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翊給二位皇姐請安,皇姐舟車勞頓,一切可還安好?”千筱伊同千筱傜甫一回臨伊宮,便見太子端坐在大殿。見二人來了,忙起身請大安。
行禮時尚且能夠忍住,但到底年幼,末了擡首,眼淚已是禁不住在眼眶中打轉。“皇姐……”
“這樣大的人了,又是太子,哭什麼?”千筱傜雖心下也是澀然,口上卻不饒他。取了手絹子替他揩面上的眼淚,又道:“身居太子之位,爲些許小事便失了儀態,不怕叫下頭人笑話了去?”
太子雖被她這樣訓斥,然心下卻是歡喜,含着淚道:“因許久未見,故而筱翊失了儀,下回多加仔細便是。皇姐,母后去的蹊蹺,皇姐既回,定要尋出兇手,爲母后報得大仇。”
千筱伊方拉了他的手,並上千筱傜,三人進了內殿。早有宮人細細將宮掃灑齊整,尋了小桌坐下,立時有人奉茶水點心上來。瞧着倒是萬分周全的模樣,然千筱伊是什麼人物?當下便瞧出桌上的點心不若先前精緻,數量雖多,種類卻是寥寥。又看這茶水,瞧着成色已是差了許多,更莫論用起來如何。
想來樹倒衆人退,如今母后一去,雖宮人尚且不敢落井下石,然存了懈怠之心卻是難免。
千筱伊瞧在眼中,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甚至還帶了一抹笑意。倘若沒有上頭人示意,宮人們又怎麼敢?
太子卻是徑自取茶飲了,眉都不曾皺一下。用過後方道:“我聽聞方纔碧娘娘去了?”
“是。”千筱傜點頭,悶悶道:“碧娘娘着實去的冤枉。”
太子面上略帶了幾分失落,“碧娘娘素日待我極好,自母后一去,多虧碧娘娘同安娘娘照拂。”
千筱伊聞言,眼中也有一絲不忍閃過。末了收回,仍是波瀾不驚的模樣,淡道:“我知道了,不會叫他們白白受了委屈。”掃了眼殿內侍候的宮人,又道:“帶太子下去休息,今兒不必會安淑妃宮中了。你們都下去,本宮有些乏了,安平留下。”
“是。”衆人皆是應聲如流水般退下,整個過程寂靜無聲,規矩極好。
見衆人退了下去,千筱傜方疑惑道:“皇姐,太子若是在臨伊宮住下,難免與理不合。”
千筱伊站起身來,伸手撥弄花瓶中新插上的月季,面上的冷意越發深了。
“當真是好算計!”說着,將手中花瓣狠狠一掐,汁水瞬間粘連在手心,分外令人心生厭惡。她眼中陰冷盡顯,“有毒的花竟敢擺到我宮中來,看來我不在宮裡這一年,臨伊宮中變心的人,不在少數。”
千筱傜咋舌,“皇姐?!”
回頭朝她笑笑,千筱伊道:“你自然不知,這月季花可是有毒的。若是你在房內放上這麼一株,日久天長,只怕要胸悶氣短,不知情之下死於夢中。”
千筱傜面色一肅,“當真是好毒的計策。我竟不知,闔宮之中誰有這樣深的心思!”
“你將他們都想得過於簡單了,”走回桌邊坐下,取了絹子細細將手拭淨,她冷冷道:“會咬人的狗素來是不叫的。這宮中,又豈有善與之輩?我不讓太子會淑妃宮中,也是這個理兒。”
母后未去時,安淑妃雖算得忠心耿耿,然如今母后去了,安淑妃身爲後宮中最高者,難保不生出獨大之心來。防人之心卻是不可無。安淑妃協理六宮,代掌鳳印,內務府之事當經她手。如今一回臨伊宮便有這樣的事,指不定就是她的手筆。
不可不信,亦不可全信也。
千筱傜也是面色凝重,眯眼看向角落那一瓶月季。“這月季,究竟是什麼人的手筆。”
“不必咱們費心思揣測,”千筱伊嗤道:“那人一計不成,自會再生出一計,咱們守株待兔便是。”
千筱傜點點頭,那瓶美麗的月季花如今在她眼中,已不亞於毒蛇猛獸。
“倘若我未料錯,想必那尤才人同沈芳人皆是那琳昭華的人。皇姐方纔如此打壓,怕也是因着敲山震虎的緣故。”
千筱伊淡淡道:“你也瞧見了,那幾名太醫醫術皆是不低,況且碧充媛胎已有七月。常言說是七活八不活,縱使再不小心,也不應母子俱亡。想來內有蹊蹺,必定有人從中作梗,既拿不定主意,寧可錯殺不可放過便是。”
千筱傜點頭道:“想來也是如此。碧娘娘此番去了,小帝姬封號皇姐可有頭緒?”
“欣者,喜也。雖出世不久便去了,但到底是父皇骨血,名正言順的十四帝姬。安欣二字,配她倒是極妙。也盼着這個封號能爲她添上幾分福氣,若真能若此,那便算是極好的了。”
千筱傜正欲開口,便聽得描雲在外道:“啓稟公主,瀾貴人前來探望公主。”
瀾妃?
千筱伊皺眉。瀾貴人本命夏侯蝶,乃是遐洉國的公主。年前和親而來,稍有榮寵。雖是稍有耳聞,但二人素不相識。無事不登三寶殿,想來是有什麼要緊事了。
千筱傜也是奇道:“素聞瀾妃娘娘性子最是淡泊,除卻請安,卻是連門兒都不出的。先前尤才人尚未貴人時特登門求見,連瀾妃的面兒都沒見上。”
“左右無事,”說着,朝門外道:“快請瀾妃娘娘進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