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官員或國企領導退休後到私企掛虛職,不上班拿高薪,甚至佔乾股,這種事不少見。
而且這可不是特殊國情……國外也一樣。都是正常現象。
人憑什麼拿這個錢?
第一有個詞叫“人面”。人面廣了,事情不管到哪兒都能幫忙尋着人,都能說得上話,這種人自然會有人願意供着。
第二有個詞叫“門道”。門道摸不着,又沒人指點的話,很多事情哪怕你有錢有心思,路子一樣是走不進去的。
非但不得其門而入,還有可能連踩連錯。
在此之上,再如果這個人還能在具體事務上幫忙出謀劃策,做個智囊,就更是難得中的難得了。
茶寮需要這樣一個人,尤其在江澈本身並不常在的情況下,這種需求變得更爲必要和迫切,不然茶寮接下去的路,就會多很多麻煩和曲折。
所以如果沒有林存民的存在,江澈這次事後其實也會安排去找這樣一個人,去找個“官”字來開口。
當前社會生態就是如此,哪怕作爲一個重生者,哪怕內心有一部分並不那麼認同,江澈一樣無法讓自己化身“至清的水”,實際他也從來不這樣強求,他只是想過完年開始稍微高大上一些而已。
如果這個人可以是自己人的話……再好不過了。江澈想着。
林晉德的父親林存民,也就是林俞靜的爺爺。
人是家道中落過的,見過最低處又翻起來的,雖然一生“仕途”(權且叫做仕途)終點只是慶州市政府辦公室,準確來說連個官都不是,但是歷程履職之多,涉及面之廣,實屬罕見。
積累下來首先是歷練,既和小農商販打了諸多交道,也見識過罪徒惡犯,還招呼過各級領導乃至大員。
有這樣的歷練在身,哪怕只是個雙商平常的人怕都足以漸漸不凡,何況老頭自己本身就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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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是心性。磨練這個詞,一個“磨”字,本就足以說明很多問題。
再次,纔是“廣到沒邊的人面”和“事事門兒清的門道”。
“佩服。”
聽完林晉德對老父親生平的簡單介紹,包括他自身的經歷,對子女的認知、判斷和安排,還有幾例當時只覺平常,等到經事經年之後才見真功的言傳身教,江澈只有這兩字感慨。
除此之外,“挺想見見老人家的”,他對林晉德說。
江澈說這句話的時候,內心其實是一種很複雜的心情。
前世今生,江澈自然都聽林俞靜提起過她的爺爺,而且不止一次兩次,但是林姑娘的講述,幾乎永遠侷限於爺爺有多麼多麼疼她。
所以,前世後來的老爺子該是多麼的……
江澈沒辦法再想下去。
還是實際點,看眼前,他跟自己說。這一世還沒見過面,但遲早是要見的,江澈本身內心也想見。
現在的情況,大概還不適合以一個“準孫女婿”的身份去見,所以,登門求賢,其實是個不錯的主意。
“要不大伯幫忙安排個時間,我請爺……我和老村長他們一起,請老爺子喝個茶,或者吃個飯?”他試着問。
“這,會不會太裝相啊?”
林晉德探頭過來,用一種意思你知我知的語氣反問道。
“……都,知道啊?”
“別人的事老頭能不知道,靜靜的事,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哦。”林晉德幫忙出主意說:“乾脆點,直接我領你去。死豬不破開水燙懂吧?你去了擺個樣子,公事公辦,老頭自然不好主動去提。”
這主意好像有種很餿的感覺,但是具體哪裡餿,江澈一下又想不出來。
“走,咱現在就下樓打車。”林晉德一拍扶手站起來,說:“正好逃了這頓酒,反正你也不準備回去了。”
說完,林晉德拉起江澈就走,到三樓找了個茶寮人打了個招呼,噔噔噔直接下樓,出門。
直到坐在出租車上,江澈才突然想到兩件很重要的事情:
第一,這傢伙不會是醉了吧?
第二,我也有點?
他偏頭看了林晉德一眼。
林晉德回看一眼,拍他肩膀說:“放心,有靜靜在呢。”
“嗯,啊?她也在嗎?”
“是啊,就是靜靜在,你纔有可能請得動老頭知道吧?女生外嚮,她肯定幫你。”林晉德轉回頭,鬱悶一聲說:“你是不知道老頭有多偏心啊,那真個,就是把靜靜捧在手心上。”
江澈:“……”
深呼吸,沒說話。
…………
林家人這邊也吃完了飯,正喝茶聊天。
今天的話題有點偏,雖然沒點明,但是不自覺地,一樣喝了不少酒的林存民說着說着,就偏了,“這事可有學問,還記得以前你兩個姑姑還沒嫁的時候,你大姑父和小姑父第一次登門……”
看一眼走神的孫女。
老頭無奈地接着說:“這裡頭看人,跟在外頭可不一樣,你得分兩步,第一步,得把人的出身、條件全部拋掉去看,否則人出身條件差了,咱心裡自覺不自覺都難免低看一眼,從高望低,多少就會少看見許多人本身的品質和好處。”
說到這,看一眼二兒子林復禮和兒媳婦,老頭覺得還是算了,這倆吧,只要弄明白了女兒餓不着,苦不大,剩下想讓他們去考慮人的出身和條件怕都不那麼容易。
兩個女婿也在場,林老頭轉過去看看他們,笑着說:“當初你們第一次登門,我可是沒給什麼好臉,是吧?”
兩個女婿弱弱地點頭,笑了笑,沒敢多說話。
“這就是嘍”,林老頭說,“我那就是故意的。爲什麼?因爲一個男人要娶一個女人回家了,如果連爲她忍她父母一口氣都做不到,今後長久日子,又怎麼可能有夫妻間的忍讓?磕磕絆絆是日子啊,沒那麼容易的。”
“記得別過了就好。”老頭又說:“還有不能總來,有一不能有二,事情過後就得把人當自家孩子看。”
老爸的目光看過來了,林復禮和老婆兩個裝作聽懂,跟着點了點頭。
林老頭有些無奈,說:“你們倆就別點頭了,除了讓靜兒媽去給做一桌子菜,剩下你們也使不來這一手……看吧,到時候還得我來。”
到此,老頭已經給自己將來“虐”江澈一頓找了個充分而合理的藉口。
與此同時,這就等於點題了……客廳裡大夥的目光一齊轉向林俞靜。
林俞靜擡頭,說:“嗯?”
小堂弟林堂堂剛剛正在跟她商量收保護費怎麼分的事呢,同時也勸說堂姐偶爾得出去擺一擺威風,不然慶州城裡的小混混們都要忘了這地界上還有個女老大了。
林俞靜當時很想揍他一頓,好讓他知道到底什麼叫女老大。
看見孫女是這個反應,林老頭心裡又是氣悶,又是想笑,“我剛說啊,要是回頭那小子登門,爺爺不給他好臉,給他嚇着了……靜靜你打算怎麼辦啊?”
“我”,作爲一個誠實的孩子,林俞靜仔細想過後小心翼翼道,“我,那我能不能哄一下?”
“……”鬨堂大笑。
“別笑,你們別笑。這就對了,靜兒,其實當初你倆姑姑也是這樣做的……我可沒教,是她們自己心疼捨不得。”林老頭說着看了一眼兩個女兒。
女兒們坐在老孃身邊,都笑。
“道理就是這樣,父母長輩爲難他幾分沒大事,但是女兒家千萬不能跟着一起,不然……慢慢他就真的寒心了。”
“寒了心,一起過日子,自然也就沒法拿心待你。”
林老頭漸漸咯囉嗦起來。
“這事,它還早着呢,爸。”林復禮在妻子的唆使下開口,替已經開始尷尬的女兒解圍了一句。
這年頭二十歲談婚論嫁是不算早,一點都不早,但是女兒這還讀大學呢。
另外,這次江澈一家人要去茶寮過年,現在在慶州這件事,林復禮剛剛也知道了,也想看看,可是他沒想過真去見面,他相信對方也沒想……因爲那太正式了,還不是時候。
“就是,爺爺,他也不敢來啊。”林俞靜趁機表態說:“再說,我又沒說就一定選他了,他討厭着呢。”
她這話音剛落。
“來來來,就這,咱進去說,我家裡估計也是剛吃完。”大伯林晉德的聲音從院裡傳來。
酒壯慫人膽,而且江澈到這也顧不上調頭了,只好按先前說的,擺出來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被林晉德按着肩膀,走進了林家。
林俞靜說:“你,你你……”
“我,那什麼,代表茶寮,想聘請……”江澈轉過頭,目光找到林老頭,脫口而出,“臭棋簍子?”
他是很小聲說的,準確說叫嘀咕……但是現場這會兒實在太安靜了,所以還是被聽了個清清楚楚。
然後,就變得更加安靜。
有一句話形容場面安靜說是針掉地上都可以聽見……現場沒人扔針,但是大概也差不多了。
頭一回見識男的初次登門,先給下馬威的。“牛逼啊。”兩位姑父想着:“佩服,佩服。”
另一邊,林老頭一下站了起來。
“就你還好意思說我是臭棋簍子?你個臭棋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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