕的也是三十多歲往上,皆是蘇家核心。由此可見,這次緊急召開的會議是多麼的重要。
整個議事廳中沉悶的如同一潭死水,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保持着沉默。
這詭異的氣氛並未持續多久便被兩個年輕人的到來所打破。
“父親。”
“見過蘇叔叔。”
踏入議事廳的蘇晨跟夏小婉,一同朝主坐上的蘇甫開口。
打破寂靜的兩人並肩站立在議事廳的門口,同一時間在場所有視線皆集中在兩人的身上,那眼神與神色有種說不出來的怪異。
所有人都依舊保持着沉默,唯獨蘇甫微微點頭,緩緩開口回道“坐吧。”
兩人對視一眼,隨後便落座於下沿處,特地新加的位置。
落座後,蘇甫左手邊的大長老語氣凝重的說道“蘇甫,你作爲蘇家族長,我希望你接下來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個決定都能以家族的利益爲出發點。
我知道你是一位父親,我同樣也是,不僅如此我還是沐雪的爺爺。但在這種時候,你只能是蘇家的族長,我也只可以是蘇家的大長老。”
蘇甫沒有接話,而是雙指捏着眉心,呼吸不自覺的加重了幾分。
整個議事廳在大長老的聲音落下後再度陷入沉寂。所有人的目光有都集中在蘇甫的身上,似乎是在期待他的發言。
再度沉寂的議事廳內,蘇晨感覺自己的袖口被什麼東西拉住,低頭一看才發現是夏小婉的雙手。
此刻的她微微垂首,額間青絲遮住了半張俏臉,雖看不清表情,但蘇晨已經大抵能猜到。漸漸地,自己的掌心被一股柔弱無骨的冰涼附上,是夏小婉的手從自己的衣袖滑到了掌心。
夏小婉的手很涼也很軟,但這份柔軟傳來的力道卻在不斷加大。
那握住蘇晨的小手正在微微顫抖,像是在害怕什麼。聰明如小婉這般,或許她已經猜測到了什麼吧?
“小婉侄女。”蘇甫緩緩開口,他明白,自己即便是再不忍心,這話依舊要說出口。有些事不是自己不說,它就不存在。
頓了半晌,蘇甫深呼吸一口涼氣繼續開口“小婉侄女,剛剛我們接到消息。夏家——沒了。”
最後兩個字,蘇甫又是停頓了好一會,才緩緩吐出。
這一剎那,蘇晨能明顯的感覺到小婉的嬌軀顫抖了一下,低垂的臉頰上也有兩行液體劃過。
蘇晨從一開始就有了猜測,但當自己真正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依舊感到震驚。
夏家,偌大一個夏家雖然不如蘇家強大,但怎麼可能說麼就沒了呢?整個夏家幾百口人,夏家族長更是大斗師,而且是曾經爲帝國工作過的大斗師!這樣的人,這樣的家族,怎麼可能就輕易的“沒了”呢?
蘇晨將手緊緊攥住,臉色也跟着暗淡了下來。血神殿,遠比自己想象的要強大。
“父親,夏家沒了,是什麼意思?”
蘇晨的聲音很低,那模樣像極了即將咆哮而出的野獸。
蘇甫微微搖頭“剛剛接到夏家那邊傳來的消息,夏家在一夜間被不明勢力屠戮,夏家上上下下三百零五口人——無一倖免。而小婉的父親,夏兄他——爲了守護夏家,戰到了最後一刻。
這一時間裡,蘇家沒有接收到任何求援信息。我不知道是對手太過強大,來不及求援。還是夏兄他早就知道會如此......”
“發生這麼大的事,明日的訂婚儀式也不可能繼續舉辦了,依本長老來看,這場婚事都需要從頭考量從長計議。”五長老敲着桌子,緩緩開口。
聞言,那大長老微微點頭“確實如此,夏家沒了,那麼這場婚事便毫無意義,這不再是家族之間的聯姻,所以兩個孩子的婚事還是取消吧。”
“大長老說的對,若是婚事繼續舉行,那麼不僅不會給我蘇家帶來任何利益,甚至還會讓蘇家多上一個未知的,實力不明的對手。這種白害而無一利的事情,我不同意繼續下去。”
“......”
或許是幾位長老起了頭,一時間絕大部分的人都開始陸續說起話來,其大致意思就是取消兩個人的婚事。
蘇晨將這些人說出的每一個字都深深地刻在了腦子裡,漸漸地,攥緊的手指已經開始發白。
從未想過,這些人能爲了所謂的家族究竟能無情到什麼地步,現在也算是見識到了。確實啊,在他們眼裡家族利益高於一切,家族利益是一切的前提,爲了家族,一切都可以捨棄,一切都可以被放棄,只要那個被捨棄的人不是自己或者是自己重要的人就好了。
取消家族之間的聯姻,這無可厚非。但這種特殊時刻,公開廢除婚事無異於是在放棄夏小婉。一個不到鬥者的女孩,在沒有蘇家庇護的前提下又能有幾分生機?
話說回來,自己也是那血神殿的目標,若是那些人把自己也列入必殺名單的話,對他們來說只是廢物的我是不是也會被放棄?
耳邊的一言一語似乎都是在排斥着自己,夏小婉緊緊攥住身旁存有着溫度的掌心,現在她能握住的也只有這個了。自己一個姓夏的坐在這裡,好像確實像他們所說的那樣,有些多餘呢。沒有了夏家,沒有了父親,自己的存在就變成了累贅與麻煩嗎?
也對,他們在乎的一直都是夏家,而不是夏小婉。沒了父親,那麼自己就應該被拋棄,大陸上不是向來如此嗎?
蘇晨能清晰的感受到左手掌心再次收緊的力道,用力反握後略有些顫抖的深呼吸一口涼氣“敢問諸位長老,那依照你們你的意思,既然婚事取消,那你們想如何處置小婉?”
此言一出,那些先前還滿口爲了家族的長輩當即沉默了下來,互相對視卻又誰都沒有開口。
其實在他們心中處置夏小婉最好的方法已經有了,只是大家彼此心照不宣,誰都不願意說出口罷了。
“若是夏小婉無處可去的話,可以暫住我蘇家。”
聽到暫住二字,蘇晨怒笑出聲“呵呵?蘇家當真是大方,居然還願意收留小婉暫住蘇家。”
蘇晨毫不掩飾的譏諷讓那些自視甚高的長輩們微微露出不悅的表情。
“蘇晨!注意你的身份,你知不知道現在你在跟誰說話?”五長老指關節重重敲在桌子上,眼神瞪向蘇晨,試圖以此來讓這平日裡膽小怕事的小子閉嘴。
誰知蘇晨非但沒有收斂閉嘴,反而繼續笑道“我當然知道我現在在跟誰說話。我在跟蘇家的諸位長老——一幫懦夫說話。”
“放肆!”
“混賬東西!你大膽!”
“蘇家議事廳內,豈容你這小輩在此放肆?給本長老滾出去。”
蘇晨掃視着因爲自己一句話就急眼的衆人,嘴角毫不掩飾的掛起譏諷。
“懦夫廢物這幾個字你們叫了我蘇晨十多年,這一期間你們可曾願意聽過我說,哪怕是一個‘不’字?呵呵,現在我只是說了一遍你們這些老傢伙就忍不住了?
方纔我問你們,我說你們想如何處置小婉。呵呵,我知道你們心中的答案,既然你們不說,那我替你們說出來。你們希望夏小婉能自覺地離開蘇家,這樣蘇家就能避開所有的麻煩。既能保住光鮮亮麗的臉面,又能最大限度上的不產生任何衝突,這纔是你們心裡的答案,我說的對吧?”
大長老抖着鬍鬚,渾濁的老眼落到了蘇晨的身上。確實,蘇晨所說的也正是他們心中所想的,夏家存在,那麼兩人成婚是聯姻,蘇家百利無一害。但如今這種情況,繼續聯姻反而是百害無一利,最好的處理方式,那自然是讓夏小婉消失。這樣既不用跟未知的強大勢力爲敵,蘇家的顏面又能保住。
只是如此做法對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未免殘忍了些。但只要她一日沒入蘇家的門,那就終究是外人,爲了一個外人拉上整個蘇家做賭注,若是放在年輕的時候或許會熱血上涌。但現在自己是蘇家的大長老,所做的每個決定都會影響到家族的未來。
蘇晨這小子似乎比以前聰明瞭不少,一言就戳中了衆人心中所想,但說中了又怎麼樣?自己可是長輩,蘇家的核心!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家族利益,這有什麼問題?況且自己不論做什麼決定,堂堂一位大長老,也輪不到一個小輩來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