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小僧也問你一句,自你與小僧相識以來,小僧可做過加害於你的事情?”臉上淺笑散去,和尚深眸凝視玉輕塵,鎮定的黑眸中卻帶着讓人無法逃避的尖銳,讓玉輕塵不得不直視他逼視的目光。
玉輕塵微蹙眉,卻並未立即回答和尚的問題。
注視着玉輕塵一瞬間的沉默,和尚深眸微細眼底散出精銳之光,臉上淺笑漸漸聚攏,口氣比之方纔的凌厲多了一抹閒適,略帶懶散地接着說道:“看吧,連你自己也說不出來。可見小僧對你並未有壞心。玉輕塵,這世上並不是所有人都喜歡利用人。小僧吃齋唸佛這麼多年,即便行爲略顯狂傲,卻還是有些善心的,你莫要小瞧了小僧。”
突然聽到和尚讚美他自己心善,玉輕塵只覺哭笑不得,和尚若是心善,當初在樹林遇襲時便不會讓她取出他藏於腰間的斷腸草斷人性命。
好個‘善心’,怕也是因人而異吧。
和尚讀出玉輕塵眼底的鄙視,身子猛然直起,正色地反問道:“你那是什麼表情?難不成小僧說錯了?小僧這傷可真是白受了,竟救了一隻白眼狼。這隻白眼狼竟連一口米粥都不讓小僧吃,小氣吝嗇沒良心。”
“哼,米粥熬好了,是你自己矯情不願吃,這也怪我?穿着佛裝,行爲舉止卻半點沒有出家人的樣子。還有,你那頭髮是怎麼回事?爲何突然間便長出了一頭黑髮?”玉輕塵怒瞪了和尚一眼,目光卻轉向和尚那披散在身後的黑髮,心底不禁好奇,當時二人隱身於茂密的樹叢中,卻不想當和尚抱着她飛離樹梢時,原本光禿禿的頭上已滿是黑髮。
思及此,玉輕塵快步走到石牀前,伸手便要碰觸和尚頭上的黑髮,看看是否與上一次相同是假髮。
“嘶。”和尚猛地往後退去,卻不小心牽扯了肩頭是傷口,疼得他咧嘴呼疼。
玉輕塵冷目看着面前齜牙咧嘴的和尚,視線卻始終放在他的頭髮上,寒聲道:“你也有怕的時候。”
“小僧何時怕了?玉輕塵,你不會認爲小僧此刻受了傷便不是你的對手了吧?”和尚重新坐好,俊目微擡迎上玉輕塵的冷目,燦若星辰的黑眸閃着自信的光芒。
玉輕塵突然勾脣一笑,緩緩朝着牀前跨進一步,紅脣輕啓帶着一起危險道:“那就試試。”
話音尚未消散,玉輕塵已揮出右手,一股真氣猛地衝向和尚。
似是早已察覺到玉輕塵的心思與接下來的動作,和尚左手撐住石牀,整個身子在真氣打過來時瞬間飛了起來,待玉輕塵看清他的身影時,他已立於她的身後,未受傷的左手頃刻間擒住玉輕塵不安分的右手,手腕微動將玉輕塵轉了個面,瞬間將玉輕塵拽入他的懷中。
玉輕塵撞入他的懷中,卻見和尚如磐石般立於原地,身影腳步不見半點搖晃後退,顯然身手武功皆是高出玉輕塵一大截。
“看來大師兄的傷已經無大礙了。”那握着她手腕的左手已無之前的滾燙溫度,玉輕塵擡頭看向和尚,冷哼道。
“然後呢?”和尚低頭凝視玉輕塵冰冷的嬌顏,口氣略顯柔和,只是那扣住她手腕的左手卻並未鬆開。
“既然大師兄已無大礙,那小女子便告辭了。”玉輕塵想要收回自己的右手,卻發現竟被和尚牢牢握住,竟是半點也掙脫不開。
“你尚未拿到天山雪蓮便要離去,豈不是無功而返?還是說,你此行的目的,根本不是爲了天山雪蓮。”和尚突然間將左手往後縮去,連帶着玉輕塵再一次地跌入他的懷中。
一股血腥中帶着陽剛的氣息頓時撲面而來,玉輕塵面上染上薄怒,直起左手抵在和尚胸前,雙目環顧山洞,冷聲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聽到玉輕塵模棱兩可的反問,和尚揚眉一笑,突然鬆開挾制住她的左手,走到石桌前端起粥碗,指尖感受到裡面的白粥已溫熱可入口,這才淡淡地回了一句,“不管是不是,你都無法從藏經閣帶走天山雪蓮。”
語畢,和尚仰頭,三兩口喝盡碗中的白粥,將粥碗重新放回石桌上,這才轉目看向玉輕塵,問道:“你吃了嗎?”
玉輕塵打量着不遠處的和尚,見他總能三言兩語地轉開自己對他的探試,心底對和尚便越發好奇。
能夠在這崖縫中佈置如此獨特山洞之人、能夠在大夏第一寺廟過得如魚得水之人、能夠對她的事情她的行蹤瞭如指掌之人,實在是太過危險。
且面前的和尚,看似是和尚,行爲舉止卻完完全全不像一個出家人,男女授受不親、不問紅塵之事等戒律在他身上蕩然無存,還有那頭時而有時而無的黑髮,這一切的一切疊加起來,如一層迷霧裹在和尚身上,讓外界的人看不清他的真實身份以及所做這一切背後的目的。
“吃一點吧,一會陪你回相府。”和尚仿若絲毫不在乎肩上的傷口,走到鐵架前重新盛了一碗白粥遞給玉輕塵,自己則來到木箱前取出一套寶藍色長袍穿上身。
玉輕塵一掃和尚遞過粥碗時左手手腕上的佛珠,又見和尚頃刻間便穿戴好衣衫,眉頭一皺,出聲問道:“既然大師兄說不是所有人都會利用人,那大師兄如此勞心勞累地跟我前去相府又是爲何?又爲何百般掩飾自己的身份?”
卻不想,玉輕塵的話剛說完,和尚竟又竄到她的面前,滿面喜笑顏開地問着玉輕塵,“想不到你心中想得一直是小僧的事情。”
“你……”玉輕塵氣惱,端着粥碗的手微微用力,似是控制着不將手中的白粥潑出去。
“快喝吧。你不希望讓你的隨從久候吧。趁着羽林軍尚在山谷中尋找,還未將搜查範圍擴大,咱們必須早點動身。”和尚卻又在下一秒收起臉上的玩笑,正色道。
提到易風,玉輕塵心中劃過一抹擔憂,經過昨夜與羽林軍的正面相交,此地已變得十分危險,而易風雖未進入九萬大山,但難保羽林軍不會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
暫時將和尚的身世之謎擱下,玉輕塵輕聲開口,“走吧。”
語畢,只見玉輕塵放下粥碗,率先走到洞口。
腰間瞬間纏上一條臂膀將玉輕塵攬入一具溫熱的胸膛內,玉輕塵側目,卻見和尚左手摟着她,右手則握着一把油紙傘罩在二人頭頂,眨眼間便帶着她衝出瀑布的簾幕。
隨着二人飛出山洞,和尚卻帶着玉輕塵往崖縫的更深處飛馳而去,與之前進來的方向完全相反。
此時山洞外的天色早已大亮,可崖縫間的飛禽野獸卻更加活躍,看到有活生生的食物從眼前飛過,衆多兇猛野獸紛紛想上前捕食,卻又在看到和尚的臉後紛紛裹足不敢上前。
注意到一個個兇殘的野獸露出畏怯的表情,而自己與和尚前行的道路則毫無阻攔,玉輕塵心中不禁有些好笑,遂出聲問道:“你欺負它們了?”
見玉輕塵問起此事,和尚平靜的臉上劃過一抹淺笑,這才緩緩開口,“小僧自小在永寧寺長大,它們皆是小僧的好友。”
語畢,和尚厲目卻一掃圍觀在崖縫間的飛禽野獸。
只見剛纔還敢圍觀的野獸們要麼振翅高飛遠離此地,要麼攀沿走壁躲入懸崖的縫隙中,紛紛遠離和尚周圍,不敢在明目張膽地圍觀。
正在這時,一道強烈的陽光打照在玉輕塵的臉上,玉輕塵擡手擋在額前,這纔在刺烈的陽光中看清眼前的一切。
原來飛離開崖縫,便是另一片天地,沒了方纔崖縫間的兇險與嚇人的場景,此處綠茵一片、地面平坦,竟是一大片的草地。
“師兄。”和尚帶着玉輕塵徐徐下降,兩人的腳尖剛沾地,便聽見遠處傳來一道輕呼聲。
兩人同時循着輕呼聲轉頭,只見之前在永寧寺廂房看到的那名小和尚竟帶着易風騎馬奔了過來。
“小姐。”易風先小和尚一步下了馬背,快步走近二人,滿臉的擔憂在看到毫髮無傷的玉輕塵後,這才鬆了口氣。
玉輕塵打量了小和尚一眼,再將視線轉向易風,見他面上雖有一些疲態卻並未受傷,擔憂的心也稍稍放下,遂出聲問道:“你爲何在此?”
易風看了眼追上來的小和尚,認真地回道:“是這位小師傅帶我過來的。”
語畢,易風眉頭稍稍一皺,雖然告訴玉輕塵是小和尚帶他過來的,可實際上卻是兩人交手之後,自己被小和尚點穴後強行帶過來的。
“貪色師兄,聽師傅說你受傷了?”而小和尚卻直接奔到和尚的身旁,關心地問着和尚的傷勢。
聽到小和尚將自己的法號說了出來,和尚猛地皺起眉頭,眼底升起一抹濃濃的不悅,直直瞪向看似呆頭呆腦的小和尚,微怒道:“不許叫出我的法號。”
“可是,這法號是師傅取的呀。大家都很羨慕師兄,不但一入寺廟便被師傅收爲弟子,且親賜了法號。”小和尚撓了撓自己光禿禿閃閃發亮的禿頭,滿臉不解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