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霜腦中劃過曌給她止痛的畫面,抿了抿脣:“曌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傳說中的惡妖,還有這個鳳凰淵也是。哪有傳說的那麼兇險?”
“曌是上古大妖,發起脾氣來能翻天。”尾火虎接過她的話,語氣中帶着自得,“你覺着鳳凰淵不兇險,是因爲心臟裡是我。他們不敢傷你。知道這鳳凰淵的妖物們最怕的和最狠的是什麼人嗎?”
他故意斷了話頭,白霜卻猜到了後續。
“驅魔師,還有修士。”她握緊蝸牛殼,暗暗爲自己捏把汗。怎麼忘了——楚皇就是刻意把她豢養成祭品啊!真是慶幸,白霜長呼口氣,側身看着自己躺過的那片草地好奇道:“你是怎麼會到我心口的?”
對於這件事白霜可以說是半點頭緒也無,當時她墜落中已經快完全失去意識,後來又在蝸牛液中,完全不知道事情的經過。
她不提這事還好,一提這事尾火虎自己就覺得特別憋屈、特別無辜——它能說是自己正在修煉中被砸中,還被她強大的求生意念所催發的驅魔師本能給一把抓進心口困住的嗎?
不能說!說了多丟人?
一個被別人刻意養成廢物祭品的驅魔師小姑娘竟然憑藉求生本能困住它這個屬於上古大妖靈脈的尾火虎,最後還逼得它不得不替她“修繕”身體上的傷。
天知道它再不快點行動,她在垂死掙扎時的靈力非把它勒得重新變回一團沒有意識的靈脈不可。
“可惜,曌還是被玄家主上那個可惡的驅魔師給算計了。”尾火虎機智轉移話題,語氣也沉重起來,“那人聽說曌在此處,就想收他爲式神。曌不答應,他就帶着玄家數百宗族弟子滴血爲靈,設下誅妖陣法。”
尾火虎說說停停,並不是記不清楚而停頓,而是時不時就得停下來壓制心底竄出的怒火,免得又傷了她。
“這種陣法不會讓曌送命,卻也是最爲狠毒絕辣之術。他們手握曌的第一條靈脈‘角木蛟’,將其用層層靈術困住,至於陣眼之類。失去記憶的角木蛟便成了陣靈,也成爲困住曌的關鍵桎梏。角木蛟本能爲了維持陣法運轉,會汲取曌身上的妖力……”
尾火虎忽然沒了聲,白霜心中卻已經顯現出一個封閉的妖力循環圖——角木蛟汲取曌身上的妖力,最後用在陣法上,這是自相殘殺……不對,是自殺!
“曌若是強烈反抗,切斷妖力呢?角木蛟會死,對不對?”白霜怔怔說完,倒吸一口涼氣。
“沒錯,若是角木蛟死,曌就只能淪爲玄家的式神。成爲他們驅使的妖物,作爲大妖,願意與哪個驅魔師契符是要自己抉擇的。只有弱者纔沒有選擇的權利。”縱然處境已經如此糟糕,尾火虎的言語間還透着傲然天地間的骨氣。
“撐起偌大的誅妖陣需要的妖力已經讓曌幾乎耗盡力氣,所以他只有在不會被汲取妖力的白天凝神恢復,才能支撐下去。你體內已經融了我的些許妖力,那些符籙化成的線,你也能看見吧?”
白霜一怔,它說的是她昨晚看見的那些光絲!它們像大把的蛛絲連接着曌的身體,得有數百條吧?
“玄家那位祖宗和曌是多大的仇怨?他不是已經得到那個叫‘角木蛟’的靈脈了嗎?直接殺了不就可以操控曌了?何必弄這些。”白霜撐起身子,調整一個舒適的姿態。
豈料尾火虎聞言竟是冷嗤:“他們沒那個本事!要是有那個本事,就不會下血本利用誅妖陣讓曌間接削弱自己。這個誅妖陣擺下來,玄家也有百十號人流盡鮮血而亡。他們沒討到什麼便宜。”
額,明白了。整半天那個玄家的祖宗殺不了角木蛟,所以來了一招“以彼之矛克彼之盾”!可鳳凰淵這樣子已經有近千年傳說了吧?
玄家那位祖宗是準備讓他家後人收了曌?
能引得玄家下血本也要圈爲式神,還圈不着,需得下水磨工夫。這個名爲曌的上古大妖,到底多強大才會引得玄家不惜血流成河也要“前人種樹後人乘涼”?
白霜心裡的強烈好奇影響了尾火虎:“你個小丫頭就你不知道了吧?曌可是經歷過洪荒時期的大妖怪。經歷過的戰亂無數。能力也是天地可鑑,能不引得凡夫俗子們趨之若鶩嗎?”
“可惜,這些凡夫俗子怎麼配得上讓曌給他們做式神?也不怕噎死自己!”尾火虎說到最後,還不屑冷哼。
白霜瞬間想到一個用鼻子看世人的詭異胖娃娃,又滑稽又有些恐怖。“這麼說來,曌的年紀已經很大了啊!”她仰頭嘆,真是一點都看不出來。
“嘿嘿,小丫頭你不是寧爲妖物嗎?以你的輩分,可以匍匐喊曌妖祖宗了。”
“……”白霜對着空氣橫白一眼,妖祖宗……即使她變成妖物,和曌也不是同一種類好伐?挑了挑眉,她又道:“既然曌如此厲害,又怎麼會被人奪了自己的一條靈脈?還被困在這誅妖陣裡?”
這回輪到尾火虎沉默了,許久都沒聽到它反駁的聲音。
等得白霜沒了興致沉沉睡去,都沒聽見尾火虎的聲音。不過,她卻在夢裡聽見尾火虎說:“曌在最後一戰時出了點岔子,爲救一個傢伙。他將周身二十八條靈脈盡數分離,鑄成強大結界……”
雖然最後勝了,但二十八條靈脈也分崩離析。只剩下第二十七條,也就是尾火虎還在他身邊。可惜,曌不惜用自己的靈脈護佑的那個人卻還是沒了。
玄家還在此時跑出來鑽空子,想借機把他變成自家的式神,不成功便使陰招把曌困在這裡。
若不是曌當初無心對付他們,那些人早就死上千百遍了,哪裡還能有在鳳凰淵外面居住下來,成爲驅魔師中佼佼者的機會?尾火虎的聲音伴着咬牙切齒的冷笑消失。
白霜睜開眼時,蘑菇們已經重新煥發光亮。鳳凰淵比白天還要燦爛的夜晚,已經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