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的表情一直沒有變,哪怕是這片宮殿搖晃的就快要倒塌了,他的表情依然如古潭般平靜,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這就是我擔憂的理由。
這讓我很不安,於是我試圖打破這種平靜。
“我的朋友來了,他們會殺了你。”我說。
“在這深海之中,我的本體的恢復能力是在水面時的三倍,外面那四個人最多重傷我,卻殺不死我。所以他們無法救你出來,你很快就會死。”老者平靜的說道。
我想了想,確定他說的是四個人,便知道了是哪四個人,於是說道:“若是所有人都來了呢?”
老者的臉色變了變,他想起了不久之前在海面上那爲名叫尚進的人類強者所使用的那驚天動地的一掌。
“不得不承認我還是有些大意了,多虧你提醒了我。”老者笑了笑說道。
說完只見他揮了揮手,將我禁錮的幽蘭色光芒徒然大盛!威力更勝先前十倍不止。
我痛苦的皺了皺眉,皮膚只在瞬間便乾癟了下來,於此同時,我體內那剛剛恢復了一絲的小水滴居然開始蠢蠢欲動,不受我控制的向我體外鑽去。
一息之後,那代表着水元素本源的水滴徹底脫離了我的身體,而後通暢無阻的穿越了重重藍色光幕,落入那老者的手中。
“我會與它融合,到那時,你的那些所謂強者的朋友便再也不是我的對手。”老者的神情很是激動,看向那滴水滴的眼眸中盡是狂熱與貪婪。
到了此刻我才終於明白,原來這老者抓我的目的,就是爲了那滴黑冰碑中的水滴,傳說中的水元素本源!
“我早說過你不該走向那裡,就像你不該擁有這滴水滴一樣,因爲高臺是神臺,而水滴是神晶的一部分。而你,不過是一個最平凡低下的人類。”老者站在高臺之下,可他的眼神卻是俯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地下的一隻螞蟻。
我張了張嘴,想要反駁什麼,卻沒能說出一句話。我體內的水分在飛快的流逝,或許三息之後,我就死了。
“高貴的神啊,您的奴僕爲您尋來了聖物,它將在我的身上重現曾經的光輝,帶着您的道,您的榮光,重新普照大地。”老者虔誠的對着神臺上的王座念着,並將那滴水滴慢慢的推向自己的胸膛。
幽深的海底深處再也沒有色彩,沒有光與希望的世界處處透露着黑暗,幾隻燈籠魚惶恐不安的帶着些許微弱的光明向海底的更深處潛行着, 哪怕它們知道如果繼續下潛,將會到達真正死寂的深淵。
因爲有些東西,比死寂的深淵更加可怕,於是燈籠魚們寧願躲進深淵碰碰運氣,或許這樣能逃出即將發生的一場劫難。
不遠處亮起了淡青色的光暈,五條巨大的風龍掀起了陣陣恐怖的暗流。火鳳嘶鳴着,周遭數十里海里的海水已經冰冷的可怕,可靠近火鳳三尺處的海水卻在沸騰,以至於冒起了陣陣白煙。那白煙剛剛升起,又映入五彩的霞光中,如朵朵彩雲一般,煞是好看。
一隻巨大的藍色烏賊正努力的用他那十條觸手護住全身緊要之處,他沒有逃,也沒有反擊,只是靜靜的防守着,看起來他的處境很危險,可不知爲何,他的眼神有些冷,盯着眼前那不斷攻擊的二人一鳳,就如同盯着死物。
胡奧手中的法杖揮舞個不停,五條巨大的風龍輕易的一次又一次扯斷了深藍烏賊的觸手,血液早將這片海域染成了鮮豔的紅色,只是那鮮豔的紅還來不及向遠處擴散,便被火鳳身上恐怖的高溫連同着腥臭的海水一起蒸發。
可藍色烏賊卻並不着急,對自己身上那一處處巨大的猙獰傷口也毫不在意。只是眼眸中的恨意又重了幾分。
他當然不會逃,但他要隱忍,因爲他需要一些時間,他要與神靈留下的那一小塊神晶融合,然後將眼前這些所謂的強者全部殺光。
只要三息就夠了,三息過後,一切將會逆轉,傷他的人都會死。藍色烏賊靜靜的想着,他的計算很精準,也從來不會出錯,就像萬年來他一次次狩獵一些強大的獵物一般,他總要爲了某些原因而等待,於是他很擅長計算。
深沉的如同夜色的海水突然被分開了,一道人影踏空而來,沒錯他是踏空而來,哪怕是在水壓巨大的深海中,仍舊沒有一滴海水能沾上他那猩紅的衣袍。
藍色烏賊的眼睛縮了縮,他認得那一個人,那是一個曾一招將他重傷的人,這讓他有些不安。藍色烏賊突然覺得短短三息的時間在這時竟顯得如此漫長。
沒人想到尚進會來,也沒有人想到尚進會來的這麼快,更沒人想到他來的時機竟是如此關鍵。
可他就是來了,不管藍色烏賊願不願意,他就是在這關鍵的時刻來了。
小蟲兒立在霞光裡嘴角泛笑,自始至終他在深海中從未出手,因爲他自己清楚,他根本傷不了那隻巨大的深藍烏賊,但他知道尚進一定會來。
都說“知子莫若父”同樣的道理,知父也莫若子。尚進不會允許小隊之內的精英死在這裡,同樣也不會允許他這個唯一的義子死在這裡。小蟲兒很清楚這一點。
這樣的利用與逼迫或許會令尚進不悅,但小蟲兒這次想任性一次,因爲從小到大,他從未任性過。
尚進的眼眸依舊平靜,即便是傳說中海底最深處的死寂深淵,也沒有他的眼神平靜。他沒有說話,只是緩緩舉起了右掌,他的動作很是隨意,就如同不久前海岸上舉起手掌一般。
深藍烏賊恐懼到了極點,在尚進出現的瞬間,他就知道,他再也無法堅持三息的時間。三息時間看似很短,但對尚進那等強者而言,足以出手數十次不止。他很擅長計算,也從來不會出錯,於是他必須做出一些抉擇。
要逃跑麼?他若是想逃,在這深海之中沒人能比他更快。但他有些不甘,心中也有些恨意。
深藍色瑰麗的宮殿內,老者緩緩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那滴被他稱爲神晶的水滴立刻努力的掙扎着想要脫離老者的雙手,卻被老者隨意禁錮在原地。
我努力的睜開眼睛看着眼前有些慌亂的老者,有些不明白他爲何突然放棄了與那滴水滴的融合。
老者沒有說話,只是想到了不久前在海岸上被尚進重傷,又想到了尚進在最關鍵的時刻破壞了他的計劃。於是他的臉上很陰沉,更有些恨意,這讓他做出一個頗爲心痛的決定。
他不想逃了,哪怕是用掉一件萬年來他都捨不得用的寶物爲代價,他要殺了尚進,而且要親手殺了他,因爲他真的很恨。
那寶物是一塊小巧的令牌,令牌通體碧藍,其上散發着讓人極其敬畏的氣息。那是神的氣息,自然代表着神的旨意。
老者沒有再猶豫,手中微微用力,將那令牌捏的粉碎。純淨的藍色光芒從那令牌之上涌了出來,那光芒照亮了神臺上的王座,照亮了神殿兩側的六張石桌與座椅,也照亮了穹頂之上的幽藍透亮如同水晶的光幕。於是更強的更盛的藍光從大殿的各處涌了出來,深藍色的光從大殿內穿透出來,最終照亮了外面最黑暗深沉的海域。
海域之中,尚進驚天的一掌拍了下來,無情的海水被分開了,恐怖的白光比正午最耀眼的太陽更加奪目。
可尚進卻突然皺了皺眉,嘴裡發出了一聲輕咦。
純潔無暇的藍色光芒從深藍烏賊的身上透體而出,可那光並不擴散,猶如一個巨大的藍色罩子。於是罩子內的深藍烏賊看起來更藍了。
耀目的白光衝擊在那深藍的罩子上,整個海域都因着巨大的衝擊波劇烈震顫起來。一息過後,白光漸漸潰散,深藍的罩子上蕩起陣陣漣漪,但它沒有碎。
可尚進並不意外,從藍色光罩出現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這光罩不可能被他一擊而碎。因爲他從那藍色光罩之上感受到了一種令他敬畏的氣息。
以尚進這種境界能讓他敬畏的氣息很少,除非是神的氣息。尚進很清楚藍色烏賊不是神,這很能說明一些問題。
尚進的眼神終於不再平靜,而是變得異常狂熱。深藍烏賊身上有重寶!尚進有理由這樣想。於是他開始了更快更猛烈的攻擊。
胡奧先生所操控的五條巨大風龍也變得更加狂暴起來,他並沒有像尚進那樣想的那麼多,事實上他也沒有心思去想那麼多。因爲他很心急,因爲‘那個傢伙’被深藍烏賊吞進腹中的時間已經太久了。
被濃郁藍光所淹沒的大殿內,老者的眼神漸漸平靜,一切的局勢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掌握之中。
一滴純淨的水滴在奮力的掙扎着,似是表達着某種憤怒的抗議,老者招了招手,強行將那滴水滴向自己胸膛壓去。那純淨的水滴掙扎的更劇烈了,只是在絕對的力量面前卻顯得那般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