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意再次翻涌,夏德強忍着不閉上眼睛,也和三位魔女進行了道別。隨後實在是難忍睡意,不得不重新坐回到了“平衡”的位置上,趴在那裡再次閉上了眼睛。
本以爲這次閉上眼睛,便會徹底結束這場奇異瑰麗的夢境。但在極致的睏倦中沒有沉淪太久,在一聲驚人的爆響後,忽如其來的狂風便再次喚醒了夏德。
“等等,像魔女議會這樣的密閉空間中,怎麼會有這麼強的風聲?”
驚訝之餘,腦袋雖然有些疼痛,但夏德還是強忍着倦意擡起頭,試圖睜開眼睛。
前方,是極爲刺眼的明亮的光芒,風更是吹的夏德幾乎睜不開眼睛。哪怕是坐姿,但這狂風也依然讓身體向後倒去。他眯着眼,想要看清楚這裡到底又發生了什麼,是否是【詩歌紙牌】忽然失控,但看到的只有原本放在自己手邊的羅德牌們,已經在狂風與光芒中,在議會的那束天光下肆意飛舞。
他擡起手擋在面前,想要看清楚議會圓桌上方的那團光中到底有什麼。夏德也的確看清楚了,狂風在那團爆開的光中,撕扯着一個身影有些模糊的女人,想讓她重新回到光中。
那是一位有着金色長髮,看起來二十五六歲,右眼有一顆淚痣,樣貌極爲美麗的姑娘。她只有上半身出現在光芒中,每一次像是向前奔跑的動作,都讓身體出現一個新的殘影,衆多殘影和她努力發出的聲音一樣的模糊:
“不要相信露維婭·安娜特,不要相信露維婭·安娜特!”
對這場面極度震驚的夏德,已經在漫天飛舞的紙牌中站了起來。狂風依然讓他擡起手遮在眼前:
“你說什麼?”
那女人的身影也隨着他的清醒,逐漸變得清晰,直至讓夏德完全看清楚了那張臉。那絕對是魔女,哪怕胸前的徽章不發熱他也知道是魔女。除了魔女,他不相信凡物還能有這樣的魅力。
而那個拼命對抗後方吸力的女人的金色眸子中,則是極爲震驚的神情:
“你是誰?這裡不是議會嗎?議會裡怎麼會有男人?”
重疊而且帶着迴音的聲音依然不太容易分辨,但至少夏德這次聽清楚了全部內容,而她使用的是德拉瑞昂語。
“你是誰?”
夏德再次大聲的問道,但在風聲與其他奇異的聲音中,他的聲音也不是很清晰。
陌生的女人雖然依然不解面前這個無法觸發魔女詛咒的男人是誰,但還是盡力抓緊時間,在身影搖擺不定中,傳遞重要的信息:
“我來自過去!你們的過去!破滅的紀元!我是魔女議會的會長,時間的大魔女阿黛爾·伊莎貝拉。”
夏德一下就想到了被他拿來當做儀式核心的那束金色長髮,隨後疑惑破滅時光的人,怎麼可能聯繫到“現世”,但立刻又想到【詩歌紙牌】的上一次使用就是違規,這紙牌上附着的連接往世的力量,恐怕還沒消退乾淨,再加上夏德特殊的昇華之語、議會的場地以及對方的特殊身份,纔會造成這樣的結果。
他並不懷疑對方是否身份造假,上週他雖然藏在嘉琳娜小姐的裙子底下,沒在格林島碼頭上親眼看到議會時間大魔女的臉,但他不會認錯人的。
“不管你是誰,都要記住,不要相信露維婭·安娜特,不要相信她!她是世界毀滅者,她是真正的罪人!阻止她,不論她要做什麼都阻止她!”
她清晰的身影變得模糊,那股連夏德都感覺可怕的力量,正在將她驅趕出這段時光。
“可是,女士!”
夏德扶着桌面,大聲對她說道:
“我雖然認識露維婭·安娜特,但她是我的未婚妻啊。”
“她那種人也能找到愛人?你說的是那個紫色眼睛的毀滅者嗎?”
那一刻的驚訝,讓她的身影變得更不穩定。狂風像是撕扯着她身上的每一絲色彩,想要將她帶走,但這位時間的大魔女卻依然頑強的抵抗排斥力。
“當然是。哦,女士,你到底想說什麼?”
說着,他向着那團光中伸出了手,魔女也下意識的想要抓住他。當兩隻手緊握,幾乎已經完全褪色的魔女,居然恢復了清晰。但與此同時,想要拉扯她重新回到光芒中的巨大力量,也作用到了夏德的身上。但隨着脖子裡掛着的【尤克特拉希爾之鑰】猛地震動,夏德的身體又穩定了下來,連帶着那被他拉住的大魔女的身體也穩定了下來,只是吸力並未消失,這只是讓她能夠存在的久一些。
那光中的魔女瞪大了眼睛:
“怎麼可能?你難道真的是她的未婚夫?她居然把那把鑰匙給你了?你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她可是魔”
“女士,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知道這鑰匙?這真的是露維婭製作的?還有,女士,魔女議會到底有怎樣的責任?”
狂風越發的強烈,風中飛舞的紙牌撞到臉上甚至有些疼痛。
阿黛爾·伊莎貝拉用盡最大的力氣對夏德說道:
“時間不夠了,我只說最重要的事情:這次絕對不能再讓她成功!就算你是她的愛人,爲了這個必將滅亡的世界的未來,也要阻止她繼續下去!去找【希望寶鑽】,用密瑟語詢問它如何阻止露維婭·安娜特,你會得到答案的!”
她的整個身體都要化作光點,重新回到那團有着無窮光亮的光中了。 “我會去尋找那遺物,但至少現在,我相信她!”
“進入魔女議會的男人,被毀滅之女選中的不幸者,去找【希望寶鑽】!”
有什麼東西,被她塞到了夏德的手中,而且那東西還帶着鏈子。在全身散作光點消失之前,阿黛爾·伊莎貝拉對夏德說出了那最後一句話:
“往世與現世的道路,只要被我們打通這一次,就會有第二次。我會再來找你!我會告訴你所有!我可以給你所有,一定阻止露維婭·安娜特,這是這個世界,是我們最後的機.”
她完全消失在了光中,那再次爆發的光芒也將夏德吞噬了進去。在光芒吞噬夏德,或者說夏德徹底清醒前,他心中想着的事情是:
“露維婭,你在過去到底做了什麼?”
隨後意識便再次跌落到了混沌中。
“夏德~夏德~”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熟悉的聲音將夏德喚醒。但這次不是菲歐娜,那聲音是嘉琳娜小姐。
“哦~”
從趴在圓桌邊的姿勢起身的時候,感覺頭昏腦漲,甚至想要乾嘔。左手按住太陽穴,右手撐着桌子,看到嘉琳娜小姐、貝納妮絲小姐、阿芙羅拉小姐和梅根,都在擔心的看着他。
天光下的【魔女議會】最底層依然是那麼的平靜,夏德的那疊紙牌整齊的放在桌邊,一大一小兩隻魔藥空瓶則在腳下立着。
桌面上儀式基陣的粉筆痕跡已經消失了大半,作爲儀式核心物品的【詩歌紙牌】落在桌面上,《費蓮安娜筆記》壓住了紙牌的一個邊角,那束金色的長髮則已經完全消失不見了。
像是夏德做了一場漫長而又離奇的夢,但至少與費蓮安娜小姐她們見面的“夢”又絕對是真實的,因爲他嘴脣的傷痕還在痊癒。而且,他真的感覺自己緊握的右手中,似乎多了什麼東西,因爲雙臂交疊在桌面上,所以他可以將那東西藏進外套的袖筒中,那似乎是一塊小巧的懷錶:
“抱歉,我有些難受。”
見夏德又做出了乾嘔的動作,貝納妮絲小姐彎腰扶住他,拍了拍他的後背。等到夏德的臉色好看了一些,才輕輕在夏德側臉嗅了一下,然後輕聲感嘆:
“這就是第五紀元大魔女的香水味道嗎?紫羅蘭,薔薇,還有像是淡淡的油墨的味道。”
“這也能嗅到嗎?”
夏德問道,想要站起來,但最終還是坐着和她們說話。試圖起身時感覺自己全身都不對勁,除了春季剛開始時的那次重病,他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狀態這麼差過。
但好在隨着昇華之語和【詩歌紙牌】的特性結束,他的狀態正在快速恢復。
“魔女們有着嗅到其他魔女香水味的能力,你可以認爲這是奇特的職業能力。”
嘉琳娜小姐輕聲說着,像是害怕自己大聲講話,會讓夏德昏迷過去。當然,她也不忘將準備好的魔藥拔開塞子遞給夏德:
“雖然你沒有完全啓動昇華之語,但怎麼說也動用了力量。好好休息一下吧,先不要說話。西爾維婭還在議長閣下身邊,暫時不會有人過來的。”
“我沒事,沒事。”
他喝下了那兩瓶恢復精神力的魔藥,然後感覺自己好多了:
“我見到費蓮安娜小姐了,很成功,比我想的還要成功。”
四位魔女都露出了笑意:
“見到了就好,和費蓮安娜小姐說了什麼?聊呢喃詩章的事情了嗎?”
“沒有,我們聊了一些其他的事情,關於愛德華茲告訴我的一些事情——世界末日。”
在此之前,他從未和魔女們談過這件事,但現在就是個好機會,同時也能解釋一下格林湖之戰時的未成形迷鎖——那是他夢到的未來。末日的到來是目前已經確定的事情,隱瞞着不說完全沒有意義。
而這件事說起來複雜,但如果真要說明,幾十句話也能大致說個大概。嘉琳娜小姐、阿芙羅拉小姐、梅根與貝納妮絲小姐表情各異,但看起來都不是特別意外:
“從最近一年來物質世界的狀況,也能看到一些端倪。但世界末日又能怎樣呢,既然它還沒有來,那麼該吃的午飯還要吃,該做的工作還要做,該開的會議還要開。最多是要對此做些準備,這是全世界的事情,我們不會自詡爲救世者,只是要感嘆一句,要做的事情又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