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這個鹿妖,尾火虎倒是品評很高。
“古有神獸,頭生角,人身鹿體。自出生開始就會辨善惡,明是非,世人稱之爲‘獬豸’。成年者,可有‘真眼’之力,能窺見世事真相。古法戒律,皆因其而來。”
“如此厲害?”白霜無意識停住,心中掀起巨浪。
自己出手救的竟然是這樣一個可以被稱爲神獸的妖怪?!要怎樣的運氣才碰得到?
白霜停頓片刻,又步履清風走起來。對面的房頂上,一雙賊亮的眼睛緊緊粘在她身上,眼睛的主人早已被厚雪覆蓋,但其仍像塊瓦片趴在那裡,一動不動。
“鹿妖本就是有‘真眼’之力的妖怪,劇痛和驚恐之下確實能看見身邊的真相。他在這半月客棧中,看到的自然就是這裡面的真相。能不厲害?”
尾火虎好不容易戳破靈力圓球,正跪在白霜的心臟中喘氣。順帶還翻了個白眼。
既然如此,應該去趟湖底啊!
打定主意,白霜走路的步子更快了,屋檐上的眼睛還是緊跟着她。白霜不是五感遲鈍之輩,那繃得像兩根弦的視線她早就發現了。
要不是擔心鹿妖會出事,她也不會把心眼安排在鹿妖身邊。
她走回扶遙的屋門前,想了想直接拐彎去半月形的走廊門口,那裡果然還矗立着兩個女妖怪。白霜靠在門框上,揚了揚下巴:“麻煩叫你們管事來一下,有事給他說。”
“是。”女妖怪們互相對視一眼,其中一個條然消失,另一個還候在原地。
有了傳話的妖,白霜拉進衣領走回扶遙的房間。“有件事我們商量商量如何?”她關上門,神秘一笑。
把扶遙笑得渾身發冷。
不多時,老管事就一路急行而來。他扣了扣門,扶遙看一眼翹着腿喝湯的白霜,見她點頭,他才苦着臉道:“進來。”
“老夫見過君上、見過先生!”老管事的兩撇小鬍子一顫一顫,眼懷希冀瞧着白霜和扶遙。
“不必客氣。”她放下腳,順道也將手裡的湯碗放回桌上,“你老人家的請求,我們應下了。對抗太一樓的術士對吧?沒問題。”
老管事面色一喜,趕緊瞧扶遙的表情。
少年心中彆扭,但一想到白霜的話,他還是故作淡然的點了點頭。他有什麼辦法?白霜說鹿妖的話千真萬確,半月湖的主被人關起來了。
可半月客棧中的妖怪幫工們卻說那位是在專心研究別的事,所以不願意去打擾。
但白霜卻說囚困半月湖主人的就是這些個妖怪幫工,他們不想被抓,又想當一回半月客棧的主人,就昧着良心和太一樓合作。
這處客棧已經是太一樓的一處陷阱,借半月客棧昔日的名聲繼續吸引各種妖怪前來。
然後就利用“求助”這一招哄騙客人,將大家誘入他們早就準備好的圈套。在客棧中捉妖和讓妖怪自己自投羅網,還是有區別的。
畢竟在這裡捉妖就意味着打鬥會破壞這裡的東西,這些東西的生成和佈局是他們這個妖怪無法復原的存在。
若要復原,還得利用真正的湖主人的力量。
這就是爲何半月湖的主人明明是妖修不錯的大妖怪,還能在囚籠中活命的緣由。他們捉住了他,卻又需要他的妖力維持着這裡的一切!
“多謝二位!”老管事激動得直接跪下,一路膝行到扶遙面前,揪住他的衣袂道:“君上的大恩大德,老夫感激不盡!”
說着,又轉向白霜,老眼滄桑:“多謝先生願意出手相助!”
“不必客氣,您老不是說過,這半月客棧和凰川之主有淵源嗎?我也不是不近人情的驅魔師,怎會不讓自己式神幫助好友?”白霜笑,笑得像只深沉的狐。
她的“識大體、懂大義”看得扶遙愣住,他簡直不敢相信這是自己之前見過的那個白霜!
爲了滿足她那顆好奇心,可真是能折騰。扶遙在心裡撇撇嘴,面上依然保持着“凰川之主”該有的威嚴肅穆。
“既然如此,那老夫這就去張羅。有什麼需要的,煩請君上和先生不吝開口,小老兒我一定辦到!”
“沒什麼特別的需要,不過這半月客棧我甚是喜歡,在太一樓的人打來前,得好好走上一遍。”白霜趕緊過去把他拉起來。
老管事連連點頭:“該當如此,先生和君上是半月客棧的大恩人,老夫就讓最熟悉這裡的綠嬈領先生走上一圈。”
“這倒不必,這裡不還有一個熟悉半月客棧的凰川之主嘛,他和我去就行。你們人手不足,且安心去張羅。”白霜眯起眼睛,將老管事往外面推。
扶遙不動聲色搓着下巴,考慮等一下從哪裡去湖底最近。
白霜雖會游泳,在水中卻待不了多久。速度也不夠快,若是有蛟龍加持,她就不用愁如何在半月湖水底行動。
救湖主本和她沒什麼關係,但只要能破壞楚皇和太一樓的謀劃她就有興致得很。
“先生,你身邊不是還有一位……”老管事掛在門口,怎麼都不願意出去,他還在疑惑爲何沒見那個看一眼就讓人心中倍感壓迫的大妖怪。
白霜挨個掰開他的手:“他性子野,留不住。此時應該在幽州城裡玩樂,不必理會。等太一樓殺過來,我只有辦法將他喚回來助陣。”
“啊?哦。”老管事最後一個指頭也被白霜掰下去。
她撐住門框,俏臉嚴肅:“聽聞太一樓捉妖勢在必行,如風馳掣肘狂風掃落葉。要保半月客棧的平安,您老需要提前做足準備。”
“先給我們一幅客棧地圖,看看何處可以設陷阱。”白霜忽然低了聲音,謹慎道。
“好,老夫這就去拿!”老管事趕緊拱了拱手,風一樣離開。
轉過臉去時,他嘴角掛起得逞的笑容——拿地圖?有多少妖如此說,最後卻自投羅網的?啊,記不清了。
不過,今天之後又會再增幾位。
不錯,照這種形勢經營下去,半月客棧不僅能保住,還能完全成爲他們的囊中之物……老管事揹着手,哼起了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