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昨天晚上忙的太晚,早上一起來李瑜就蔫蔫的,看什麼都無精打采的樣子,吃早飯的時候更是顯得沒什麼胃口。
喝了半碗豆漿,李瑜看着面前乾糧筐裡的油條,怎麼也提不起食慾,話說昨天估計是用腦過度了。
一晚上畫了上百個服裝設計圖啊,詳細到各個部位尺寸的分解圖,就是以李瑜的腦容量,也是一個大工程。
看到兒子萎靡不振的樣子,鄭紅眼裡多少有些擔心,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還是目視老公李國安,想讓他這個當爹的說兩句。
而正在捻着菸絲裝菸袋,準備飯後一鍋煙的老李同志,直到被鄭紅狠狠踩了一下腳,才疑惑的擡頭看向自己老婆。
夫妻兩個彼此打着眼色,老李同志遲疑着,很是小心的措辭問一旁剛要離桌的兒子:“昨天晚上挺累的?!”
原本李瑜正想回房睡個回籠覺,聽到老爸的問話,他的心裡一時間暖暖的,此時正感慨無限的,微微仰頭四十五度看天棚。
“老爸、老媽還是疼我的!”眼眶中開始霧氣濛濛的李瑜,感到自己昨晚拼命做的一切都值得了。
“昨天晚飯的時候,他們不聞不問的樣子肯定是裝的,我就說嘛,哪有親生父母不關心自家兒子的?哪有那麼不靠譜的爹孃,把生活的重擔都壓給孩子的?!”
正在李瑜回味着心裡那絲酸酸甜甜的感覺時,老爸猶猶豫豫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你得注意身體啊,老爹也年輕過,嘖……回頭讓你媽給你補補,過幾年找了媳婦就好了!”
“老爸果然是關心我的,他讓我注意身體……唔!”正在感動中的李瑜,聽到李國安後面的話突然感到一絲詭異:“補補?!倒是好話……可是找媳婦是什麼鬼?!”
一頓一頓略顯僵硬的回過頭,李瑜看着“憂心忡忡、滿是關懷”眼神盯着自己的父母,臉上的黑線猶如斑馬,心中千萬只羊駝歡快的奔騰着、喧囂着……
揹着單肩小書包的李瑜,落寞的走在去紡織二廠的路上,他現在只能用工作麻木自己,不想回憶起早上那一幕。
話說前世怎麼就沒發現,老爸、老媽這種不靠譜的內在本質,難道自己不是重生,而是穿越到什麼奇葩的漫改人生?!
雖然自己精力不濟的樣子,加上兩個青黑的眼眶確實很讓人懷疑,晚上是不是在自己房間做了什麼奇奇怪怪的事情。
可是天地良心啊,李瑜自己知道自己沒做什麼古怪事情,真的是忙碌了一晚上的正事,但是想起自己解釋的時候,父母二人那副敷衍的樣子。
蹙着眉頭李瑜捂住心臟的位置,擡頭看着灰濛濛的陰沉天空,他的哀傷逆流成河:“難道這就是重生的代價麼?!”
正是上班時間的紡織二廠,比昨天李瑜來時要熱鬧一些,混跡在上班工人中的他,顯得特別醒目。
畢竟紡織廠大多都是女工,偶爾幾個男工人也是膀大腰圓的裝卸工之類的,穿的工作服大多灰撲撲的。
而像李瑜這樣衣着光鮮的年輕人,此時卻猶如黑夜裡的一盞明燈一般,所以對於周圍人不時側目探究的神情,他也毫不在意。
雖然對於不遠處指指點點着自己這裡,並且偷偷的竊竊私語的大爺、大媽比較好奇,李瑜也沒有深究。
昨天是事急從權,現在已經和老書記谷一行簽了合同,就算他們發現自己昨天撒了謊,也不可能趕自己出去了。
這也讓李瑜失去了最後一個“逃生”的機會,如果他聽到了那些大爺大媽的八卦,估計就不會傻乎乎的走進紡織二廠。
“這情種又來了,果然是個好小夥子……”
“是啊是啊,也不知道小鳳那丫頭想什麼呢,這麼好的後生,嘖嘖……”
“哎呀,今天小鳳來上班了麼?!”
“還沒呢,不過看這時間也快了吧?!”
正在李瑜昂然直入辦公樓的時候,廠門口昨天那個緋聞女主角,正推着自行車,走進廠區。
“小鳳來上班了?!”一個眼神好些的大媽大聲打了個招呼,算是提醒身旁那些閒人們,畢竟說閒話的時候,讓閒話主角聽到不太好。
“啊……王、王大媽早!”正在有些狐疑的,打量着遠處那個走進辦公樓背影的樑小鳳,聽到大媽的招呼詫異的回了一聲。
不過她那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卻更加坐實了閒人們的猜測,他們彼此用眼神交流着,眼裡全是八卦之火熊熊燃燒。
“看到沒有?看到沒有?昨天這小妮子還解釋,有什麼解釋的?這可不就一來廠子就盯着那後生背影看?”
此時早被發現秘密的興奮之情,矇蔽了心智的大爺大媽們,卻完全忽略了,昨天那個多情種子,可是直入辦公樓,並沒有去三車間等着苦戀的小鳳上班。
而和大爺大媽們打過招呼的樑小鳳,此時正好奇的又看了一眼辦公樓:“下來視察的領導麼?那件大衣可是不便宜!”
多少有些豔羨的神色,在樑小鳳的眼裡一閃而過,她正攢錢準備過年,給自己兄弟買件新衣服。
而李瑜今天穿的呢子大衣,之前她也在百貨大樓看過,足足七百多華夏幣的價格,當時可是讓她滿心無力。
熟門熟路的走到谷一行辦公室前,李瑜敲了敲門聽到裡面一聲“進!”,他也不客氣,直接推門而入。
而昨天那個正襟危坐侃侃而談的老書記,此時正圍了一個藍布圍裙,手裡拿着一個小牙刷蹲在地上。
一腳懸空的李瑜,瞠目結舌的打量了一下牙刷,又呆呆的看了看光滑如鏡的水泥地面,那隻左腳說什麼也落不下去。
“有潔癖的我見過不少,可是用不用這麼誇張?!我、我這真不忍心進來啊……”李瑜心裡哀嚎一聲,遲疑着想把腳收回去。
可能早已經習慣別人這幅“大驚小怪”的模樣,谷一行一邊站起身一邊招呼李瑜:“進來吧,地面再幹淨,不也是給人踩的麼!?”
“額……有道理!”李瑜感嘆了一句,大步走了進來,不過總是覺得腳下麻麻的,好像有股子電流從腳心傳導上來。
“怎麼?覺得昨天的合同有問題?!”谷一行一邊解着圍裙,一邊走回辦公桌後面坐下,順口問到。
“合同簽了就是簽了,我肯定會按照上面的條款走的,今天過來是交定金的!”李瑜坐到待客椅上,一語雙關的解釋到。
“唔!放心吧,我籤的合同也會按照條款走!獨家供貨協議不會有問題……”聽明白李瑜話裡意思的谷一行笑眯眯的接口,不過馬上一臉詫異:“定金?!”
看着李瑜從單肩包裡一沓沓的掏出鈔票,一直穩如泰山的谷一行臉上第一次變色,這讓從見第一面,就被他壓了一頭的李瑜心裡暗爽不已。
本就是抱着以財壓人目的,所以才趁着早上還沒到上班時間就趕來的李瑜,見到自己精心準備的一切終於獲得回報,掏錢的動作更加瀟灑。
自從上次兌店,很快拿出幾十萬把安秀雲驚了一次,李瑜現在越來越喜歡,這種用現金唬人的方式。
看到桌上高高摞起的十沓百元大鈔,谷一行心裡百感交集,說起來作爲一個幾百近千人國營大廠書記的他,也不是沒見過錢的。
一個工人一個月,就算只開五十塊基本工資,一百人還是五千呢,十萬塊還嚇不住他,可是算算昨天李瑜走的時間,和今天對方來的時間。
這十萬塊肯定不是從銀行取的,想到對面這小子將十萬的鉅款放到家裡,谷一行對於李瑜的財力,確實有了高看一眼的心理。
而且現在對於紡織二廠來說,這十萬塊的定金真的是及時雨,正所謂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即使谷一行本事再大。
滿世界想辦法找錢養活廠裡的工人,也因爲大環境的變化,紡織廠裡的工人們,已經開了半年多的基本工資。
而到了這年關末尾,就算是每人五六十塊基本工資,谷一行都已經沒有辦法保證了,畢竟現在全華夏都缺錢。
正發愁怎麼讓大家過個好年的谷老書記,現在有了這十萬塊,可以給所有在職和退休的工人們,一人發上一個月基本工資。
不管怎麼樣,對於華夏人來說,“年”是一定要過的,還要過好,每人幾十塊,起碼除夕夜的餃子,能多點肉餡。
想到這裡,谷一行看李瑜的目光顯得柔和了很多,他現在對於面前這個清秀、陽光的大男孩,是越看越順眼。
在耿直淳樸的老書記眼裡,這是李瑜見二廠境況窘迫,來雪中送炭來了,當初籤合同的時候,可是說好了的,定金到了纔開工。
可是這年關末尾的,老書記還覺得要等年後,定金才能到位,因爲光有錢也不行,還得有設計圖啊。
昨天這小子可是說,他那個李昂納多品牌的設計圖,要現設計的,現在手裡沒有圖樣,谷一行覺得,這小子就是來先送定金而已。
“行!你的定金到位,只要圖樣送來,我馬上組織工人給你開……”正在拍着胸脯下保證的谷一行,看着笑眯眯從單肩包裡掏出一沓畫紙的李瑜,不由得停下了話頭。
“你不是說設計圖還沒弄麼?”一邊接過圖樣,谷一行一邊奇怪的反問,到是對於李瑜的感激,沒有任何減少。
雖然李瑜錢和圖樣是一起送來的,不像他之前想的是先送錢給他救急,不過趕在年前定金到位,怎麼說也是解決了廠子過年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