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記耳光着實響亮,登時便將小廚房的婆子們盡數震懾了,也不敢妄動,畢竟此刻的喬小姐看着,便真真彷彿一尊煞星一般,她們不過是鄙賤的奴才罷了,自是開罪不起的。
於嬤嬤只感覺自己面上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她擡起頭,瞧見面前那個脣邊掛着一絲淺笑的小娘子,心下憤恨的厲害。薄玉喬不過只是個庶女罷了,她於嬤嬤好歹也是小廚房的掌事嬤嬤,哪裡是可任意爲人輕侮的?
“喬小姐,您這般對待老奴,難不成不怕老太太開罪嗎?甭說您現下不過只是一個未出閣的小娘子罷了,即便您成了咱們薄府的主子,我們這些奴僕也不是您能隨意打殺的。老奴的身契在老太太手中,喬小姐這般爲之,大抵是有些逾越了!”
於嬤嬤此刻一張老臉上顯出猙獰之色,近乎咆哮的開口。聽得她的言語,薄玉喬面上的神色仍未改變半分,畢竟她現下已然不懼老太太,如若那老虔婆真要以此事拿捏自己的話,那便讓她一把年歲去宮宴上丟人現眼罷!
薄玉喬輕笑一聲,絲毫不懼面前這孔武有力的婆子,纖細的身子不僅沒向後退去,反而微微上前了一步,菱脣微微勾起,譏諷道。
“於嬤嬤,即便你的身契在祖母那裡又如何?我不過是教訓一個小小奴僕罷了,即便今日本小姐將你這刁奴給打殺了,旁人也不會說出半個不字!”
話落,薄玉喬徑直轉身,瞧見藏在雕花木門外頭探頭探腦的幾個身影,登時便開口道。
“你們便進來罷!在小廚房內看熱鬧,豈不更爽快些?”
聽得此言,在雕花木門的窺伺的小廝們登時一驚,隨即便連滾帶爬的奔進了小廚房之中,而後便徑直跪到了薄玉喬面前,不住的叩首,口中亦是不斷哀求道。
“小姐,奴才們真真不是刻意窺伺的,還望小姐贖罪!”
薄玉喬瞧見這幾個小廝那副涕泗橫流的模樣,心下亦是升起一股子不耐,登時便略微擡起袖襟,淡淡的擺手道。
“既然你們幾個想要我恕罪的話,便先將這老虔婆給拉出去,好好收拾一番,如此,纔是真心實意的不是?”
聞言,跪在地上的幾個小廝面上紛紛現出驚懼之色,而後便不由自主的望着面色青白不定的於嬤嬤,瞧見後者那憤恨甚至帶着幾分殺意的眸光,身子便不住的顫慄。
爲首的那一個小廝壯了壯膽子,衝着薄玉喬小聲道。
“小姐,於嬤嬤好歹也是這小廚房的管事,今日之事許是旁人的錯處,您便放過於嬤嬤這一回罷!“
薄玉喬聞言,眉眼處笑意越發濃郁,蓮步輕移,朝向小廝跪着的地界兒走了幾步,軟銀輕羅百褶裙漾起一陣陣波紋,真真是極好看的,配上薄玉喬此刻那越發豔麗的容貌,這一起子小廝登時也有些怔楞。
“放過於嬤嬤?”
薄玉喬嗤笑一聲,斜睨了跪在地上的小廝一眼,又道。
“你又是什麼東西,憑什吩咐本小姐做事?真當這薄府都是你們奴才當家的嗎?”
說到後處,薄玉喬語調亦是拔高了幾分,帶着一股子薄怒,小廚房的衆人自然是聽得清清楚楚,一時間也無人膽敢出言駁斥。
“既然你是不欲動手的話,本小姐也不欲爲難你們。”
薄玉喬一轉頭,瞧見恭敬立在身旁的素墨,登時眼中的笑意便真實了幾分,笑道。
“素墨,你便教訓教訓於嬤嬤罷,好歹於嬤嬤也是小廚房的老人兒,亦是祖母提拔上來的,怎麼說不好徑直打殺出去。”
聽得薄玉喬吩咐,佇立在一旁的素墨恭敬的福了福身子,隨即答道。
“僕省的,小姐您便放心罷!”
話落,素墨也並未耽擱時間,便徑直行至於嬤嬤身畔,一手微微使力,鉗住於嬤嬤的下顎,而後另一手便是狠狠一耳光!
這一耳光可與方纔薄玉喬打的並不相同,薄玉喬方纔雖說氣怒,但她畢竟是嬌養在薄府的小娘子,身上也並未存着多大氣力,但素墨卻全然不同,她原本便是瑞王手下之人,以瑞王的身份,手下自然是沒有廢物的,所以這一耳光下去,於嬤嬤登時便覺得口中泛起一股子腥甜之感,略微動了動脣,便是兩顆牙齒吐在了地上。
瞧見於嬤嬤那缺了兩顆門牙的慘狀,薄玉喬笑顏如花,卻並未吩咐素墨停手,她今日便要老太太知曉,自然有膽子將她作爲棄子,便也要承受的起這苦果纔好!
素墨這丫鬟足足賞了於嬤嬤二十餘個耳光,最後於嬤嬤一張面龐腫脹的彷彿鬼怪一般,小廚房內餘下的婆子皆是兩股戰戰,驚懼的瞧着這幅情景,半點也不敢出言阻止這煞星。
原本還以爲這喬小姐的脾性肖似她那姨娘,是個麪糰兒性子,但現下看來,卻不盡然,當年的如夫人哪裡有這份本事?她也沒有這個膽子啊!
處理好於嬤嬤這刁奴之後,薄玉喬也不欲再在小廚房處多留,眼下她也沒心思用晚膳了,便徑直回了瓊枝閣歇着。
翌日辰時,小廚房的早膳倒是規規矩矩的送來了,瞧着那精心烹製的銀耳雪蛤羹,薄玉喬略微擡了擡眼,眉眼間的不屑倒是越發濃郁了。即便她教訓了小廚房的婆子,眼下有宮宴之事在前頭擋着,老太太也不會責罰她半點兒。
因此,此刻的薄玉喬真真可謂是有恃無恐。
用過早膳之後,薄玉喬也並未耽擱,帶着青衣素墨二人,徑直奔出了薄府,朝向杏林館趕去。眼下,薄玉喬已然迫不及待的欲要瞧瞧昨日的那個男子,不知其是否便是她那從未謀面的舅父。
青衣這小廝眼下也是猜到幾分主子的心思,登時便將馬車駕的飛快,不過也算是穩當,過了約莫小半個時辰,便行至杏林館前頭。
踩在小杌子上,薄玉喬便徑直下了馬車,而後也未曾理會青衣素墨二人,疾步行入杏林館裡間兒。
到了裡間兒之後,薄玉喬一眼便掃見了那空蕩蕩的牀榻,裡頭並無一人。這裡間兒原本便並非住人的地界兒,不過是爲了給重病之人看診罷了。昨日裡見着那男子昏迷過去,莫如青這纔將他移入裡間兒。
不過薄玉喬現下憶起義父之言,知曉那男子不過是因着腹中飢,且略有些體虛,這才昏迷過去,想來一夜過去,那男子也是時候清醒了。
待薄玉喬欲要走出裡間兒之時,便聽得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聞聲,她微微轉頭,便瞧見了昨日那中年男子。
眼下那男子面上雖說仍是有些蒼白,卻並不似昨日那般難看,顯然是義父爲其細心診治了。薄玉喬細細打量着面前的男子,發覺他的五官雖說與姨娘極爲相似,但到底因着男兒身,所以,略顯得有些剛硬,現出一副雄雌莫辨的俊俏模樣。
那男子此刻亦是發覺了薄玉喬,當即英挺的劍眉便微微蹙起,細細端量了面前的小娘子好一會子,也知自己的舉動有些失禮,登時便抱拳衝着薄玉喬行了一禮,之後才略帶着幾分疑惑開口道。
“不知小娘子可姓薄?”
那男子的聲音也分外動聽,便彷彿環佩碰撞一般,清脆悅耳。聽得他有如此一問,原本薄玉喬心下不過是有七八分把握,現下卻已然至了十成。
薄玉喬略微頷首,而後菱脣微啓,淡淡的開口問道。
“不知公子您爲何有此一問?”
男子方纔見着薄玉喬與長姐極爲肖似的容貌,登時眉眼處便現出欣喜之色,不過稍稍冷靜一番,男子便注意到了面前小娘子芙面上未曾遮掩的清冷,也知自己唐突了,便解釋道。
“小娘子大抵不知,鄙人與你姨娘乃是同胞兄弟。如今進京來,便是爲了尋你的。”
聞言,薄玉喬心下倒是極爲疑惑,聽得這男子所言,他們趙家好似不在京城居住一般,明明在趙月如未曾被薄正納入府中之前,趙家的酒館兒在京中也是頗有名氣,但近年來卻彷彿無聲無息的消失了一般,不知到底爲何故。
“閣下所言之意,你來京中便是爲了尋親的?”
聽得此言,男子微微頷首。
“你既是來京中尋親的,爲何前些年不來?非要等到現下?”
如今姨娘去了也有八年時候,現下過來尋親,真真是有些晚了。薄玉喬眼下不止這姨娘所謂的弟弟,到底值不值得信任,畢竟她對這從未謀面的舅舅,還是小心爲上。
此刻,男子面上顯出一絲黯然,使得一張俊美無鑄的面龐更爲顯眼,低聲開口道。
“我也並非不欲入京,着實是你外祖不許,畢竟先前你姨娘已然定下了親事,但卻被薄大人給瞧上了,父親真真不欲讓長姐爲人媵妾,但偏生長姐好似鐵了心一般,徑直入了薄府,也悔了婚事,使得父親失信於人,因此,即便心下掛念不已,父親也並未再見過長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