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盪漾着刺鼻的血腥味。萊茵哈特的長袍上,還沾染着大片的血污。他的座車,司機是個車技很好但是沒有特別能力的普通僱傭兵,手上攙扶的侍女,也僅僅是一個粗通異能,專門服侍薇的小女子。司機在第一次爆炸中就被震斷了脖子,萊茵哈特也僅僅來得及護住了身邊的這位侍女,卻也免不了讓她身上被彈片劃出了幾條深深的傷痕。
赤紅色的彈道在空氣中是如此的醒目。
急速掠行的子彈,在萊茵哈特視線中卻變得慢如蝸牛。他清楚的看到一串十幾發小口徑步槍子彈呼嘯而來,穿破了附近一輛民車的外殼,把裡面的三名乘客――兩個成人一個兒童,打成了篩子一般。他清楚的看到,一滴滴的血從傷口噴射出來,把那車內沾染得一塌糊塗。他甚至看到,清晰、緩慢的聲波從三人的嘴裡發出,然後他聽到了尖銳的慘叫聲。
一切,都變得如此的緩慢。
子彈在空氣中飛行,金色的光劍在上下飛射。視線所及,遠處大概兩公里外一棟大廈上,倉皇失措的殺手們渾身噴出了鮮血,或者直接被光劍炸成了粉碎。來自黑魔保安公司的僱傭兵們,依然在用那些重型武器瘋狂的掃射着。經過了神庭神力的加持後,他們這些超能者簡直有如打五十米固定靶一樣,把遠處的殺手們轟成了碎肉。
但是還有不知道具體數量的殺手,在遠遠近近的十幾處高樓上朝着這邊瘋狂射擊。他們也看到了自己的武器對於這些傭兵似乎沒有多大的效果,更是發現了薇她們那強悍的異能。
殺手頭目低聲詛咒起來:“該死的,這個背叛了神庭的傢伙身邊,怎麼還有高階的教士存在?換重型武器!”
重型能量炮發出的刺目光束無聲無息的籠罩了整個大橋,長達數百米的橋面頃刻崩潰,連同數十輛無辜路過的轎車,同時栽進了深深的泰晤士河。慘叫聲、哀嚎聲,彷佛一隻只老鼠的爪子,在萊茵哈特的心頭瘋狂的抓撓着,讓他的怒火,更旺了三分。
一切都有如電影中的慢動作,那些碎裂的橋面,破裂的汽車外殼,粉碎的人體殘片,清晰可見。他們在空中燃燒、融化、化爲灰燼,飄進了碧綠的河水中。幾個人體被爆炸的氣浪高高的衝了起來,剛好一道高能光束呼嘯而過,那幾個人就在雪亮的光幕中化爲一道黑色的殘影,隨後徹底蒸發,只有幾縷青煙輕輕的飄上了天空。
雨點一樣的光束中,反而是萊茵哈特他們所在的橋面安然無恙。薇她們強大的神力保護了方圓百米左右的一段橋面,金色的光罩在空氣中閃閃發光,光束轟擊在那光罩上,就整個的融入了光罩,沒能造成任何的損害。
萊茵哈特攤開了雙手,長髮飛舞中,他的身體慢慢的飄了起來,在離地三寸許的高度,他低沉的喃喃自語:“不可原諒啊。你們這羣該死的罪人。你們想要殺死我,那麼就直接衝着我來。可是,爲什麼要傷害這麼多的無辜呢?難道,你們想要用這樣的方式,證明你們的強大麼?”
怒火有如催化劑,衝進了在萊茵哈特心臟部位瘋狂跳動的龍胎元靈內。金色的光卵一陣的痙攣,萊茵哈特體內的所有龍力被抽了個乾乾淨淨,全部凝聚在了那龍胎內。龍胎在吸收了所有的龍力後,也彷佛恆星衰變一樣,朝着中心急速的塌陷,塌陷,再塌陷。最後,萊茵哈特心臟部位已經變成了漆黑的一個深洞,一片的空虛。
不,那還不能說是深洞,洞,還是客觀存在的,裡面總有點或實體或虛體的東西。可是那一片空虛中,空蕩蕩的,什麼都不存在。就連一般意義上的空間結構、時間等等物理客觀存在,也無法把自己的力量滲入這一片空虛中。
萊茵哈特身邊,那個手臂折斷的侍女驚恐的看着萊茵哈特。因爲她在他的臉上,已經看不到任何的東西。沒有顏色,沒有表情,沒有任何的動作,就是一片雪樣的慘白,一副極度的空虛和空渺。甚至,這個侍女感覺,透過萊茵哈特的臉,她能看到億萬光年外星雲的變遷,恆星的誕生和滅亡,以及時間流逝後的滄桑。
侍女的身體猛的抖動了一下,本能的低下了頭。經過嚴格訓練的她,深知自己看到了某些不該看到的東西,所以她立刻選擇了把注意力全部投到了自己面前地上一顆彈殼上,全心全意的研究起那彈殼的構造、材料、躺在地上的角度等等玄妙的問題。
萊茵哈特胸腔中,那一片的虛無內,突然閃過了一片七彩的朦朧光焰。那壓縮到了極至的龍胎元靈,彷佛一顆炸彈,從他胸腔內爆發出來,有如一個宇宙新生,七彩光芒瞬間充滿了萊茵哈特的整個身體。那強大的壓力,讓奔涌的能量滲入了萊茵哈特的骨骼、肌肉、經脈,甚至衝出了他的身體,他整個人,都籠罩在了一層七彩的朦朧霧氣中。
原本就比普通人強大不知道多少倍的神識,更是在極短的時間內被提升到了一個恐怖的強度。強大的神念內視,萊茵哈特愕然的發現,自己的身體內,空濛蒙的一片,自己根本看不到自己的身體結構,似乎,似乎體內就是一片的空虛。
不是空虛,神念在身體內晃盪了千分之一秒,按照速度,應該是行進了了在外界大概數十里的距離後,萊茵哈特突然看到了一顆巨大的圓球出現在自己面前。那是一顆通紅的,扁扁的圓形,上面附着了很多微粒的圓球。以神念看來,那顆圓球的體積,不會比在太空中所看到的月亮小到哪裡去。
這是……
印象中,見過類似的東西。那還是在神巢接受生理解剖等一些課程的時候,見過類似的東西。彷佛,這就是一顆人類血紅細胞的巨大標本。沒錯,就是那個形狀。而且,附近還有很多很多這樣的巨大的東西,它們都在一種很淡的,有着七彩光芒閃動的粘稠液體中漂浮,急速的潛行。
“我的身體,以神念來看,怎麼變得如此的龐大了?怎麼會這樣呢?”
腦海中一陣茫然的萊茵哈特,突然從不知名的所在,得知了一段奇怪的記憶。那是關於天龍一族的,最爲古老,最爲準確的記憶。
強橫、巨大的天龍一族,他們的修煉方法,就是不斷的吸收外界的能量,不斷的改造自己龐大的軀體,讓軀體在億萬年的萃煉中,達到完美的狀態。和常人修煉的方法不同,天龍們的能量,或者說氣,或者就直接說龍力,是在全身的所有部位同時流轉的。周而復始、往來循環,沒有死角,沒有障礙,全身如一。每一個細胞,每一個鱗甲,都鍛鍊得堅固緊密無比,最終達到了不可毀滅的終極狀態。
相對人類而言,那區區的十幾條經脈的鍛鍊方式,也許鍛鍊的速度很快,但是從效果上,絕對沒有天龍一族的法門那樣威力絕倫。
可是,這樣的修練方式帶來的唯一煩惱就是:需要的天地靈氣或者說能量實在是太龐大了。每一片鱗片萃煉所需的能量,都等同於一名普通天仙升級爲大羅金仙所耗費能量的百倍以上。這樣巨大的能量消耗,普通的肉體根本承受不住這樣的能量衝擊,所以伴隨着功力的增加,龍族的身軀就越來越龐大。
而身軀的增大,讓他們所需要的能量也就越來越巨大。到了最後,當天龍一族的族人們離開地球,連同太古的那些東方神靈們去探索宇宙的終極之時,天龍一族的長老們,身軀最龐大的,從頭到尾,綿延幾乎有十萬裡!這還是他們用力壓縮了自己的身軀後的結果。如果他們展開了全部的戰鬥形態,巨大的身軀將會有千萬裡左右。
也許,這也是他們不得不離開地球的原因之一。一名長老張開身體,就可以把地球蓋個結實,他們也確實無法在這裡繼續逗留了。
而龍胎元靈,得到龍力後結成的龍胎元靈,從它的名字就知道,這是一個胚胎,一個沒有發育成熟的胚胎。經過鉅額能量的沖洗,經過人的七情六慾尤其是怒火的錘鍊,它纔會發育成熟,最終經過一次徹底的爆發後,把其中蘊涵的龍族的生命力擴散到全身,把身體在瞬間改造成:龍體!
萊茵哈特,得到了奧丁的神格,吸收了芬里爾以及鵬王的全部菁華後,能量以及基本滿足了龍胎元靈的需要,讓它迅速進入了成熟期。至安給予他的生死絕境的萃煉,讓龍胎元靈又順利的汲取了生死界限的奇異能量,正式的取代了萊茵哈特的心臟,控制了他體內的全部生機。香格里拉,巨量靈氣的萃煉加上易塵不惜工本灌輸進去的星力,讓龍胎元靈已經到了出殼的極限,所欠缺的,就是一柄鑰匙了。
而今天,看到了若干無辜者的鮮血,再受到那殺伐征戰的氣息的刺激,萊茵哈特的龍胎元靈,終於滿足了全部的條件,脫殼而出,在極短的時間內,就用其中醞釀的一絲天龍一族的本命靈氣,把萊茵哈特的身軀改造成了龍體。龍體,龍的身軀,此刻的萊茵哈特雖然還保留着人的外形,可是他的基因,已經發生了最微妙的變化。
只有擁有了龍體,才真正的步入了龍力的修煉大門,才真正的可以藉助萊茵哈特腦海中那些龍族的修煉法門,修煉天龍力。畢竟,這是天龍一族的修煉法門,以人體去修煉,效果起碼要降低九成。
只感覺渾身空洞,體內空蕩蕩一片,提不起一絲氣力的萊茵哈特雙腳落回橋面,右手朝着前方千米左右處一棟大樓頂部伸了出去。長吸了一口氣,頓時感覺四周的能量洶涌而來,從每一個毛孔內衝進了身體,在體內僅僅一個循環,就化爲了彭湃龍力的萊茵哈特欣喜的睜開了眼睛,右手五指狠狠的握在了一起。
‘啪啦’一聲巨響,數十道金色光華化爲巨大的手掌,朝着那一棟高樓飛射而去。每一道手掌都捏住了一個殺手的脖子,把他們擰了起來,高高的拋起,直接丟下了那數百米高的大樓。淒厲的慘叫聲遠遠的傳來,甚至就連大橋附近的普通百姓,都聽到了那些倒黴的殺手那悽慘的嚎叫,渾身上下,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蟬。
薇皺了下眉頭:“你用的是神力麼?可是怎麼會有這麼古怪的攻擊方法?”
沒錯,萊茵哈特脫手射出的,的確是純正無比的神力,精純的程度,甚至不在六侍神之下。可是,雅瑟神族,從來就沒有聽說過,神力可以化爲手掌,把人給抓起來當繡球拋的。
萊茵哈特笑了笑,點點頭說道:“這是我把神庭的神力和東方的古老道術相結合,得來的神奇法門。薇,你不覺得,神庭的教士們,甚至是你們神,攻擊的手段都太單調了麼?”沒錯,雅瑟神族的戰鬥方式,就是把神力當作炮彈,把自己當作火炮,一輪重炮轟擊,完全憑藉自己超強的力量去摧毀敵人。
但是,很顯然,萊茵哈特的這種奇妙的神術,耗力少,簡單快捷,比起雅瑟神族傳統的作戰方式,先進了不知道多少。
所以,薇立刻閃到了萊茵哈特身邊,抱住了他的手,嬌滴滴的說道:“那,一定要教給我啊。不過,除了我,其他人你可不許教。”她狠狠的瞪了六侍神一眼,冷哼到:“尤其是她們。哼!”
萊茵哈特的一次詭異的攻擊,嚇壞了所有剩餘的殺手。他們紛紛拋棄了埋伏陣地,脫下了身上的迷彩服,逃離了現場。六侍神漸漸的收起了神力,目光兇狠的看着遠處的那些高樓,卻不願意去追殺那些在她們看來蟲豸般的人類。萊茵哈特的那些護衛們,也放鬆了扣住扳機的手指,開始走到橋面斷裂的地方,無奈的攤開雙手,看着那些在水裡撲騰的同伴。
坐在那兩輛被炸飛的轎車中的傭兵們,氣急敗壞的扛着沉重的軍械順着橋柱子爬了上來,渾身水淋淋的他們恭謹的走到了萊茵哈特身邊,低聲彙報到:“老闆,車子裡駕車的兄弟都被幹掉了。唔,他們的實力,比起我們,弱了一點。”
感覺到薇的身體一僵,萊茵哈特立刻輕輕的拍打着她的肩膀,對那些傭兵安撫到:“不是你們的錯,那樣的爆炸中,能夠保全自己,已經很不錯了。”看着地上斑斑的血跡,萊茵哈特低沉的說道:“厚厚的撫卹他們的家人。另外,以後給我開車的司機,全部換用你們的同伴……唔,你們輪流開車好了。”
心裡有一點淒涼的悲哀涌了上來。同時,也有對自己的一點點憤怒。萊茵哈特想到,自己應該早就想到這一點的。自己隨時隨地會遭受襲擊,那麼,自己身邊就不能留下那些相對脆弱的人。可是,傭兵們都是不願意握方向盤的壯漢,他們寧願扛着重型武器和敵人拼命,所以才選了幾個‘安分守己’的屬下來駕駛自己的座車。但是,自己忽略了,他們的確是太弱了啊,甚至沒有力量保住自己的生命。
“一定不能犯這樣的錯誤了。”萊茵哈特皺着眉頭下了決定:“回去就問問該隱爺爺,他是如何讓上位神都無法察覺他的血族身份的。如果這種方法可以大規模的應用,我的身邊以後就只能留最強大的血族戰士,不再用這些傭兵了。”
尖銳的警笛聲遠遠的傳來,幾架直升機也在橋面上停下,0052帶着一批精幹的特工,低着頭彎着腰匆匆的跑了下來。他一邊走向萊茵哈特,一邊大聲的咆哮着:“見鬼,萊茵哈特,這就是你所說的你脫離了暴力生活,帶領所有的家族成員投奔了和平與光明麼?”
萊茵哈特鬆開了摟着薇的手,迎了上去。他用尖銳冰冷的語氣說道:“沒錯,我帶領所有的大家族離開了黑暗,投奔光明。可是,有一批人背叛了我,他們拒絕服從我的命令。他們組建了新的地下世界,他們自稱逆黨。”
指了指徹底被破壞的大橋,萊茵哈特苦笑:“這是他們對我的警告,大衛先生。”
他無奈的苦笑着:“警告我,不要管他們的事情。或者,這是對我的報復,報復我幾天前,把他們的代言人毆打一頓後扔進了泰晤士河。”
0052盯着萊茵哈特:“和你無關?”
萊茵哈特很誠懇的點頭:“的確和我無關。如果你要抓人的話,我可以告訴你他們的代言人是唐格拉爾伯爵。他的馬場,就在我的黑山毛櫸俱樂部的隔壁。你隨時可以去找他的麻煩,但是,我懷疑他是否會承認這件事情和他有關。”
0052咬着牙齒沉思起來。萊茵哈特的肚子裡,卻突然發出了雷鳴般的響聲。
餓,非常的餓,整個肚子似乎化爲了一個黑洞,非要有九牛二虎投進去,才能勉強壓下那劇烈的飢餓一樣。
一個非常不妙的念頭在萊茵哈特心頭浮現,他的額頭上,突然冒出了大顆大顆的冷汗。他想起了,在天龍一族的幼生期,他們那簡直可以稱爲恐怖的食量……
難道,自己突然轉爲了龍體,就連胃口,也變得和他們一樣了麼?
一時間,萊茵哈特哪裡還有興趣理會0052滔滔不絕的詢問,他一副心思,都放在了自己身體的突然異變上。如果自己真的變成了那樣,還怎麼出門見人呢?難道說,自己可以當着一批貴族的面,面不改色的吞掉數百斤牛排,然後用兩頭乳豬來墊底,順帶着消滅幾桶冰激凌麼?
冷汗一滴滴留下,0052他們也終於注意到,萊茵哈特臉上的古怪和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