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雲下,深巷中。白霜跟着一個穿着雍容的婦人走到了盡頭,婦人捏着帕子笑指前方的幽深宅院:“姑娘,就是這間宅子了。”
“這就是夫人說的三進三出精修善管的大院子?”白霜掃一眼牆頭,幾撮幹茅草在晚風中飄搖,大是挺大,就是有些破。
婦人面上堆笑,乾脆攬住她的肩:“小姑娘,你給的價錢能賃到這麼大的宅院已經不錯了。你難道不知這平京城寸土寸金?不管靠東西南北哪個市坊,這樣的院子都是要高價錢的!”
白霜輕咳一聲,指了指門上的鎖:“有勞夫人開一下鎖,我進去看看。”
“那成。”夫人婦人放下手,推了推耳邊的髮髻,從腰間纏着金線的的繡袋中摸出一串叮噹作響的鑰匙,熟練撿出其中一把伸進鎖中一擰,落滿灰塵的大鎖啪嗒跳開。
推門時,又掉了一地灰。
“這是多久沒人住了?”白霜瞠目結舌看着裡面荒草叢生的零落景象,一邁腳就踩碎了厚厚的枯葉。
婦人也被眼前的荒敗嚇一跳,趕緊用手帕捂住鼻子,硬擠出來的笑容差點沒讓覆在臉上的粉裂開:“還不是以前要價太高,那些個窮鬼都住不起,纔給敗壞成這樣?”
“姑娘,你要是對這處地方有意,我還可以再讓些價錢。每個月三兩,不能再少了。”婦人捉住白霜的手臂,捏着帕子的手比出個“三”。
剛纔白霜在賃屋子的地方找到她時她還要五兩,現在就少了二兩,怕是這破屋子根本沒人要吧?
“夫人,這宅子如此破爛,說不定春雨一來,就處處漏雨。你收三兩銀子是不是太黑了?”白霜嫌棄的看着掛了蛛絲網的門窗,眼尖的她還在灰塵後面看出貼過的泛白符咒。
推開婦人的手,白霜上前拂開灰塵,字跡褪去打扮的符紙露出原貌:“這地方還不乾淨?”
“我說姑娘,你又要便宜、又要清淨的大宅院,除了這種鬼地方還能找到更好的?要不是這裡毗鄰貧民臭烘烘的居所,周圍又髒又亂,誰願意住這鬼地方?姑娘,我也實話給你說,這屋子以前不清淨。”
婦人見白霜發現符咒,心底下掂量着生意可能做不成,乾脆也懶得堆笑臉:“城南倒是有座清潔乾淨的大院子,一個月二十兩,姑娘要是願意,咱們現在就去看房。”
“不必,這裡就很好。不過價錢上得再低些,每月一兩銀子。這是我能給出最高的價錢。”白霜的手指劃過符文,笑道。
“一兩!”婦人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轉了轉,活像兩枚靈動的算盤珠子,不過這不重要,她挑眉一笑,“每月一兩可以,但我不包修繕。”
本以爲這樣會嚇到白霜,豈料她拍拍手上的灰塵,揚了揚眉:“成交。”
婦人一愣,精心描出的妝容襯得她像個木頭人。一小包銀子被塞進她手中,白霜將婦人推出去:“多謝夫人,這是一年份的租金,接下來的事就不用夫人操心了。夫人走好。”
“你這姑娘……”婦人被白霜推出門外,心下卻是喜不勝收,閒置七八年的破屋子終於有傻子肯要了!
她反抓住白霜的手,親自點了一遍銀子,又把鑰匙交到白霜手上,這才搖着頭步履輕盈的離去,路上還哼起了不成調的小曲。雖然沒把城南的熱鬧大宅推出去,撿漏也不錯啊!
看着婦人的背影徹底消失,白霜這纔拿出符紙,又喚墨荻畫好傳信符文,吹了吹,將符紙送出去。
平京城她是最熟悉的,所以找落腳處這種事就落在白霜頭上。其他的幾個妖怪都坐着牛車在城外等消息,她一進來就去了手底下掌管大半閒置屋子的朱家。
說明來意後,朱掌櫃的夫人親自帶她四處看房。
只是七挑八撿,她最後選中的只是這間破敗荒蕪,又位於窩棚暗藏的貧民街。平京城就在楚皇眼皮子底下,初來謀事,行事低調些總不會錯。
“這屋子至少荒廢了八年,你就給曌住這種地方?”尾火虎也跟着她看了一圈房子,大是大,就是太荒蕪。
“火火,我幫他拿靈脈的時候可是深入龍潭虎穴。如今曌助我,我只是要他住個不會有性命之憂的破房子,已經很對得起他了。”
“……”
白霜重新拿出符紙,照着師父曾教過的疊法和咒術用心施術,瞬息後她面前就站了五個身形高大的紙人。
“你,負責撿瓦。你,負責拔草。你,掃除。你,重新上漆。你,修繕院牆。”她挨個吩咐一遍,又看了一下錢袋,“我去買材料。”
正說着,院子中央忽然多了一個光圈,彷彿一個光點猛然間擴大成圈那種!
牛車從裡面鑽出來,砰地落在地上。落葉被妖氣盪開,周圍瞬間乾淨不少,白霜別開臉後退數步,紙人們抓着荒草才勉強不被吹走。
“等等!我也要去!”扶遙從牛車裡伸出腦袋,話音未落就乾脆爬窗而出。
“還有我!”獬豸也來湊熱鬧,乾脆現了原形跳下牛車,“我可以馱着你去。”
白霜瞧着他半人半鹿的古怪模樣,一滴碩大的汗珠從額頭掉下來:“你這樣子出去,會被太一樓散在外面的術士抓起來的。還有你。”
她居高臨下看着又“年輕”不少的扶遙:“你半點妖力都沒有,要是被惹毛了變回原形,我如何護你?”
曌會扒了她的皮好伐?!
小鹿抿着脣,默默變成人形。扶遙倒是“遇強則強”,仰着頭反駁:“我是沒妖力,但我也沒妖氣啊!誰能看出我是個妖怪?”
曌雙手抄在袖中,腳不着地打量着院子:“不錯,是個合適藏身的地方。就是太破。”
百鍊四仰八叉躺在牛車裡,睡得不省人事。兩隻魚妖牽着靈牛去尋合適做牛棚的地方,心眼依舊保持不遠不近飄在白霜身後,履行着他被輸掉後的職責。
這羣妖怪,怎麼那麼像來平京城遊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