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上一代的恩怨
“爹,娘,放過他吧。”梅牽衣單手執鞭鎖着兩柄長劍,完全不管周圍人訝異的目光,“他也……挺可憐的。”
梅牽衣從沒想到竟然有這一天,她會攔着父母替楚鳳歌求情。自醒來,她恨他又恨自己,恨得連想都不敢多想,想到他就想到爹孃當初那絕望的眼神,時時提醒着她,她到底曾經做過什麼,每次一想到,便是心痛無比,日日都琢磨着怎麼能先殺了他,只有殺了他,她這心才能完全安下來。卻沒想到,這一刻真的到來時,她竟然選擇了救他。救了他會出現什麼樣的結果,她都沒有細思,只是無意識地,就這麼做了。
周圍的人全都驚訝了,他們一心都盯着場上打鬥的人,完全沒注意到梅牽衣是什麼時候闖到前面來的。高手激戰,她竟然能在最後一刻插手,金家梅家的護院見到平日裡嬌弱的小姐突然之間變得這麼厲害了,不禁都驚訝了。但相比於梅家的女兒竟然救了這個屢次三番要置梅家於死地的仇人,任何事也都不足驚訝了。
展涼顏一直站在狂人谷那邊,關注着場上的打鬥。梅青玄夫婦武功如何,他當然知曉;當初梅牽衣突然之間暴增的功力如何,他也知曉。梅青玄夫婦武功雖然厲害,但與楚狂人還是差了一截的,這一次相鬥竟然能局勢顛倒。他雖覺奇怪,但也是樂見其成。卻不料這緊急關頭,梅牽衣又突然插了一腳,他心中念頭飛快閃過,不及多想,身體不由自主地便想上前將她拉回來。
變故就在這一刻發生了。梅青玄夫婦的劍被梅牽衣的銀鞭鎖着,讓絕望中的楚鳳歌嗅到了希望。他綠杖一挑,雙劍一鞭全被挑開,然後趁着衆人未回神之際,出手如電朝梅夫人抓去。梅夫人反應不及,眼看就要被他抓住,一旁的梅青玄長劍被制,來不及回救,條件反射地棄了劍要攔在妻子前面。楚鳳歌見狀,內力催動,這一抓變探,便是殺招。
說時遲那時快,這千軍一發之際,只聽得一聲“爹”的呼喊,一條粉色身影陡然插入了那紫黑色與象牙白的身影之間,形成一道屏障。她以身軀爲兵,直接撞向了楚鳳歌探出的右臂。
“牽牽!”
“牽衣!”
與此同時響起的是另外兩聲呼叫,然後又是兩條身影,一綠一藍,青的直飛,藍的疾跑,同時到達。一個狼毫如電,鎖住楚鳳歌要再下殺手的手臂,一個則如法炮製,學梅牽衣直接用身體撞向了那象牙白的身影。
楚鳳歌一心要抓梅夫人要殺梅青玄,未及防備他人,千軍一發之際被這三人一擋一格一撞,所有打算瞬成泡影。他內力一震,原本撞着他的人,剛觸及他衣衫就被彈飛了出去。同時右臂繞圈,躲開那襲來的一支狼毫,繞回來後,重新去抓那個撞他手臂的粉色身影。
梅牽衣得了空隙,豈容他再得手,就算明知二人招式相接,她絕對打他不過,但思及父母就在身後,也堅決不願閃避。揮手一招同樣的招式,拼得一傷,也要擋住他。
只是旁邊執狼毫的綠色身影卻不願她冒險,一招“探淵索珠”,勉力阻了一阻,將她拉了回來。
“牽牽,當心!”
但楚鳳歌豈是他們能對付得了的?他心知此時情形刻不容緩,這突起的一場變故,他的機會稍縱即逝,心思頃刻九轉,早探到這救援的二人都遠非他敵手,就算被打到,也不過就是受點輕傷,無傷大雅。於是,他不閃不避,不理會襲來的狼毫,右掌擊出,內力吐出,將綠色身影震開;左掌回收,再吸內力,硬是生生地將那原本躲開的粉色身影吸了回來,當即抓住,然後足下不停迅速退走。
“牽牽——”梅青玄夫婦見此,頓時面色蒼白,飛躍而上朝他們追去。原本要扶住梅牽衣的綠色的身影扶了個空,驚訝過後,也跟着追去。但是他們身形雖快,卻快不過人羣中一個藍色身影,他被楚鳳歌震飛倒地,剛被人扶起,乍見此變故,連腳都不及站穩,聞巷口有馬叫,想也沒想,飛速過去,拉人下馬,抖鞭策馬,急追上去。
這一瞬間,變故萬千,實在出乎衆人預料。微微愣神後,梅家金家的人不約而同紛紛而上,狂人谷的弟子得到主人命令也是向前壓下,一時之間混戰而起。
展涼顏在馬上,不停地夾着馬肚催促快行。想到楚鳳歌抓走了牽衣,他心亂如麻,卻又捨不得罵她半句。
牽衣,莫做傻事啊!
梅牽衣被楚鳳歌抓到,初始驚訝自責過後,緊張害怕,但不多久,她就平靜了下來。
沒關係。這世界,已經沒有什麼不能改變了。
只是,要對不起那些沒有改變的了。爹孃會擔心,譚二哥也會擔心。但是,不用擔心,她會好好回來的。
狂人谷在廬山,江湖人無人不知。但究竟在廬山什麼地方?則無人可知。
梅牽衣再次醒來時,不費一刻,便明瞭她身在狂人谷,身下的繡牀也是她曾經躺過的。暗自握拳,不意外地發現內力無法凝聚,索性便坦然了,側過頭去,果然看到楚鳳歌端坐在牀頭的椅子上,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梅牽衣迎着他雙目,不躲不閃,也認真地看着他。
楚鳳歌姿容極其風雅,放蕩有不流於俗之態,雖已中年,仍舊丰神俊雅。羽扇輕搖,頗有仙人指路之風。若要她客觀地說,她爹其實……還比不上他。這樣的人,原本該是嬌妻美妾,享受人間極樂的,卻爲何偏偏要愛一個不愛他的人。
“你是小果兒的女兒。”
梅牽衣纔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就聽到他開口說話了。陳述句,和顏悅色,就像是多年老朋友一樣。
梅牽衣知道他的注意力一向都只在梅夫人身上,這些天侵擾梅莊,其他人想必也不會往心裡去的,但他能認出自己,也不奇怪,於是老實地點點頭。
楚鳳歌見她點頭承認,又細看了看她,忽然笑了。“難怪長得這麼美,和小果兒真是一模一樣。你爹不是好人,他把小果兒搶走了。這麼多年了,也該還給我了。”
梅牽衣想了想,順着他的話問道:“你很喜歡我娘嗎?”
楚鳳歌眉目驟顯溫柔之色,道:“是啊,很喜歡。我二十二歲時遇到小果兒,那一年小果兒十八歲……”
其實,所有以悲劇結束的故事,總有一個美麗的開始。金小果與楚鳳歌的故事伊始,也是一次美麗的邂逅。
那一年金小果十八歲,正是和梅牽衣現在一樣天真無邪的年紀。年輕時候的金小果開朗活潑,生於金陵金家,自小養尊處優,任性活潑。到了十八歲該嫁的年紀了,她偏偏不願父母安排,要自己行走江湖尋找能終生相伴的良人。
金陵渡口,要上船的金小果遇到了要下船的楚鳳歌。金小果眼裡,楚鳳歌在那一溜兒平凡無奇的人羣裡,無疑是鶴立雞羣。楚鳳歌眼裡,突然發現金陵美景中,還有一處名爲“少女”的景。來往上下,行人從身邊而過,渡口的青青楊柳,嘩嘩江水明澈,在雲朗氣清裡,二人都不由得互相多看了一眼。
但就在擦肩而過那一瞬,楚鳳歌手中羽扇落下,金小果自然而然地挽手幫他接住,送還給了他。
故事就這樣開始了。相談兩句,言笑甚歡,金小果索性跟着楚鳳歌回了岸上,坐在岸邊青草地上聊天,等着下一趟渡船。
楚鳳歌十八歲離家,立志遊遍千山萬水,如今四個年頭,所見所聞自有一番風味,說起來,引得剛踏上旅程的金小果嚮往不已。渡船一趟一趟地來了又去,晨暉變成夕陽,最後近黃昏,金小果索性拍着衣裙起身,道:“楚大哥既然來到金陵,不如讓小妹做東,當一次嚮導。”
金陵十天,二人朝夕相伴,其實好感互生。一向飄泊浪蕩隱有尋仙之志的楚鳳歌被這個爽朗活潑,不拘世俗的少女深深吸引,縱覽山河的心願,在她語笑嫣顏裡,逐漸縮小,萬水千山,只願獨攬她一人,獨看她一處風景。
金陵大街小巷,山山水水走遍,但最後的結果是,金小果用金陵的金小果吸引住了楚鳳歌,而楚鳳歌用他言語裡的千山萬水吸引住了金小果。原本欲訪遍千山萬水的楚鳳歌尋到了想相伴一生的女子,而想尋找終身良人的金小果卻改志要訪遍千山萬水。
金小果行事從不拖泥帶水,定下志向後,留下一書,當夜就走。天亮接到留書的楚鳳歌苦笑不已,當即上金家提親,然後去尋找那個說要尋訪他足跡的未婚妻。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當他尋到江陵時,江陵梅花千樹萬樹,一片香雪海。那個在梅間飛舞,美好得像精靈的一樣女子,涼風帶雪拂着她面頰紅暈,她雙目亮晶晶地告訴他,“楚大哥,我遇到了青玄哥。是你告訴我世上有這麼美的江陵,我很感激你呀。”
江陵梅莊,梅青玄。
楚鳳歌眸間出現憤恨之色。“是我先遇到小果兒的,小果兒是先喜歡我的,他憑什麼搶走她?”
梅牽衣從來不知道她孃親年輕時是那樣的模樣,她記憶中的孃親一直都是溫婉慈愛,偶爾有疾言厲色的時候,都是有外人要欺負她時,她保護着她。但回過頭來,依然是溫柔和藹。
爲什麼搶走?因爲小果兒喜歡上了她的青玄哥,愛情哪有先後,哪有因由,喜歡上了就是喜歡上了,就算再不甘心,也只能甘心。
“不是搶走,楚叔叔,是我娘愛上了我爹。”
楚鳳歌鳳眸突沉,道:“小果兒是愛我的!如果不是梅青玄,她會嫁給我的!”
如果沒有,如果沒有,那是如果啊。曾經她也無數次地想着,如果沒有金雨朵,展涼顏肯定會喜歡她的。可是,金雨朵不是如果,她是實實在在的存在。但現在,就算那個“如果”真的實現,也不可能,就算沒有金雨朵,他喜歡也是“朵朵”。愛情從來只管結果,沒有假設。
“可是我爹已經存在了,我娘也已經嫁給了他。楚叔叔,這已經沒有假設了。”
楚鳳歌的臉色變得陰沉,之前如沐春風的氣質消失無蹤,只剩下滿身的戾氣。
“怎麼會沒有?你不是他們的女兒嗎?他們不會來救你嗎?只要進了狂人谷,我想要誰消失就要誰消失!小果兒,你終究還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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