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4點出頭。
麗晶大酒店員工餐廳,張紅林和王貞順利會師,一人一托盤飯菜,坐在餐廳最深處的角落,相對而坐。
“打聽到了?”
張紅林往嘴裡扒兩口飯,夾菜的時候,隨口問。
王貞用筷子戳了點魚肉放進嘴裡,細細品着,今天食堂有紅燒秋刀魚,是她愛吃的。
“卟!”
吐掉嘴裡的魚刺,她左右望了望四周,見附近沒人注意他們這邊,她才伸頭靠近張紅林,壓低聲音說:“打聽到咯!阿光那個瓜娃沒有騙咱們,那個龍蝦店在美食街那邊名氣真的很大嘞,我隨便問了幾個人,不管年輕的,還是年紀大的,就沒有一個不知道的!都說那店是那條街上生意最好的!最近天天晚上爆滿也是真的噻!
我還故意離開那條街,在大街上隨便攔人問,嘿!說了你可能都不信,我離開三條街,隨便攔人問,問了七八個,竟然也都知道那家店嘞!你嗦厲害不厲害?”
王貞表情和語氣,都透着幾分興奮,眼睛也發亮。
張紅林擡眼看她好幾眼,如果她不是他老婆,他都懷疑這女人是不是人家內奸?
想了想,他低聲問:“你的意思是……可以去?”
“當然可以噻!這麼好的機會,幹嘛不去咯?你傻呀?”
“你都瞭解清楚了?”
張紅林還是有點不踏實。
王貞白他一眼,“放心噻!你是咱家頂樑柱,我能不曉得輕重噻?機會難得,我是怕你錯失這個機會,所以才催你的嘞!”
張紅林又往嘴裡猛扒幾口飯,還在考慮,但神情明顯認真許多。
……
李存義,是麗晶大酒店的廚師長,五十出頭,一副典型的南方人形象,個頭不高、不到一米七,皮膚黝黑,頭髮很短,和刑滿釋放一兩個月的勞改犯頭髮差不多長。
在廚房做了半輩子的他,身上有着廚師的典型特徵。
手指骨結粗大、臉皮和手背都油光華亮,雙眼也有長年累月被煙熏火燎後的滄桑。
此時是吃工作餐時間,但他卻並沒有去員工餐廳,而是在廚房門外的辦公室裡,吃一碗他剛纔自己煮的青菜泡飯。
沒有別的菜,就飯裡的幾點青菜末。
仔細看的話,會發現他這份泡飯湯麪上一點油星都看不到。
但他吃的卻很順暢,並沒有難以下嚥的感覺。
如果周安在這裡,就會清楚原因。
煙醉!
李存義做廚師掌勺的時間太長了,年復一年,天天聞着廚房裡濃郁的油煙味,他已經吃不下任何葷菜,嚴重的時候,就像現在這樣,飯菜裡一點油星都不能出現,否則就會反胃,像被人搞懷孕似的想吐。
當然,做這一行,他付出這樣慘重的代價,回報也是豐厚的。
周安以前在他這裡當學徒,就不止一次看見每到發工資那天,李存義從樓上財務部下來,褲子兩邊的兩個大口袋就都會裝的滿滿當當,從外面就能看出百元大鈔的形狀。
有人可能會問:他工資這麼高,酒店還給他發現金?有病吧?
剛開始,周安也有這樣的疑問。
直到有一天,人事部把他和廚房裡幾個廚師叫過去補籤用工協議,他才得知原委。
當時他籤的那份協議沒什麼問題,月薪400.
問題出在其中一位掌勺師傅,和一位配菜師傅的協議上,那位掌勺師傅的工資,他是聽說過的,5000+,但人事部給這位掌勺師傅的協議上,卻寫着月薪1500.
給那位配菜師傅的協議,薪酬一欄,竟然只有800.
面對這樣的協議,那兩位師傅自然不敢輕易簽字,他們不想籤,對協議上的薪水提出異議,這才讓周安知道他們的協議有問題。
當時那位年輕的人事部經理很客氣地給他們解釋,這份協議只是籤給稅務部門看的,協議上的薪水,財務部每個月會按時打進大家卡里,多出來的部分,會直接給大家發現金。
可以爲大家避稅!
一句“可以爲大家避稅”,成功說服那兩位師傅簽字。
言歸正傳。
李存義正在吃飯,門外忽然傳來腳步聲,張紅林走到敞着的門口,敲了敲門,“李廚!我可以進來嗎?”
李存義擡頭看見是他,立即起身,隨手抓起辦公桌一包拆封的硬中華,抽出一支遞給張紅林,熱情地說:“是老張啊,進來進來!這麼客氣做什麼?快進來坐!我給你倒杯茶!”
“不用不用!李廚你不用這麼麻煩,我說幾句就走!”
張紅林不好意思。
李存義卻堅持給他泡茶,而且是滿臉笑容地給他泡茶。
如果說他平時都是這個態度對待每個廚師,那顯然是不可能的。
他發起飈來,周安見識過,比誰脾氣都大,曾經把一個嬌滴滴的服務員當場罵哭,而在那之前,李存義心情好的時候,還不止一次調戲過那個服務員。
李存義是很現實的。
誰手藝好,能給他增光添彩,幫他穩固地位,他就對誰客氣,而且是非常客氣。
手藝不好,還經常給他找麻煩的,他絕對不會給一個笑臉。
就像他曾經罵哭的那個服務員,平時他心情好的時候,經常用言語調戲幾句,愉悅心情。
可能這樣的次數多了,那個服務員就以爲和他關係很好了,有一天廚房正忙得熱火朝天,她拿着一隻白瓷大碗過來,說某桌客人要白米飯。
當時廚房裡很忙,人手忙不過來,李存義就親自打開蒸箱,三下五除二,給她裝了一碗,他做事風風火火,速度快,但也正因爲速度快,那碗米飯就裝得不是很滿。
當時很多人都看見那個嬌滴滴的女服務員笑顏如花地跟他撒嬌,要他再加點兒,說那桌客人比較多,不裝滿一點,可能不夠吃。
而當時李存義已經關上蒸箱的門,一聽她還想再加點兒,他當時臉色就是一沉,一巴掌重重拍在工作臺上,當場就把那女服務員嚇一跳。
沒等她反應過來,他就赤紅着臉破口大罵,兩句就把那女孩給罵哭了,從那以後,見着他都是繞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