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聽到消息,一顆心早就提到了嗓子眼,手裡攥着去查來的消息在後巷口焦急的來來回回走着,想去看小姐,奈何他這身份又說不過去。
正焦急着,后角門忽然吱呀一聲,而後便有個腦袋探了出來,是個陌生丫鬟的臉。
“可是夜生?”白蘭瞧見後巷果然有人,忙問道。
老六警惕的看着她:“你是……”
白蘭見他應話,便知是的了,忙道:“我是七小姐身邊伺候的,你隨我來。”
老六咬咬牙,依舊不放心,小姐在林府看起來備受陷害的樣子,若這人不是她的人,自己進去豈不是要害了她?
白蘭見他不動,知道他不信自己,也越發對小姐看人的眼光佩服起來,淺笑道:“小姐前兒纔給了你一塊黃玉墜子,這會兒讓你查的東西都查好了吧,叫你來是還有別的吩咐,時間不多,你且快些。”
老六看着白蘭一臉真誠,咬牙想了一會兒,也提步去了。若是別人,他便是死也不能出賣小姐。
跟着白蘭入了角門,這一處是一個廢棄的院子,沒什麼人,不多時便到了院子邊角的一個房間,林錦嫿果真是在裡頭候着。
“夜生。”林錦嫿見他真的在,淺淺笑起來。
老六望着她彎起來的眼睛,忙低下頭去,將手裡查到的信息遞給她:“那大師雲水間有很詳細的信息,說是前些年根本不是什麼和尚,是勾欄院的常客,潑皮無賴一個,後來失手打死了同去勾欄院的兩江總督的兒子,沒法子纔出了家僞裝成現在的大師出來招搖撞騙的。”
林錦嫿看完手裡四五頁的紙,眉梢微微一挑,這大師的履歷還真不是一般的豐富。
“住處查到了嗎?”
“在西城一處獨立的小院,說是侯夫人送給他的。”老六道。
林錦嫿倒是佩服這大師忽悠人的本事,竟騙得侯夫人送了他處院子。
“今晚我會過去,你在後巷等我。”林錦嫿道。
老六見她垂眸看這信紙,想張口問問她身子有沒有受傷,可話到了喉嚨處,覺得這話也不是他該問的,又咽了回去。
正想着,外頭又來了丫鬟,說有人一直在外面偷看。
“誰?”白蘭微微皺眉,看了看林錦嫿,這一處是她秘密出府的地方,若是叫人發現,定會大做文章。
採兒嘟着小嘴氣道:“還能有誰,山茶仗着咱們小姐好性子,絲毫不收斂。從落霞苑一路偷聽,連咱們來了這兒也是一路跟着,若不是小姐讓奴婢在門口小心盯着,怕還不知道。”
話才說完,便聽得門角發出輕微的一聲響,而後門被拉開了些,一個人影快速掠過。
採兒心裡一慌就要去追,林錦嫿卻是拉住她:“追不及了。”
“那怎麼辦,難道由着她去二夫人跟前告狀不成?二夫人現在正愁沒您的把柄呢。”採兒急道。
林錦嫿搖搖頭,想了想,道:“白蘭採兒去落霞苑守着,有任何人來,只說我在休息不見人。我出府一趟。”
白蘭有些擔心:“小姐,這個時候出去,萬一二夫人使人來查……”
“寧王和他的三百禁軍還在,她不敢輕舉妄動。與其等着她找上門來,倒不如我先行一步。”林錦嫿嘴角勾起一絲邪氣,只讓人取了黑色的及膝帷紗帽和斗篷來,便跟着老六出府了。
好在西城距離京城這些權貴們居住的地方不遠,不多會兒青帷小馬車便在那小院子前停下了。
老六看着緊閉的大門,擔心道:“小姐,只有咱們兩個人……”
“不妨事,他除了招搖撞騙行些,也沒別的本事了。”林錦嫿淡淡道。
老六聞言,也不多說,上前扣了扣門。
裡頭的人正舉杯小酌呢,聽到敲門聲,先是客氣的問了句:“哪位?”
“侯夫人讓我來的。”林錦嫿輕聲道。
那大師一聽是侯府來的,又是個女子,也沒多想,忙出來拉開了門,哪知卻是瞧見黑衣黑紗的女子,頓了頓:“你不是侯府……”
“是不是有什麼關係,只要能讓大師你賺到銀子不就是了。”老六看着他道。
大師皺眉,嚴肅了神色,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出家人,不談這是俗物……”
“那不若談談十年前兩江總督的兒子被一個叫閆士秋的人所殺之事,如何?”林錦嫿透過帷紗淡淡看他,五官倒是一副無慾無求的樣子,身上的俗氣卻是一點不少的。
“你們……”大師面色微微一白,擡手便要關門,老六腳一快,一腳就給他踹進去了,二人也趁機進了門,反手將門關了個嚴嚴實實。
大師捂着肚子往後退了退,驚恐道:“你們難道是他派來殺我的?”
林錦嫿淺淺輕笑:“自然不是,只是有事要請大師幫忙而已,事成之後,一百兩銀子便是大師你的。”
他懷疑的看着林錦嫿:“你們要做什麼?”
“大師可還記得林府二夫人邀請你明日入府,指認林府七小姐爲天生煞星一事?”林錦嫿的語氣依舊不疾不徐,淡的聽不出一絲波瀾,讓他想懷疑就是林府那位七小姐都懷疑不了。
“你們是林府的人?”
林錦嫿看他開始面露精光算計的樣子,提步走到他身邊:“大師可聽過雲水間?”
他是逃亡之人,這樣惡名在外的江湖組織自然聽過:“你……你們是雲水間的人?”
“我要你今日下午去一趟林府,替我辦點事。”林錦嫿沒有應他,由他猜測。
“我今日下午有約……”
林錦嫿嘴角冷冷勾起,俯身看着他,淺笑:“那就死。雲水間從來沒有漏殺的人,大師可清楚?包括你的私生子,包括你偷偷藏起來的家人,我記得你兒子今年也該足十歲了吧。”
大師面色猛地變成蒼白,嘴脣顫了顫,隱約透過帷紗看到那雙冷厲的寒眸,寒氣彷彿從腳底爬滿背脊:“辦什麼事?”
林錦嫿嘴角淡淡勾起,要辦的,自然是二夫人一直想辦的事。
林府這會兒,山茶焦急的等在院子外頭,瞧見二夫人一直不出來,忍不住跟門房的婆子道:“媽媽再去問問二夫人何時能見我,這會兒真是有要緊事呢。”
門房婆子也是笑眯眯的,卻只爲難道:“山茶姑娘,不是奴婢不給您通傳,這會兒王爺在裡頭,二夫人正陪着說話呢,哪裡有功夫見您。”寧王不給二老爺和四小姐面子的事兒一下子傳遍林府,這會兒二房一家死活賴在大老爺的書房裡,就怕寧王聽信了大老爺什麼話,真的責罰了二房,哪裡有功夫理會別的事兒?
山茶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被林錦嫿發現了,看着裡頭仍舊沒動靜,只能急得在門口來回走,一直到天色將晚,寧王才領着一羣人從裡頭出來了。
山茶趕忙讓在一側,等到寧王走了,才急急拉着二夫人悄悄說了自己的發現。
二夫人葉氏當即冷了臉:“怎麼現在才說?”
“奴婢……”
“行了,都這個時候,她怕是早就離開了,你且先回去,這件事我會處理。”二夫人不滿的看了眼山茶,看着一臉得意的林大老爺,轉頭要走,卻聽他道:“二弟妹,這次你掌家掌得很好啊,等娘回來,這事兒我肯定會一五一十告訴她的。”
二老爺覺得丟臉,瞪了眼二夫人也扭頭走了。
二夫人站在原地心裡發酸,只陰冷看了眼大老爺離開的背影,轉頭離開。
山茶本來提心吊膽等了一下午,結果還被二夫人訓了,心裡不痛快,沉悶的回到落霞苑,哪知才進門便見雁兒一臉奇怪的看着自己,不由皺皺眉不滿道:“這般瞧我做什麼?”
她話音才落,便見採兒已經帶着四五個婆子進來了。
山茶心裡一驚,卻仗着自己是二夫人的人,擡着下巴看她道:“採兒姐姐這是做什麼?莫不是奴婢哪裡做的不周到?若是如此,您還是先回了二夫人,等二夫人來處置奴婢……”
採兒冷哼一聲:“你這樣的刁奴,何須勞煩二夫人?”
“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仗着自己是二夫人遣來的,不僅偷拿小姐的首飾,還敢在小姐的飯菜裡下毒,我看你是活膩了!”採兒怒斥。
山茶矇住,她怎麼可能偷拿主子首飾,下毒就更不可能了。
“你胡說八道……”她剛要爭辯,採兒卻直接從袖子裡掏出一把朱釵首飾和一包藥粉:“這是從你房裡搜出來的。”
山茶當即明白過來,他們這是欲加之罪啊!
她氣勢頓時弱了下去,倒退一步大喊:“你們陷害我,二夫人若是知道……”
“二夫人若是知道她遣來的人竟然差點害死小姐,一定不會輕易饒了你的。”採兒看了眼想悄悄溜出去的雁兒,輕哼一聲,你們冤枉我家小姐,隨意打罵我們時不也是這樣的欲加之罪麼,現在就叫以牙還牙!
說罷,小手一揮:“把人給我拖出去打三十個板子,再趕出府去。”
婆子們都是二夫人的人,面面相覷不敢動手。
山茶冷哼一聲:“我可是二夫人的人,賣身契在二夫人手裡,我看你們誰敢冤枉我。”
“是嗎?”
冷淡的聲音想起,纔要溜出去的雁兒趕忙低下了頭不敢有所動作:“小姐……”
林錦嫿越過她緩緩走進房間,看着那些婆子和有恃無恐的山茶,淺淺道:“你們都是二夫人的下人,不是我的下人,對嗎?”
淡淡的一句話,甚至說不上威脅,可這些婆子們均是感受到了一股殺氣逼近。她們雖是二夫人派來的,現在卻是七小姐可以隨意打殺的,有寧王撐腰,二夫人也不敢說什麼。
有一個婆子想通了,當即便上前摁住山茶:“奴大欺主,便是二夫人也容不得!”
山茶纔要叫喊,便被她一把用帕子堵住了嘴,其他婆子見狀,也趕忙上前將人給拖了出去,扛起板子就開始打。
這把把帶血的動靜很快傳遍了落霞苑,也很快傳到了二夫人的耳朵裡。
她本在思量如何利用廢棄院子那個把柄,哪知林錦嫿竟敢這麼大膽,直接就要打殺了去告狀的山茶。
蘭秋低聲道:“夫人,若是山茶被她打殺,往後您安置在她院裡的下人怕也會忌憚她三分,山茶一死,更是打了您的臉。”
二夫人如何不知其中利害,起身就要往落霞苑去,卻聽人來報,本該明日來的慧覺大師這會兒已經到了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