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雲推着車,跟在那高個青年的身後進入了馬軍營村子。
相比齒輪廠廠區,這個村子簡直窮的有些令人髮指,遠處土坡下,還有大片的窯洞,從門口堆積的乾柴和農具來看,應該都是有人住的。
村子入口處有一口水井,看上去顯然是有些年頭了,路口有一根黑色的木質電線杆,兩根電線直穿村子的中心。
順着這兩個電線,段雲一眼就看到村子中心又一排老舊的平房,隔着老遠,段雲依舊可以隱約看到上面的字跡:馬軍營村村委會。
在高個青年的帶領下,段雲進入了村委會的大門。
門口拴着的一條土狗看到段雲後叫個不停,被高個青年喝斥了一聲後,這才乖乖的趴在了一邊。
“爹,有人找你。”推開村委會的木門後,高個青年對着裡面喊了一聲。
“誰呀?”從村委會側房走出一個老頭,帶着一個灰綠色的前進帽,披着一件羊皮襖,雙眼渾濁而有神。
“啊,您就是村支書吧。”段雲看到這個老頭後,立刻笑容滿面的迎了上去。
這年頭村支書無疑就是村子裡的一把手,雖然是和村主任共同管理村子,但書記畢竟是黨的人,黨領導羣衆一直都是國家政權的根基,至於村主任雖然平時也負責管理村子的具體工作,但由於村子裡平時事情比較少,所以多數時間並不管事,遇到一些村裡的大事,還是必須要和支書商量的來辦的。
但凡能在村子裡當村主任支書的,絕大多數都是村裡的大姓人家,另外家裡的男丁越多,在村子裡越有勢力,越沒人敢欺負,就越有可能當上村長支書,也纔是農村重男輕女,計劃生育管理困難的一個重要根源。
“你是……”老頭上下打量了段雲一番,疑惑的問道。
“爹,這是齒輪廠過來招工的。”高個青年說道。
“啊,是齒輪廠的啊……”老頭又仔細的看了段雲一眼,雖然依舊有些半信半疑,但還是露出了幾分笑容,客氣的對段雲說道:“進屋說。”
“哎。”段雲聞言應了一聲後,跟着老者進了屋子。
村委會內部佈置的很簡單,正對面牆壁上是一副領袖的畫像,一張長桌放在屋子中間的位置,旁邊放着七八個椅子,顯然是日常開會的地方。
“喝水。”高個青年拿起桌上放着的暖壺,先把茶杯用開水涮了一下後,倒滿水放在了段雲的面前。
“我是這村裡支書許富貴,這位小同志怎麼稱呼?”老者客氣的對段雲問道。
“我叫段雲,是紅星齒輪廠的工人。”段雲禮貌的回道。
“啊,小段同志,聽我兒子剛纔說,你是來我們村子裡招工的?”許富貴直視着段雲說道。
“不是工廠招工,是我想在你們村子裡租間房子。”段雲眉頭一挑說道。
“你啥意思?騙人呢?”高個青年聞言頓時拉下了臉,對段雲吼道。
“出去!這兒有你說話的份麼!?”許富貴見狀離開板着臉喝斥了兒子一句,後者聞言轉身出了屋子。
看到兒子出去,許富貴的臉色頓時緩和了下來,隨即對段雲問道:“啊,小段你別在意哈,我這兒子沒啥見識,就是個混球,你有什麼事情就直說好了。”
“是這樣的。”段雲微微一笑,對許富貴說道:“其實我就是想在你們村子裡租兩間平房,能擋風遮雨就行,不知道你們村裡有空置的房子麼?”
“倒是有幾間小房……”許富貴沉吟了一下,隨即眉頭微皺對段雲問道:“我聽說你們齒輪廠職工都有宿舍的,爲何到我們村租房呢?”
許富貴顯然是人老成精,第一時間感覺到段雲在這裡租房肯定是另有所圖。
“我就明說了,其實我在你們村裡租房,主要是想在這裡建立個小作坊的。”段雲頓了頓,接着說道:“我之前在廠區是搞電器修理的,最近這段時間組裝的天線賣的不錯,需求量很大,就多找了幾個幫手,可廠子生活區那邊房子少,幹活的人有點多容不下,所以我就向着在你們村子裡租房搞個小作坊……”
段雲知道這村子人多眼雜,就算自己想隱瞞加工作坊的事情也是瞞不住的,索性就和這許富貴直接攤牌了。
“你這……可是投機倒把啊……”許富貴聞言後,臉色頓時變的難看起來。
“算不上投機倒把,我這也算是電器修理,靠手藝吃飯的,不擺攤也不在市面銷售,都是私人找我定做加工的,材料啥的也都是從正規途徑買來的……”段雲解釋道。
“是這樣啊……”許富貴聞言點點頭,隨即說道:“其實我們村後倒是有兩間舊窯洞,外帶一個院子,窯洞倒還完整,拾掇拾掇還能住人,只不過有件事我得和你提前說清楚,之前那戶人家得了麻風病,全家都死光了,所以過了快十年了,也沒人敢住到那裡……”
“可以!那等下許書記領我去看看,只要沒啥大問題我就租了!”段雲很乾脆的回道。
當地農村人迷信,碰上一些得怪病或者非正常死亡的凶宅,是沒人敢住的,但對於段雲這種堅定的無神論者,自然也就無所謂了。
而且雖然窯洞不如平房,但段雲原本也不是打算租這房子住人的,就是想有個放置設備和材料的地方,而且這窯洞外還有一個院子,正好可以在那裡幹活,所以段雲自然能夠接受。
“那如果房子沒什麼問題的話,你打算租多長時間,租金多少?”眼見段雲確實有意想租房,許富貴問道。
其實許富貴感覺段雲的這生意可能違法,所以剛纔故意和他透露了窯洞之前主人的事情,想讓他放棄租房的念頭,但沒想到段雲答應的如此痛快,這多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隨即開始和他談起了價格。
“價格好說,只不過我有個條件。”段雲說道。
“什麼條件?”
“我就給那兩間窯洞拉根電線,我有些設備是必須要用電的,不知道許書記能讓村子裡的電工給窯洞接上電源麼?”段雲正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