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個時候被他摟在懷裡的高壯,卻多少看明白一點,他眼睛一下就亮了起來,然後竹筒倒豆子一般和李瑜交代,自己這幫人的來歷和平日的作爲。
原來高壯和馬敢是一個村出來的,兩人家裡都是雪城下面LK縣的石匠,那裡盛產大理石,所以兩人家裡都沒有什麼田地,就靠着祖傳的石匠手藝過活。
可是天有不測風雲,他倆家父母在他們小時候,一次開山炸石頭的時候,炮眼砸的有問題,兩家的親眷都被埋了進去。
就剩下兩個小的,在村子裡吃百家飯,好不容易長到十七八歲,兩人合計着就來雪城討生活。
可惜兩個村裡出來的小夥子,一沒文憑二沒技術,現在這個年代,想當工人都得根正苗紅,國企哪是那麼好進的。
所以他們只好幹些力氣活,不過賺的也不多,而且並不是一直有工作給他們做,看看當初姜世勳的遭遇,就可以預料到兩人找工作的困難。
一來二去就跟二毛子那幫人混到了一起,主要是他們有時候給人幹活,結果最後拿不到工錢,二毛子可以幫他們要回來,雖然二毛子每次都收一半的辛苦費。
兩人平時雖然嘴上吹的厲害,而且也偶爾羨慕二毛子那些人吃香的喝辣的,可是一直都堅持着,自己靠力氣吃飯的原則。
再加上二毛子平日橫行霸道的作爲,兩人也很是看不慣,但是不依靠着二毛子這種人,他們又沒法在雪城立足。
上次在球場,他倆纔是真的冤枉,那兩輛自行車是他們自己攢錢買的,至於被李瑜揍,那也是實實在在的誤傷。
等到二毛子被李瑜收拾了,他們兩個也沒了靠山,去要工錢還被人家欺負,他們就糾集了一幫同樣苦哈哈的兄弟,一起抱團取暖。
聽了高壯娓娓道來的這些事情,李瑜用審視的目光打量着兩人,他覺得可信度應該有八成,看他們那副營養不良的樣子,如果有財源,不會混的這麼慘。
要知道二毛子那個傢伙,可是膀大腰圓滿臉油光,哪像這兩個小子,一個矮小枯乾的二等殘廢,一個身高勉強過關,就是瘦的跟麻桿一樣。
現在這個年代的主流審美觀,可跟後世那種越瘦越好不一樣,李瑜父母那輩人現在正是社會的主力。
而他們都是經歷過“三年自然災害”的,他們的審美“瘦”是不健康的,所以在他們眼裡不說以胖爲美,也是健壯爲好。
想了想李瑜繼續追問:“上次來學校堵我那次,你們不是幫海豐辦事?還有你們這帽子,加上這次的事情,你說你們靠力氣吃飯,就是這麼‘賣力氣’的?”
兩個混混頭子相視苦笑,然後馬敢低聲解釋:“上次實在是二毛子進去了,我們的錢都在他手裡,當天就斷糧了,沒辦法……而且俺們也沒想真幫那個海少爺把人打壞,只是想着撐個場面,混點飯錢。”
聽到他們這麼說,李瑜會意的點點頭,二毛子要想控制他們,肯定會把他們的錢管起來,而天大地大吃飯最大,沒飯吃的時候,人幹出點什麼,估計都有可能。
“這帽子是俺們用平時踢的足球,壓在那兩娃娃手裡,真真是借來帶的,高壯發燒,家裡還有一個拉肚子起不來的,俺們得出來找錢。”馬敢的語氣裡並沒有什麼波動,只是平靜無波。
“這次也是我做主,堅持帶大家來砸攤子的,沒吃沒喝沒有棉衣,這也就算了,大不了抗一抗也就熬過去了,可是生病了,得吃藥!”
等到馬敢一口氣說完所有的話,小賣店門前就安靜了下來,只有傍晚初冬的寒風,在肆意的吹過。
沉默半晌,李瑜指了指那些“混混”問兩人:“這都是你們收的小弟?快二十人了,想大展宏圖?”
“什麼小弟不小弟的,當初跟着二毛子的全進去了,這些人有的是我倆的工友,有的是剛從村裡出來的,大多都和俺們兩一樣,沒爹沒媽的。”
回頭順着李瑜的手指,看了看寒風裡瑟瑟發抖的兄弟,馬敢語氣裡終於帶上了一股子艱澀。
“沒文化沒技術,家裡沒地又當不了工人,反正就是聚在一起,混口飯吃吧!”馬敢又擡手摸摸高壯的額頭,發現這傢伙更燙了。
見到馬敢的動作,李瑜也看了過去,發現高壯這傢伙已經眼神迷離,似乎下一刻就要昏過去的樣子,難怪剛纔說完身世來歷,就一直沒再說話。
“你扶着他進來,先暖和暖和,省得事情沒說完,人先燒死了。”搖了搖頭,李瑜招呼馬敢扶着高壯進小賣店。
感激的看了李瑜一眼,馬敢連忙半抱着高壯,跟着李瑜進了小賣店,一進屋門,房間裡的熱氣瞬間就讓馬敢的臉色好了起來,可是高壯卻開始打起了冷戰。
看着高壯原本高燒而紅彤彤的臉龐,進了房間反倒開始有發青的趨勢,李瑜低聲罵了一句:“真他媽晦氣!”
聽到李瑜罵人,馬敢也不說話更不敢回嘴,只是把高壯抱到爐子邊上,想着能讓自己兄弟更暖和一些。
“給,拿這個給他披上點,這天氣漏皮露肉的,你們能借帽子,就不知道借兩件大衣?”李瑜進了裡屋和張大爺要了一件大衣,出來直接遞給了馬敢。
看着那件厚實的棉大衣,馬敢的眼睛有些溼潤,雖然李瑜嘴裡說的一直很不客氣,但是馬敢知道,很多時候,嘴上說的不如手裡做的。
接過大衣,把高壯緊緊的包裹上,發現作用實在不大,高壯小小的身子還在不斷顫抖,臉上的清灰之色更加濃了些。
看到這種情況,馬敢也慌了手腳,此時此刻在馬敢的心裡也只好指望李瑜,所以他眼巴巴的抱着高壯看向李瑜。
而李瑜湊過來,看了看高壯的樣子,一邊搖頭一邊罵罵咧咧的走出小賣店,在他身後馬敢的眼裡期待的光芒開始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