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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者頓時眉開眼笑,卻並未就此離去,而是嘿嘿笑道:“小娃娃,你人還不錯,這一路追趕,你那朋友共打碎了貝特320個雞蛋,福爾德八大瓶上等的花蜜果酒,查爾的四盞琉璃翡翠杯,以及愛德華的跌打損傷藥12瓶,這些共計1856銀幣,你也一併賠償了吧。”
“怎麼那麼多!貝蒂一瞪眼。
“你若不信,大可陪我一同去核實。”老頭信誓旦旦的道。
貝蒂無奈,在身上一陣摸索,不想再與這老頭糾纏。
我則是回頭望了望,卻不見有小販追來,不由問那老者,“爲何不見他們追來?獨獨你追了過來?”
“他們要收拾被你撞翻的爛攤子,更何況,他們那羣老小子早在這安逸的生活裡忘記了以往的榮耀,身體已被時光所腐朽,哪如我老頭子這般健壯。”那老頭得意的道。
我點了點頭,那老頭也確實頗爲健壯,追了幾條街也不見有絲毫的疲態。
“你闖的禍,你付錢吧。”貝蒂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最終沒能再掏出一個金幣出來,最終將目光轉向了我。
我攤了攤手道:“我沒錢。”
“我身上只剩下5個金幣了!這幾次的任務好歹你也分了近千金幣,怎麼會沒錢?”貝蒂翻白眼道。
“我真沒錢,如果我有錢,這會已經乘坐傳送陣到達礪風戈壁了,我很着急去龍穴。”我再次澄清。
貝蒂滿頭的黑線,瞪了我一眼後又轉向那老頭說道:“老人家,你看這樣如何?我先給你5個金幣,剩下的,我回去給您取。”
那知此時那老頭竟絲毫不理貝蒂,而是一雙閃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看。
我被他盯的發毛,不自覺退後了兩步。
“嘿嘿嘿,小兄弟。”那老頭一個箭步衝了過來,一臉的諂媚。
“做什麼?”突如其來的轉變讓我不由的警惕起來。
“你是冒險者吧?要去礪風戈壁大沙漠中脊龍高丘龍穴的所在對吧?”
“是這樣沒錯。”我點了點頭。
“嘿嘿,去脊龍高丘可要橫跨大半個沙漠,那裡可沒有傳送陣,你需行走些時日。這樣,你在去脊龍高丘的路上順便幫我一個小忙,你欠下金幣那事就一筆勾消如何?”老頭嘿嘿直笑,一雙精明的小眼睛眯了起來。
“你先說是什麼忙。”我也笑了起來,開始盤算是否能敲詐他一筆。
“我有一孿生兄弟,是一個魔法癡,這幾十年來一直醉心與魔法研究,約莫半年前的一天,他也不知是抽了什麼風,硬說礪風戈壁隱藏着不爲認知的魔法奧義,他要去尋找,我怎麼攔也攔不住,也就由他去了。
起初一切也都還好,我那兄弟每月皆派紅鷹帶來書信以報平安。可從三個月前開始,便再也沒有紅鷹送信過來了,我這做哥哥的實在是放心不下,但又恨如今年邁體伐,圖望黃沙滾滾而興嘆。”那老頭難得的擺出一張認真的表情,絮絮叨叨的說了起來。
“你的意思是,讓我幫你找到你的孿生兄弟麼?”我皺眉問道。雖然我有心幫他,只是又確實不想在爲其他事而延誤時間。
“不不不,小兄弟你只管去你要去的地方便可,若是你碰巧遇到,便讓他早些回來便好。”那老頭連聲道。
“茫茫沙漠,我連他相貌年齡盡皆不知,如何尋得?”我皺眉問道。
老頭子哈哈大笑指着自己說道:“我叫胡烈,他叫胡奧,至於長相,他和老頭子我長的一樣帥!”
我看了一眼他皺巴巴的枯瘦老臉,微微塌陷的酒槽鼻不由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笑什麼笑,年輕那會我可比你要帥上十倍!不,是一百倍!”老頭叫道。
我點了點頭道:“好,好,好,看你這麼帥的份上,這個忙我幫,不過我沒錢乘坐傳送陣。”我說。
“多少錢?”老頭問。
“50金幣。”我回答。
“這麼貴!”老頭恨的直咬牙。
“是挺貴。”我笑,並表示認同。
“你連一枚銀幣,甚至一枚銅幣都沒有麼?”老頭抱着最後一絲希望。
“沒有。”我回答。其實我也納悶,按照貝蒂說的,我應該有上千的金幣的,可我翻遍了全身,也沒找到一個出來。
“給你。”老頭從牙縫的裡擠出了這兩個字。
我聽到牙碎了的聲音,緊接着老頭從貼身的內衣裡摸索出50個金幣出來。
我收了錢,便將金幣給了盤坐在傳送陣最中央,被護衛保護着的傳送大法師。
“你真的決定要去?”貝蒂忍不住拉了我一下,卻被我掙脫了。
“一定要去。”我的聲音斬釘截鐵。
“你如果聽懂了我之前說的,就應該知道此時的龍穴有多麼危險。”貝蒂道。
我點了點頭道:“你如果也聽懂了我所說的,那麼你應該知道,我之所以今天存在於這個世界,只是爲了找那一個人。”
貝蒂臉色變了變,似是懂了,也或許沒懂。但這些對我來說卻未必重要。
於是我不再回頭,大踏步走進魔法陣的中央,任由那夢幻的紫色將我吞沒,直到一片黑暗,直到斗轉星移。我終將會到那裡。你在哪裡,我便去哪裡。
黃沙彌漫,我來不及去看清四周,便被那黃沙迷了眼睛。熾熱的風在嗚咽,我揉着眼,淚眼婆娑。
不知是誰幸災樂禍的笑了一聲,於是人們轟然笑成一團。我苦笑着搖了搖頭,勉強睜眼張望,腳下的魔法陣光輝已經散盡,黃色的砂礫只一瞬間便將魔法陣上覆雜而細小的紋理覆蓋。
魔法陣外的人們三五成羣,或就地擺攤叫賣,人山人海,很是熱鬧。依荒山而建有着幾處店面,裝飾的都極爲簡陋,賣着些鐵器刀劍,創傷藥水,或是衣物首飾,供應着此地的冒險者日常補給。算得上是一個小小的商業區了。
傳聞在大沙漠的深處,生活着無數古怪異獸,身上諸多部位皆是珍寶,所以礪風戈壁雖然是荒蕪之地,依舊有不少的冒險者來此探險,而在不斷探險的過程中,人們也修建了一個又一個的據點,而沙城,便是整個礪風戈壁中最大的一個人類據點,也是唯一一個擁有傳送陣的據點。
“脊龍高丘便在大沙漠的極西處,從沙城出發,最近的路線正好經過生命之源大綠洲,也能安頓休息,實在是一樁幸事。”我一面翻閱着識海中關於礪風戈壁的地理情況,一面向城門外走去。
諸多人們皆把目光投向我,似是見到了什麼見不得的事情,敬畏者有之,嘲弄者亦有之。竊竊私語,指指點點。
我撓了撓頭,被衆人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更不懂他們爲何這般奇怪。於是也就懶得理會,大步流星,繼續向前。
“大哥哥,等一下。”如銀鈴般好聽的聲音從我的身後傳來。
我止步扭頭去看,那是一位十三四歲的小女孩,一身火紅的羅裙就像初生的驕陽,手中拎着一根粉紅色的短小法杖,給人的感覺既熱情,又充滿活力,腦後棕色的長髮用紅絲束起,紮了兩個長長的辮子,又平添了幾分稚嫩的可愛。
“有什麼事麼?”我屈腰微笑道。
“大哥哥,你是要一個人出城麼?”那女孩撲閃着水靈靈的大眼睛問道。
我點了點頭,算回答了她的問題。
“那個,你能不能帶我們一起出城?”小女孩有些怯懦的小聲詢問道。
“爲什麼?”我愣了一下,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心思裡開始盤算,她可能是那種想要揹着父母出城探險的調皮女孩。
“因爲你一定很強啊,有你帶我們出城,這樣一定可以安全抵達生命綠洲的。”小女孩兩眼放光,攥着小拳頭一副激動的樣子。
我不由好笑,問道:“你爲什麼覺得我很強?單從外表應該看不出吧。”
小女孩笑了笑道:“礪風戈壁很危險,爺爺說裡面有很多的異獸,還有許多的壞人盜賊,一般人是絕不敢獨自一人出城探險的,而大哥哥你卻敢一個人出城,所以大哥哥你一定很強大!你看,所有人都在看你,他們也一定覺得你很強!”
聽了小女孩的話,我終於明白爲何所有人都用怪異眼神看我了。只不過其中嘲弄者居多,或許大多數人更願意相信,我只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傻貨。
“嗯,就算是這樣,那我又爲什麼幫你?”我想了想說道。
小女孩愣了一下,興高采烈的小臉蛋瞬間垮了下去。儘管他人很強大,又憑什麼會幫自己?
她慌張的在全身上下來回摸索,似是想拿出什麼貴重的東西。終於她發現了十個銀幣,那是她僅有的財富,但她知道十個銀幣或許足夠她買上幾根好吃的棒棒糖,但絕不足以用來僱用一個冒險者,於是她將那僅有的銀幣攥在手心,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小女孩窘迫的表情讓我想到了在我童年時代想買的一架遙控飛機。當時我就是那樣緊緊的攥着十個硬幣,望着玻璃窗上千元的標價逃跑似的跑回家中哭了一宿。
於是此刻我無比清楚她的想法,她想哭,但小女孩卻沒有哭。她窘迫的想要跑,但她也沒有跑。或許,出城對她來說真的很重要,最起碼遠比我童年時的那一架遙控飛機要重要的多。
“你年紀還這般小,爲何不與父母在一起,偏偏想着出城?”我問道。
“因爲我的父母就在生命綠洲那裡,我已經三年沒見到她們了。”小女孩眼睛紅了起來,卻倔強的沒有哭。
“你就沒有其他親人?”我開始有點明白了。古籍記載,沙漠綠洲中有中異獸叫‘旺角’,其形若熊,其齒若劍,又頭生雙角似鹿,其中又以雙角最爲珍貴,故稱‘旺角’。許多冒險者長年駐紮在生命綠洲周圍,就是爲了獵殺這旺角獸的。
“我是和爺爺來到沙城的,一年前爺爺曾經僱傭過一個冒險者護送我們到綠洲那邊去,只是剛走了一半路程,便遇上一夥強盜,那冒險者自己跑了,我們身上的錢財被洗劫一空。如今在這沙城過活,只靠爺爺在鐵匠鋪做些雜活養活,再攢夠僱用冒險者所需要的錢,不知要到何時。”小女孩說着說着,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
“哭是沒用的。”我說。
“可我就是想哭。”哭泣一但開始,就如絕了堤的洪水,再也阻攔不住。
“你的故事很感人,我很同情你,但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我說。
“我知道,我知道,我先前攔住了21人,他們都這樣說。”小女孩繼續哭道。
“是這樣沒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所以要請別人做事,必須付出些許代價。或許,你可以選擇僱用我。”我想了想說道。
“可我沒那麼多錢!一年前爺爺僱用的冒險者,花費了2000金幣!我哪裡有那麼多錢?我偷偷攢了一年的零花錢,不過才10個銀幣而已!”小女孩說道。
我緩步上前,走到小女孩的身前,微微蹲下身體說道:“把你的銀幣給我吧。”
小女孩愣住了,傻傻的攤開了一直緊緊攥住的手掌,她的手心有些發紅,那是被銀幣硬生生擠壓出的淺淺紅印。可見女孩在手心攥的有多麼緊。
那些銀幣很閃亮,很乾淨,甚至看不到一絲灰塵,我似乎看到了小女孩每天將那銀幣拿出來日夜期盼,認真擦拭的樣子。
我從那十枚銀幣中挑出最閃亮的一枚道:“這個,就是你要付出的代價,也是我的酬勞,從今天起,我將護送你們到生命綠洲那邊去。”
小女孩破涕爲笑,連聲說謝。
而就在此時,一位身着破舊布衣的老者驚慌慌,急忙忙的從人羣中跑了出來,一把撲到小女孩身邊將她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