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的情況好不容易穩下來,已經是數日之後。但他卻一直昏迷不醒,呼吸微弱,鼻頭乾裂,眼睛上凝出來的髒東西在眼角處結成一坨。
原本油光水亮的皮毛亂糟糟的,隨便摸一把都能掉落不少。
他本就只是一個小獸,蜷在醫士的牀榻上,瑟瑟發抖。屋子裡燃着炭火,暖和舒適,他不是冷,是痛!
傳言中饕餮兇惡,誰又能想到他其實只是個喜歡做美食的妖獸?
白霜用布球蘸了溫水,輕輕點在他的鼻子上和嘴角。饕餮時不時輕哼,兩個大耳朵緊緊收着,他的脖子上,掛着當初的那個耳墜。
用一根皮繩串了,好好的掛着。
無相子,你在我手裡不會好好逃過下次了!白霜暗暗咬牙。你要找堇色是吧?她要是落到我手裡,饕餮受過的一切,都會讓她嚐個遍!
不等回妖藏閣,白霜就找了飛毛鼠買堇色的消息。
得到的卻是她最後一次去的地方是北坊,巧的是和當初白霜讓紙人去查的老婦人都出現在同一個地方過。
雖不是一起出現,卻讓人覺得有些可疑。
堇色曾去買賣靈物的地方看過,當時就對蝴蝶頗感興趣,老婦人就帶着混了靈血蝶的靈蝶到妖藏閣前面“賣藝”。
只是巧合?
反正白霜不信,她送走飛毛鼠,自己又把派去查老婦人的紙人收了回來。等了這麼久,對方應該也按奈不住,要動手了吧?
恰在此時,北坊傳來驚人消息。
封印被人拆了!確切說,是被妖怪們拆的。送來消息的是扶遙手底下的小妖,她頂着一雙魚鰭狀的耳朵,瞪圓了魚眼睛說得繪聲繪色。
“我看到的時候已經拆得差不多了,到處都是仿造的貨物,還有殘垣斷壁。封印裡面的妖怪們全被壓制,扣在一邊,那陣勢!”小魚把菜籃子一放,找了個空曠的地方。
她把蘿蔔白菜全部撿出來,挨個放在地上排成一排,然後一腳踩在一根大白蘿蔔上。
“就是這樣式的,他們被踩在地上,封住嘴巴,喊不出掙不脫……嘖嘖!哈哈,看着可解氣了,聽說他們以前可囂張了,欺行霸市的。”
魚妖抱起白蘿蔔一邊拍去上面的塵土,一邊感嘆:“沒想到在整個黃昏裂縫還有除了妖藏閣之外,敢和封印作對的傢伙。只是,我總覺得那些妖有點眼熟……”
“我也想知道是誰有這麼大的本事和如此莽撞的腦袋。”白霜搖頭,按着眉心。
難道這位去拆封印的傢伙不知道封印還有一種叫“密閣”的東西?拆了小樓又如何?只要密閣還在,就不可能動無相子的根基。
她並不急着動手,就是想先找到破除密閣之法再釜底抽薪。
“你夫君我幫你出了一口氣,你倒是反過來編排我?”熟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曌故作生氣站在那裡,似笑非笑看着白霜。
她眨了眨眼睛,噌地站起來:“你你你你——”
“怎麼?見到我高興得說不出話來了?”曌大步走過來,直接握住她指他的手,順勢將她撈到懷裡,忽然就軟了語氣:“夫人,讓你受苦了。”
白霜憋了一肚子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他這聲聞言細語揉揉安撫。
她合上微張的脣瓣,手滑到他的腰上,輕輕抱住。一旁的小魚妖立時紅了臉,她迅速撿起一地的菜,胡亂塞進籃子裡。
跑開時,已經不只是臉紅,整個身子都紅了,特別是魚鰭邊緣,呈漂亮的紅粉色。
“我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衝動了。”曌抱緊她,將下巴放在白霜的肩上,嗅着她頭髮的清香氣味,目光又恨又怒,“但我不後悔,早就想拆無相子的店了。只可惜,沒遇到他在家。”
其實,從曌帶了鳳凰淵的修爲厲害的衆妖前來拆封印開始到結束,花了兩個時辰。
可無相子卻一直都沒出現,若不是真的不知道,就是躲起來了。不過,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敢跑妖藏閣惹事,呵!
“他還有密閣。”白霜擰了擰眉。
“我知道。”曌毫不在意,“不過就是看不見的烏龜殼,比我拿的蝸牛殼還沒用。有什麼好在意的?他們躲起來那自然好,要是再敢出來鬧事,打一頓就解決了。”
打一頓?白霜哭笑不得。
若真是打一頓就能解決,之前也不用籌謀如此久。他這麼說,只是不想她擔心罷了,白霜又怎麼會看不出來?
“對了,你不是和百鍊去追寒川了嗎?怎麼回來了?”白霜拉開他,順勢將他從頭大腳檢查一遍,“沒受傷吧?”
曌抓住她的手,拉着坐下。順道用妖風關了門,去了二樓。
“你夫君我是那種輕易被傷到的妖?”他在她的側臉印上一吻,“隱世犯下的錯,自然應該他們自己贖罪。誰讓上一任天帝對黃昏裂縫圖謀不軌,才種下孽因?”
說着,他柔軟微涼的脣又湊到白霜的眉心:“我這幾天去了隱世,把天帝那小子揪下來了,唔——”
白霜睜大了眼睛,眨了眨,忽然面色着急猛地伸手抵着他的心口:“你、你說什麼?你是不是知道什麼了?”
“你要說的是什麼?”他捉住她的手,放到脣邊,“是先天帝威脅寒川從黃昏裂縫帶走菩提子的事?還是,菩提子不肯屈服縱身跳進裂隙的事?”
白霜瞠目結舌,彷彿一聲驚雷當頭而下!
“你是怎麼知道的?”她抽出自己的手,捧着曌的臉,“天帝有沒有給你神印氣息?!這件事太危險了,你怎麼能……”
“噓——別急!先聽爲夫我說完啊。”他反手覆在白霜的手上,全是安心的感覺,“雖然看着你替我擔心,我還挺開心。不過,也不能讓你太着急。那就是我的不是了。”
他把她攏到懷裡,在她耳邊輕聲道:“先天帝爲滅口而佈下的神兵早已死絕了,真相是寒川告訴我的。”
“那小子不只是念着當初被處刑的仙子,夕顏的事,他一直心懷愧疚。所以,要說服他不去裂隙,根本不可能。有些事,只有做了,纔會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