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東西似是蘊着劇毒,見血封喉,可是拓樸初修成神境之後,早就是百毒不侵之軀,天下有什麼毒素傷得了他?
更別提這些東西好似還會……動?拓樸初面若寒霜,只因此時以神念內視,當會發覺這些哪裡是什麼毒物,反而是千萬條比頭髮絲還要細小的蟲子!
是了,這是老沉淵身上寄生的小怪物,跟着他一起得道成仙超凡入聖,也就有了驚人的侵蝕之力。昔年長天被虛泫打中胸口,以巴蛇強大的自愈能力尚且對付不得,最後還是憑着寧小閒的乙木之力將它們釣出來。
面對這些東西,拓樸初又哪敢託大?
當真可惡,到底是哪裡走漏了消息?對面的強敵來了一個又一個。這樣下去,莫說六七日了,他連半個時辰都堅持不到!
拓樸初心裡咒罵,手上卻不敢耽誤。
對面兩大神境聽得“喀嚓”一聲,他竟硬生生將自己右小腿齊膝拽了下來!
鮮血怒濺起出一丈多遠,都是墨綠色。
都說十指連心,何況是一整條腿。饒是拓樸初心志如鐵,這會兒也痛得面色發白。
懷柔上人和虛泫在對面看着,也不由得暗自佩服,這真是一狠人,對自己都下得去手。
虛泫放出來這些怪蟲一旦入體就會遇血而上,飛快爬往渾身精氣神的中樞心臟。拓樸初這一下當機立斷,乃是斬除後患。
不過,他的戰力畢竟大損,面對虛泫和懷柔上人兩大神境聯手夾攻,支撐得越發艱難。
而在廣德真君這裡,形勢也自危急。他搶掠寧小閒入神山時,受到諸多神境圍攻,致使神軀破損,休養了五年都未能完全康復,只是這一回神山告急、神王閉關又到緊要關頭,他的神魂纔不得已遷回本體,一身戰力發揮不出來七成。
就算全盛時期,他也不是長天對手,何況現在?廣德的春風化雨領域是羣戰利器,在單打獨鬥時作用反不突出,也就這麼幾息的功夫即被巴蛇步步緊逼,身上平添大小三、四處傷痕。
因爲寧小閒之故,長天和他私怨極深,今日不殺他難泄心頭之忿,因此出手極是狠辣。只看廣德和拓樸初二人盡落下風,卻還要負隅頑抗,長天就知道本界天道的推測無誤,神王就在附近,說不定正值閉關的要緊關頭,
這個時機是非把握不可。
撼天神君的怒火可不是誰都能承受得起的,廣德勉力支撐幾息,猛力刺向長天,卻反被他順勢斬了一臂下來。傷口倒不怎樣疼痛,因爲劍上附著的驚人高溫瞬間就將血肉和神經全部炙熟了。
看起來,他敗局已定。
打倒這個傢伙,長天就可以去尋神王晦氣了。想到這裡,後者眼中也不由得精光閃動。
廣德早知自己不是巴蛇對手,這會兒神念卻不完全放在對手身上,而是牢牢鎖定方圓百里。
斷臂被斬下,還未落到地上時,他忽然喝了一聲:“在那裡了!”
大勢已去,他聲音中卻隱含一絲驚喜。
先前他幾乎和拓樸初同時支開了自己的領域,卻不知被對手用什麼辦法破去。不過“春風化雨”之力用於對手,有腐化萬物之功,在那短短几息之內,方圓百里都受其影響。
海灣後方是一片矮林,原本就生得稀疏,受他領域之力影響,僅有的那些兒植物在兩次呼吸之間也枯敗而去,像是又經歷了一輪風霜嚴寒的侵蝕。
這麼一來,矮林當中的一片小水窪就顯得分外顯眼。
那裡原本有一畦淺水,周圍生長些半青半黃的水草,又立着一株小樹,枝葉大半凋零,卻有兩片新綠掛在樹梢。平時這番景象平平無奇,誰也不會留心去看第二眼,可是現在周圍的林木萎得太快,它就變得格格不入。
廣德方纔那一擊拼盡全力,雖然斷了一臂,卻也將長天迫開幾丈。他抓緊戰機,一閃身就站到了這畦水窪邊上,一掌劈出!
哪怕他身受重傷,這一下揮擊的力度也非同小可。周圍景緻立變,水窪、青草和小樹不見了,卻有一個窈窕的身影飛速逃離,輕快得如同燕子,卻不掩一身倉皇。
幻象!寧小閒果然就藏在這裡。
廣德瞳孔驟縮,一拳向她後心打去。
方纔拓樸初已經遇上了一次幻象,雖然那讓他先機盡失,卻也說明寧小閒並沒有遁入小世界躲起來,而是藏在戰場之外偷偷施法,以助己方一臂之力。他知道這女子失掉神魔獄以後,就少了一大逃命的法寶,而巴蛇沒有將她裝入自己的腹中乾坤也是經過了精謹的考慮,畢竟這一次狙擊的對手非同小可,又有凶兆在前,他不能將夫妻二人都綁在一起,否則一損俱損。
廣德當然沒想要寧小閒的命,只想將她擊傷後擒在手裡爲質,逼迫長天等人收手。
不過拳勁才堪堪觸及寧小閒後背,他耳邊卻聽到一記縱聲慘呼。
這聲音他熟悉得很,是拓樸初出事了!
廣德大驚,神念才捕捉到不遠處發生的情景:
拓樸初原本力戰兩大神境已顯強弩之末,卻不知長天無聲無息潛到他背後,南明離火劍逼人的高溫與氣勢也收斂起來。
空氣中連那一縷鮮豔的紅芒都未見,拓樸初的腦袋就被捅了個對穿。
一截森寒劍尖後顱進、前額出, 那乾脆俐落中的兇狠果決,就連正面與拓樸初鏖戰的懷柔上人都怔了一怔。
與此同時,廣德的掌風也劈到了寧小閒後背。
而後,輕飄飄地透了過去
指尖空無一物,他什麼也未拍着。
被掌風波及,原本疾速奔逃的寧小閒身影晃動兩下,憑空消失。
天殺的,這居然還是個幻象!
廣德鎮定功夫再好,這時也不由得目眥盡裂、嘴裡發苦,一顆心逕直沉入寒淵中去。
寧小閒布在這裡的,居然是雙重幻象,第一重騙過了拓樸初,第二重騙過了他。
他們兩大神境,居然都被她的小把戲矇蔽。
可悲的是,明明是他出了差池,卻由同伴墊付了最慘重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