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道此處,皇甫少堇的臉上已是一片陰狠怒意,顯然是沒有想到會有人拿這樣大家心知肚明卻默認的事情倒打葉家一耙。
衆人皆知,如今的護國公府已經不僅僅只代表葉家,它與葉貴妃、六皇子、九皇子等等一干與葉氏有關之人皆是有着千絲萬縷撇不清的關係,如此將此事曝光在平治帝以及百官的眼前,顯然是想將葉氏一黨盡數拖下水。
此人用心之險惡,當真是讓人防不勝防。
葉貴妃聽着皇甫少堇的分析,已不是眼中浮現震驚之色,此刻就連心底亦是被震撼住。葉家這些年在朝中始終保持着一定的威望與影響力,加之自己位居貴妃之位以及爲平治帝生育了兩名皇子的緣故,朝中京中更是鮮少有人敢明着與葉家過不去,葉家可謂是過了相當一段順風順水的日子。可就在葉家過得舒心之際,竟有人敢在老虎嘴邊拔鬚,妄想扳倒葉家,且證據充足行動迅速,打得葉家一個措手不及,豈能不讓人驚訝?
保養的白嫩纖細的雙手猛地捂握緊面前的紅色錦盒,葉貴妃面色極爲難看地開口問着,“確定是簡珏與湛然遞出的奏摺?”
見葉貴妃向自己確認將葉家推上風口浪尖的幕後主使人,皇甫少堇確定地點了點頭,皺眉開口,“的確是他們二人。”
“簡王府這些年因爲少了主事的王爺王妃而始終淡出衆人的視線,顯得極爲低調,極少與朝中之臣發生正面衝突。湛王府則更不用說,湛王本就是長袖善舞之人,又生得兩個好兒子,湛然更是美名遠播,讓平治帝親自下旨將‘堯’字賜給湛然。這份本事與能耐,可不是尋常人所能做到的。只是,即便享有這般高的聲譽,即便湛王府蒸蒸日上,湛王府衆人卻始終待人溫和有禮,幾乎不曾與人發生爭執衝突。卻不想,偏偏就是這兩個不沾是非之人向皇上遞了摺子,明裡暗裡參了護國公府一本。堇兒,你覺得這一切所爲何事?”微微晃動的燭火將葉貴妃保養得極爲柔嫩秀美的容顏映照地忽明忽暗,少了平素的冷傲,多了一抹陰沉與很辣,那雙半眯着的美眸中漸漸釋放出一絲寒意,似是已經猜出了簡珏與湛然做出此事的緣由。
皇甫少堇更是早已看透了其中緣由,回京這些日子以來,他試圖拉攏簡珏與湛然,卻偏偏讓一個愚笨薰心的葉弘淵壞了整盤計劃,這纔不得不改變策略,改而拉攏宋培臣。
雖早已做好與簡珏湛然對立的準備,卻不想那二人竟是雷霆手段,居然趁着他護送葉貴妃赫連貴妃前往永寧寺祈福的空隙參了護國公府一本。
如此一來,他在平治帝面前行事怕是要更加小心翼翼。對於帝王而言,一個憨厚老實本分的皇子不可怕,但卻極爲忌憚那些在自己在位時便將觸角延伸到朝野上下的皇子。
尤其平治帝城府本就極深,當初也是在極爲不利的條件下披荊斬棘登上皇位的,對於這樣一位帝王,早已看透了兒子們之間所玩的把戲,但只要沒有觸及他的底線,平治帝自是願意鍛鍊自己的皇子們。
只是,這樣的鍛鍊一旦成爲對他皇位的威脅,平治帝怕是比任何人都要狠。
“自然是因爲玉輕塵。”皇甫少堇緩緩開口,口氣陰沉地將玉輕塵的名字吐了出來,隨後深深嘆出一口氣,若有所思地開口,“早前在香雪樓,小舅舅打算輕薄玉輕塵時,已引得湛然動怒。哼,這麼多年,湛然每次進京表現得均是溫文爾雅,何時勃然大怒過?可那天,即便我出手,依舊不能使他放開握着小舅舅手臂的手。當時小舅舅差點便跪地求饒了。可想而知,湛然用了多少力道在手上。隨後,簡珏便已無心酒宴的理由,將衆人帶離了香雪樓。只是……”
說道一半處,皇甫少堇慢慢停下,劍眉深鎖,目光冷沉,似是帶着一絲不解,徑自立於葉貴妃身旁冥思。
“只是什麼?”葉貴妃豈會不知當日發生的事情,只是此刻聽着皇甫少堇的解說,心底卻越發覺得此事不會這般容易就被解決。
自己與父親忍着數日沒有貿然找上宋培臣,便是擔憂宋培臣當衆拒絕護國公府對宋相府的提親,也免得雙方之間陷入僵局中。這才藉着赫連貴妃前往永寧寺祈福的機會,在出行前一刻請旨出宮,只爲在永寧寺逼玉輕塵點頭答應嫁給葉弘淵。若是玉輕塵點頭,兩府之間的問題便大而化之能爲小兒女之間的私情,既然玉輕塵願意嫁給葉弘淵,想必宋培臣的反對也不會另其改變心意。
如此一來,藉着兩府聯姻,不但可以防止宋培臣與皇后一黨聯手,也能夠將宋培臣拉入葉貴妃的營黨中,豈不是一舉兩得?
卻不想,玉輕塵並非尋常閨閣千金,竟視女子最爲重視的閨譽貞潔於無物,直截了當地拒絕了自己的要求。
而自己剛開始對付玉輕塵的舉動,京中便傳來這樣的消息,只怕湛然與簡珏早已算到了自己下一步動作,提前做好了準備。
父親汲汲營營數十年,終究成就了這番事業,讓葉氏門徒遍佈大夏大江南北,卻不想因爲兩道奏摺而即將被折翅,這樣宛如在葉氏一黨心頭剮肉,如何不讓人惱怒?
察覺出葉貴妃神色驟然一凜,整個人皆是提高了警惕與防備,皇甫少堇苦笑一聲,緩緩開口,“只是,兒臣原以爲反對最兇的會是沐清一,卻不想咬人的狗不叫,簡珏纔是我們真正應該提高警惕的那個人。當時,兒臣一度認爲簡珏不喜酒宴氣氛,這才提出提早離開,卻獨獨沒有想到,他是爲了替玉輕塵解圍。母妃,這次的事情,牽扯的人太多,不僅僅葉氏一派牽扯進了許多官員,只怕想要葉氏倒臺的也不僅僅是湛然簡珏。”
聽着皇甫少堇的分析,葉貴妃將朝中一切流程細細梳理一遍,瞬間捉住其中的緣由,默默地點了點頭,目色極冷地開口道:“奏摺素來要經過丞相之手。由丞相過目後,將最重要的奏摺呈上給皇上。若非宋培臣看出了我們的計劃,豈會將這樣的奏摺呈上去?或許這三人只是想爲玉輕塵出氣,但或許這三人早已聯手。而宮中有能力與你一較高下的便是皇甫少司,他在這裡面又是扮演着怎樣的角色,本宮暫時還看不透。”
‘啪’一聲,說着說着,葉貴妃猛地將手上握着的紅色錦盒狠狠地砸在木桌上,發出極大的一聲碰撞聲。
即便如此,葉貴妃臉上表情依舊十分難看,盈盈美眸中露出的不再是往日或溫柔似水或冷傲如霜的神色,而是連黑夜也無法遮擋的陰狠,眼中的怒意顯而易見似要噴出火來,顯然被此事攪得心神大亂,心底更是蓄滿無法發泄的怒意。
“只怕……”艱難地開口,葉貴妃神色間劃過一絲難過與惆悵,剛開了個頭,便深覺如鯁在喉,竟有些無法啓齒,緩緩閉上雙目,深吸口氣,努力地平復着起伏不定的胸口。
半晌,才慢慢睜開雙眸,眼底卻難掩一抹難過,沙啞着嗓音開口,“這樣的事情,各地都有發生,你父皇卻在此次大發雷霆。堇兒,葉家……還是太過顯眼了,你父皇豈能安心葉家門生遍佈朝野。更何況,這門生均是武將,你父皇豈能安枕?只怕,這樣的心思早已存在,此次正好逮到了機會,想趁機剷除葉家在朝中的勢力。”
語畢,葉貴妃靜坐遠處,臉上不斷浮現的震驚難過卻在此時盡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失落的蒼白容顏。
“母妃!”皇甫少堇豈會聽不出葉貴妃語氣中的難過?猛地上前一步半蹲在葉貴妃身旁,皇甫少堇擡起手臂覆上葉貴妃緊握成拳的雙手,將她的雙手包裹在自己的雙手中,堅定而認真地開口,“兒臣定不會讓母妃失望。”
手上傳來溫熱的溫度,葉貴妃低頭看向握住自己的大手,不禁勾脣一笑,當初需要依靠自己而長大的小手,如今竟也長大成人反過來保護她了,巨大的變化讓葉貴妃難受的心慢慢轉好,嘴角噙着的笑容漸漸加大,抽出一手輕拍了拍皇甫少堇的手背,輕聲道:“你的孝心,母妃豈會不知?只是,母妃不希望你在這條路上走得太辛苦。若是可能,母妃希望你順理成章地登上那張寶座,而不是這樣步步爲營受人掣肘。”
見葉貴妃心情微微好轉,皇甫少堇心下不禁鬆了口氣,展顏一笑,“兒臣已長大成人,豈能永遠躲在母妃的庇護之下?此事母妃便交由兒臣去辦吧。父皇絕不會真對葉家趕盡殺絕,否則少了葉家的牽制,四大藩王府便更難對付了。此次只怕也只是敲山震虎,提醒外祖父罷了。”
聽皇甫少堇語氣篤定,葉貴妃跟着點了點頭,響起皇甫少堇之前所言,遂轉目看向兒子,低聲問道:“還有一件是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