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寧擡腳跨入房間,看到桌子上的棋盤罐子裡的棋子,笑着說道:“原來小心姐姐喜歡弈棋。我也好久沒有下棋了,今天恰好有興致,不若我陪着小心姐姐下一局?”
“公主殿下,你叫我小心就好,實在不敢與公主殿下姐妹相稱。”崔小心柔聲說道,糾正着楚寧與自己之間稱呼的不妥。
楚寧轉身看向崔小心,臉色平靜,眼神犀利,沉聲問道:“是不敢還是不願?”
崔小心有些驚訝楚寧的敏感,早就聽聞此女刁蠻任性,囂張跋扈之極,除了他的君王父親和幾個兄弟,帝國之內沒有幾個人會被她放在眼裡。
以前和她也有過接觸,發現傳言一點兒也沒有誇張,甚至與那些傳言相比,她的本性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現在怎麼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苦難會讓一個人快速成長。”崔小心在心裡想道。“或許,帝國內最近發生的一系列事情,特別是先皇駕崩,從帝王之家變成了——帝王之親屬,身份地位變化太大了。”
“公主殿下千金之軀,即尊且貴,小心怎麼會不願呢?”崔小心不敢再隨意說話,開始斟酵着每一句話的用詞。“只是小心才疏學淺,身份卑微,實在不敢做公主殿下的姐姐。”
“帝國三明月,一國之公的孫女,這還叫做才疏學淺身份卑微?傳出去會被人笑話的。”楚寧咯咯大笑出聲,笑得喘不過氣來,出聲說道:“我知道,我這個公主啊,其實是有名無實,論起份量來,怕是連那些上不得檯面的大家閨秀都不如,和小心姐姐比那更是相差甚遠——”
“公主殿下切莫如此說自己。”
“倘若是不願,我也不會勉強。我知道自己現在並不討人喜歡。倘若是不敢,那我就再刁蠻一回,就偏生要認了小心姐姐這個姐姐。”
崔小心不能說不願,更不能說不敢,只得轉移話題,說道:“公主殿下不是想要下棋嗎?那我就陪你下兩局吧。只是剛纔才輸了姑姑三局,怕是現在沒有幾分鬥志。”
“是嗎?那我可要努力努力,看看能不能也贏上三局。”楚寧笑着說道。
楚寧執白子,崔小心執黑子。
楚寧做出邀請的手勢,說道:“小心姐姐先行。”
崔小心也不客氣,迅速落子。
楚寧應了一枚棋子後,笑着說道:“聽聞姐姐即將要和宋家玉樹結成百年之好,所以特來賀喜一聲。”
崔小心面無表情,繼續落子,說道:“謝謝。”
“宋家玉樹宋停雲,少年成名,修爲境界不俗,而且後來被星空學院招取,現在應當更進一步。小心姐姐是西風三明月之一,無論是才華還是樣貌,兩人都是珠聯壁合,天造地設的一對。”
“公主殿下繆讚了。”
“實話實說而已。”。
兩人不再說話,專心棋局上的廝殺。
很快的,一局結束,黑子勝。
楚寧捧着小星送過來的熱茶,美滋滋的抿了一口,然後斜眼打量着崔小心,“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崔小心看了楚寧一眼,低頭喝茶。
“小心姐姐,我有一事不解。”
“公主殿下請說。”
“爲何我稱讚小心姐姐和那宋家玉樹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時,小心姐姐的棋局攻勢突然間兇猛起來?”
“有嗎?”崔小心並不承認,說道:“弈棋如寫字,心隨意轉,意念到了,落筆自然就重了。”
“當真如此嗎?”楚寧質疑。
“正是如此。”
“我聽聞小心姐姐久居江南,和李牧羊關係密切。那個時候,你們還是同學關係呢。真巧,在星空學院的時候,我和李牧羊也是同窗——”
崔小心擡眼看向楚寧,厲聲問道:“公主殿下,你想要我這個弱女子做些什麼呢?”
楚寧沒想到這個柔柔弱弱的女孩子反應如此激烈,而且不再雲山霧海的去繞圈圈,一語中的,切入主題。
“小心姐姐——”
“是,我和李牧羊是同窗,我們的關係非常密切,甚至他還是我的救命恩人。對於他現在的處境我也很同情,可是,我又爲能他做些什麼呢?”
“——”
“公主殿下,請回吧。”崔小心直接下達逐客令。“我這裡,沒有你想要的。”
楚寧放下茶杯,盈盈起身,看着崔小心說道:“至少我知道了小心姐姐的心意,我要告訴姐姐的是,我和你心情相似,心意相通。”
說完,轉身朝着門外走去。
崔小心注視着楚寧離開時的背影,發現這個女孩子確實不像自己想象的那麼簡單。
可是,事已至此,她又能夠做些什麼呢?
強行弄險,只會翻船,被打入萬劫不覆的深海海底。她還想着能夠翻盤嗎?
“不可能了。”崔小心輕輕嘆息。
……
……
“殺。”有人出聲喊道。
話音剛落,他們就衝了出去。
當然,回去的速度更快。
那個名叫文弱弱的妖豔少婦一點兒也不弱,她的身體在原地消失,就像是一襲綠光似的衝進了那羣撲殺而來的男人刀陣之中。
霹靂啪啦——
一陣綠光閃爍,然後那些想要殺人的傢伙便全都被踢回去了。
落地之後,一個個的七竅流血,再也沒有了聲息。
竟然就這麼的死了。
全死了。
衆人看向這三個人組合的屠龍小隊,眼神變得詭異起來。
瞬間拍死了數名大漢,這飯館之內卻有好多人沒見到那個妖豔少婦是如何出手。
那個身背巨劍的大漢輕輕嘆息,說道:“弱弱,怎麼又把人都給殺了呢?”
文弱弱輕輕的拉扯身上的綠衫,將自己裸露出來的大片雪白胸口給遮掩住,嬌滴滴地說道:“他們要殺奴家,奴家纔不得不把他們殺了的。三哥,你想想,倘若剛纔我打不過他們,我們現在落得一個什麼樣的下場?三哥和書呆子會被他們殺害,奴家就算能夠保全性命,也會被他們給禍害了——世間壞人那麼大,我殺幾個有什麼不對?”
“——”
背劍大漢看着腳下的一地屍體,說道:“本想找個地方吃口熱飯暫時歇腳,你把人都殺了,我們只能立即離開了。不然的話,等到府兵或者邊軍趕來,左右是一場麻煩。”
“我偏偏就要坐下來吃飯歇腳。”文弱弱擡眼掃了一圈,看到那黑袍男人的身邊有張空桌,搖曳着柳腰就坐了過去,看到黑袍男人正在吃的牛肉麪,脆生生的吆喝着喊道:“小二,來一碗牛肉麪。”
小二躲在櫃檯後面不敢應聲,以那個女人殺人不眨眼的風格,要是把自己客棧的招牌牛肉麪端過去,她會不會一掌拍碎自己的天靈蓋?
“小二,你聾了?”文弱弱沒有等到迴應,怒聲喝道。
小二知道,再不出來的話,恐怕牛肉麪還沒有端上來就被人給一巴掌拍死了。
他並不靠近,哆哆嗦嗦的應聲,說道:“客官請稍等,牛肉麪馬上就好。”
說完之後就去了後廚,教導廚子把面給做的精道些別糊了,多放牛肉多澆肉湯,這個時候可不能吝嗇。
“三哥,坐下來吃碗麪吧。還得等大哥過來匯合,進山之前也吃一口熱乎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夠出來呢。”書呆子捧着書本走了過去,在文弱弱的對面坐下。他的視線恰好和黑袍男人對了個正着,有心想要看清楚那個黑袍男人的面孔,但是黑袍男人一直低頭吃麪喝湯,讓他不能如願。
雖然覺得此人奇怪,卻也沒有多想些什麼。神州浩大,什麼樣的奇人異士沒有?
就拿他們這個屠龍小分隊來說吧,見過他們行事的人,哪一個不說他們是怪胎?
背劍男人一臉無奈,也只好跟過來休息吃麪。
文弱弱咯咯嬌笑,對着裡間吆喝着:“小二,再來兩碗牛肉麪。算了,還是四碗吧。”
她看着背劍大漢,說道:“三哥,你一個人就得吃三碗。”
背劍大漢看着地上的屍體,終究還是有些擔心,說道:“要不,咱們換一家吃麪?一會兒府兵來了,終究是場麻煩。”
“三哥,你就別想那幾個廢物了。只許他們殺我,就不許我殺他們啊?府兵不來也罷,來了我要和他們好好講講道理。這大武國內,怎麼就這麼多匪徒呢?”
秦翰知道自己說不過文弱弱,乾脆閉口不語,只是那幾具屍體着實讓人大失胃口。
書呆子的視線盯着書上的內容,卻能夠一心二用和身邊的隊友說話,說道:“鳳凰涅磐,神龍重生。黑龍經歷了喝血割肉的生死劫難,又被那星空院長太叔永生往其體內打入了三十一條龍魂。黑龍變白,成了高階巨龍。這算不算是因禍得福?”
“據說那最高等級的龍族是黃金龍。龍族本就是半神之體,倘若那白龍再次破殼變成了黃金龍,那不是和日月同壽,永生不死?那個時候,龍族就成了世間真正的神——”秦翰愁眉苦臉地說道。“黑龍之時,九國強者都難以將其屠滅。現在變成白龍,又將強悍到什麼程度?我們入山屠龍,又有幾成把握?”
“噓,小聲點兒。”文弱弱把手指放在嘴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媚意橫生。“先不說咱們入山能不能尋着那黑龍,就算尋着了,你這般大張旗鼓的說出去,到時候大家夥兒一窩蜂似的往崑崙墟跑去,還能輪到咱們出手嗎?”
“就是。咱們這些師兄弟們苦修屠龍技,不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屠龍嗎?記得下山之時,羊師對我們說的話嗎?羊師說世間再無神龍,是我誤了你們前程。那個時候,就連羊師都和我們一樣絕望了,修了那麼多年的屠龍技,卻無龍可屠——這不是世間最悲哀的事情嗎?現在好不容易等到龍出來了,正是我等大現身手之時,豈可退卻?”書呆子屠心也出聲說道。
“我沒想過退卻。”秦翰臉紅脖子粗地說道。
“那便是了。”文弱弱笑嘻嘻的模樣,擔心秦翰下不了臺,勸慰着說道:“我們自然不會退卻的。等到大哥過來,咱們屠龍小隊就入山尋龍。”
屠蘇合上手裡的書籍,一臉疑惑地說道:“你說奇怪不奇怪,自從進了這客棧,我懷裡的《通天螺》就騷動不安,好像即將要遇到什麼危險似的。”
他從懷裡摸出一個漆黑如墨的大海螺,那海螺上面生出一層淡淡的銀光,說道:“不會有龍族在這附近吧?”
他咬破自己的手指頭,將一滴鮮血滴進了那海螺的螺口裡面,然後手捏印訣,嘴裡唸唸有詞。
撲通撲通——
那放在桌子上的巨大海螺突然間瘋狂的跳躍起來,銀色光芒越來越強烈,照射的範圍也越來越大。
“通天法螺,替天巡邏。”屠心的衣袖猛地揚起,厲聲喝道:“尋龍。”
嗖——
通天海螺突然間躍至天空,在客棧裡面一陣急轉,然後懸在了那黑袍男人的頭頂,弧形的銀光恰好將那黑袍男人給籠罩個嚴嚴實實。
“這是什麼情況?”秦翰一臉迷惑。
“別鬧了好不好,面就要上來了——這種破地方怎麼可能有一頭龍?”文弱弱沒好氣地說道,這個書呆子總是做這種呆頭呆腦的事情。
“就是,要是這裡都有龍的話,咱們屠龍小隊也不至於尋遍神州九國深山惡林連一隻龍鱗都沒找着——”秦翰出聲附和。“吃碗牛肉麪都能遇到一頭龍,你當這是在說書講故事呢?”
嘩啦啦——
屠龍小隊的三人同時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他們一臉驚詫的盯着那被黑袍籠罩看不清楚真實面目的男人。
“你是龍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