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你說什麼?”

顧修寒忍得額角青丨筋直跳才勉強穩住語氣。

這麼脫離常規的話他當然要確認一遍。

可察覺到時,他的右手已擅自把住了阮語yāo線處凹下去的那一截。

銀灰色的機械手捏皺了睡衣,兩顆釦子間的布料都被勒得繃起來,從縫隙中露出一丁點白嫩的小肚子。

“……”

顧修寒喉頭一沉,乾嚥了一下。

“什、什麼裝不下?你又亂想什麼啊……”阮語直覺剛冒出來的這句心音不正經,面紅耳赤地扒拉顧修寒的機械手。

總算把手扒掉後,阮語急急爲那句歧義深重的話補全了細節。

“……意思是說那些事要等我慢慢適應了,說可以了,你才能做。”

“還有,最後一步要等到下次求偶熱發作才行。”

“一旦正式談戀愛了我就會對你負責任,所以以後抱我的時候要溫柔,現在總是勒得身上不舒服,像怕我逃跑一樣。”

“有要求不要忍,抑制得越厲害你就會變得越奇怪,就算我暫時沒辦法接受,你也要大大方方地讓我知道。”

……

“這些條件都能答應我媽?”

阮語微微仰着臉,自帶三分稚氣的圓眼睛盈着光,因爲一口氣說了許多對着重精神戀愛的人魚而言過於出格的話,害羞得幾乎全身都染上桃粉色了,但表情無比鄭重,不躲不閃地望着顧修寒。

顧修寒從阮語急忙補充細節開始就也一直深深地回望着他。

盯得阮語顱頂涌起酥酥的麻。

“好。”

顧修寒認真點了點頭。

“都答應你。”

機械臂再次伸出,圈着那截窄腰將阮語勾進懷裡。

力道正如剛剛答應過的一樣溫柔,但體溫火炭般烘人,心跳也熱烈到失衡。

好像每顆細胞都在替寡言的嘴巴訴說着愛意。

這樣的懷抱讓阮語安心又愜意,像整條魚浸泡在曬得暖融融的海水中。

舒服得在心裡發出了小小的、哈的一聲喟嘆。

阮語歪歪腦袋,用滑軟的臉頰肉貼住顧修寒的側臉,再晃着頭蹭蹭,這是人魚間表達親暱愛慕的肢體語言。

接着,他正式做出對顧修寒之前告白的迴應。

“顧修寒,我也喜歡你。”

細細糯糯的嗓音,咬字輕,但是很清晰。

說好了談判完要和顧修寒表白的,那就算臉皮再薄也要一個字一個字地好好說。 顧修寒的迴應是剎那間收緊的臂彎,以及怕勒痛阮語於是立刻放鬆鉗制的微動作。

不知道要怎麼愛,怎麼疼纔好。

腦電信號驟然變得激烈,暴雪般紛揚繚亂,幾乎難以解讀。

可光這樣是不夠的。

“你要像我一樣用嘴說出來。”

新關係成立,阮語馬上就繃起臉蛋提要求了。

“說你喜歡我,再用嘴叫聲寶寶給我聽一下,現在叫。”

顧修寒叫阮阮時的發音也很好聽,但更像哥哥叫弟弟。

阮語更喜歡“寶寶”,有種格外被人愛着的感覺。

阮語以前將顧修寒當兄長,知道再怎麼受寵愛,撒嬌拿喬也得有限度,畢竟兄長是可以管束、教育弟弟的上位者。因此他總是七分囂張三分慫,小魚尾巴剛翹上天就要奶狗似的搖一搖找補回來,瞄着顧修寒臉色行事——說是臉色,其實顧修寒也沒什麼臉色,只是不同等級的冰凍指數。

但配偶之間沒有上位者。

所以顧修寒必須要比以前更疼愛他,滿足他的合理需求,而且表情和語氣都不能有一點兇。

他也一樣,能做到的事都想爲顧修寒做。

“好。”

顧修寒默然醞釀,再開口時,天生的寒冽音色已竭力柔化出了幾分說情話的繾綣,一字字落入耳中:“我喜歡你,寶寶。”

“而且還不止。”

[我對你是……]

顧修寒垂眸,耐心揀選着能描述那種感情的詞語。

[迷戀。]

是這個詞,很準確。

因爲有過許多被迷到神魂顛倒失去理智、形象毀滅性崩塌的時刻。

“我對你是……迷戀。”

明明模樣冷肅沉穩得與“迷戀”二字毫不沾邊,顧修寒卻還是稍稍偏過臉,薄脣抵着阮語紅玉般快要透光的小耳朵,一板一眼地說了出來。

“你怎麼忽然變得這麼會說話。”阮語一愣,哼哼唧唧着朝令夕改,“你還是先不要說話了,我聽多了容易受不了。”

對人魚來說這些能撩撥、撫慰到精神體的情話實在太過刺丨激,阮語簡直要被自己小狗一樣上撲下跳的心臟捶暈了,害羞得亂搖尾巴。

可他忘了自己這會兒是人類下肢,結果只是搞笑地在顧修寒懷裡扭了兩下屁股,回過神時瞬間羞恥度翻番,使勁勾着顧修寒脖子往上躥,不讓他看見自己的臉。

結果這對新晉情侶就這樣你喜歡我我喜歡你地黏糊了半天。

已經答應過阮語不再強行忍耐,顧修寒終於任由某些臆想孳生。

比如之前連想象都會竭力剋制的……

親丨吻。

阮語被迫接收到了一些臆想出的,自己的嘴巴特寫畫面。

因爲顧修寒荒得厲害,腦內沒幾幕能和清新唯美沾邊的,都很……

比如殘留着淺淺咬痕的粉嫩嘴脣。

脣部黏膜呈現出一種近似受傷的、高熱的熟紅。

以及染着黏糯鼻音,小聲哭着問“還有多久才能親完”的畫外音……

確實很像阮語會做出的反應。

但事實上誰也不會一上來就把剛確認關係的小男友親成那樣。

想歸想,又不是真的s情狂。

兩個人都是初次,顧修寒一定會小心翼翼的。

但是……

接吻是一件會弄哭人的事情,而且看起來有點疼,阮語很難不從顧修寒的腦子裡得出這樣的迷惑結論。

“我們可以過幾天再親嘴巴嗎?讓我做一下心理準備。”

阮語又乖又直白地和顧修寒打商量。

“可以。”

顧修寒低聲道。 那麼久都煎熬過來了,當然不急這幾天。

“你有沒有其他想做的事?”

大概是出於補償的心態,阮語用手指勾住自己的睡褲邊,孩子氣地往外抻了抻,臉紅紅地問:“看……看看尾巴?”

他知道顧修寒可喜歡看魚尾巴了。

[阮阮……好可愛。]

[真的好可愛。]

不只關乎谷欠望和誘丨惑。

他只是憋狠了,難免重點偏移。

可實際上,那份真摯與可愛帶來的心動才佔據了壓倒性的比例。

像春筍青嫩的尖端,茸茸地鑽出化凍的土壤,鑽得人骨縫都癢。

“等等。”顧修寒攏住阮語勾褲沿的手,不讓他這就脫,眼底緩緩燃起滾燙的什麼東西,嗓音微啞道,“去你房間,可以嗎?”

“可以啊。”

在阮語看來誰的房間都一樣,配偶的這點要求當然得滿足。

阮語在能源星也住了不少日子,屋子裡零七碎八的日用品和小擺件全息球之類的東西積了不少,還有研究院發來的東一沓西一沓的精神研究資料和報告,管家機器人每天收拾完用不了幾小時就變得亂紛紛的。

亂,但乾淨,而且到處都香,好像連地板縫裡都讓人魚的甜暖體香浸透了。

顧修寒表情如常,心裡卻飄出一句怪話——

[阮阮的小牀。]

透着癡迷焦渴的意味。

字與字之間都黏糊得能拉出絲來。

阮語一怔:“?”

基地住所的寢具規格都是一樣的啊憑什麼他的就是“小”牀了?

一定要說,可能因爲阮語用的被單都是清新溫暖的色系,旁邊矮櫃上還擺着一盞熒光水母造型的小燈,顯得有一點點稚氣。

而當顧修寒這個模樣成熟、體型高大的男性坐上去後,這一點得到了證實。

——他看起來確實像在坐家裡弟弟的牀。

[想弄髒……]

又一句。

伴隨着一些朦朧的潛意識碎片——

這是人魚王子香綿綿的小魚窩,每個夜晚卷着漂亮尾巴呼呼睡覺的、私密的個人空間。

而顧修寒就像這片空間的入侵者。

想要用雄性荷爾蒙與自己的氣味沾滿阮語的小魚窩。 塊壘清晰的肌肉與散發淡淡金屬和機油氣息的機械臂擦過水藍色的被單。

一宿後織物變得皺巴,因汗水而泛潮。

……

阮語的表情緩緩凝固:“……”

別說已經是配偶了,就單憑他們以往的親密程度讓顧修寒在這裡睡一宿也是沒有絲毫問題的。

可就是感覺這人sè得嚇人,很不對勁!

“唔,”阮語通紅着臉,慢吞吞地朝門口挪,“要不然……”

“不然什麼?”

顧修寒低聲反問,反手就攥住了阮語腕子,挾着摟着地拽上來,裹進被子裡。

涼冰冰的機械食指勾住睡褲邊沿。

“不是要給我看尾巴嗎?”

一貫冷得像覆着層薄薄冰殼的黑眼瞳,此時蘊含的情緒是阮語從沒見過的纏丨綿、熾烈與生動。

“我想看,你的尾巴。”

顧修寒終於坦誠地用嘴巴表達出了意圖。

“寶寶……”

“寶寶。”

他還用這個稱呼反覆戳刺阮語的軟肋。

原本還殘存着少許冷硬與機械感的語氣,越練習就叫得越溫柔自然。

阮語哪裡抵得住這樣的攻勢,昏頭漲腦間,睡褲和短褲都已經被顧修寒的機械手團成球攥着了。

阮語急忙變回原形,免得像人類一樣什麼東西都露在外面。

都給看尾巴了,顧修寒還是不放過阮語,似乎是沉迷於觀察阮語聽見愛稱時興奮又害羞的反應。阮語被顧修寒那一聲聲寶寶叫得受不了,耳鰭像被撓癢撓舒服的幼貓一樣向後斂起,趴伏成了飛機耳,在兩片薄脣噴吐出的溼熱氣流中顫抖不已,眼尾生理性泛潮發紅。

“不要再叫了,我耳鰭好像被你叫壞了……”

軟趴趴得拎都拎不起來了。

“你怎麼像個復讀機器人一樣……”

和阮語談戀愛的顧修寒簡直就是大變活人。

不僅徹底不剋制不避嫌了,還會垂眼偷瞥機械手裡攥着的,剛從阮語身上扒下來的短褲,然後臉上冷冰冰,心裡輕輕笑。

[阮阮……爲什麼哪裡都可愛?]

心音中盪漾着止不住的笑意。

“短褲上印小海豚究竟哪裡好笑了……”阮語忍氣吞聲半天,還是沒忍住抱怨起來,“我也是海洋生物,穿一下印海豚的怎麼了?你好煩啊……不要在心裡笑了。”

“抱歉。”

“那我也要看你的。”

顧修寒的短褲上是印了什麼了不起的圖案嗎?

“好。”

大方得很。

“……”

好什麼好。

話剛說出口就覺得不對,阮語漲紅着臉,按住顧修寒雷厲風行的手小聲阻止:“……算了,還是不要給我看了。”

臉蛋上漸漸爬滿了愁容。

這才確認關係一個小時不到就快被欺負哭了,那再過幾天要被顧修寒弄到什麼地步簡直是連想都不敢想了……

可是已經說好要接納一切了。

不能食言的。

要怪,也只能怪阮語自己。

怪這條活活潑潑的小魚一直在凍湖中游來游去,撲騰着尾巴攪和個不停。

攪得那終年的凜冰化作了春水,終於勢不可擋地,一浪一浪地拍向了湖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