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她今晚說出這兩個字的頻率大大增加啊。這樣不好,顯得自己很淺薄。
“在其位,謀其政。你若坐到他那個位置去,就會明白他的想法。”他的語氣很悠然,“他確有幾分相信鳩摩打算對付他,所以這指認儘管很荒謬,卻戳中了他的心事。經過了最近這一連串事件,琅琊就會想,是不是當日他和端木彥交易之事,被你或者青鸞給傳到鳩摩耳中了。畢竟青鸞當日被他出賣給了陰九幽的分身,雖說最後性命無礙,但對他自是懷恨在心,將他的秘密告訴鳩摩再正常不過了。嗯,你告訴七仔,讓青鸞最近離琅琊遠一些,最好能說動她跟我們一起離開巴蛇山脈。”
“你也知道,隱流一直是多首領制,如果他要脫離巴蛇山脈的話,鳩摩終於有機會獨攬大權。這是前面在任的門主始終無法做到之事。然而琅琊就算能自由進出巴蛇山脈,也壓根兒沒打算放棄隱流主門的權力。他之前想弄來迷魂湯的時候,肯定就已經想好了後手,能最大限度地保證宛若新生的自己儘快熟悉原有的身份,重新做回隱流的門主。此時你跳出來,說有更好的辦法,他當然更高興了,對門主大權更不會輕易放手。”
她不解道:“假設鳩摩知道琅琊打算服用迷魂湯,她爲何不待那時再奪權?畢竟剛喝過迷魂湯的人神魂一片空白,她藉此時行事,豈非穩妥得多?”
“夜長則夢多。並且從你們多日來收集到的情報來看,鳩摩這女人貪婪刻薄。和她共事了數百年的琅琊自然更加了解她的品性,若說她等不及了,琅琊也不會懷疑。”長天見她還是不解,笑道,“還是聽不明白嗯?那麼我問你,你曾說過。華夏古國有些皇帝明明只有一個獨生子,待他歸天之後太子必定要頂替他成爲新皇。”
她點了點頭。
“那麼,爲什麼太子還要發動政變奪權呢?”長天道,“可不就是惟恐夜長夢多。急不可耐?權力這種東西,嘗過其中滋味的人就再也不想放手。琅琊自然會想,鳩摩也防着他,認定他不可能毫無後着,所以趁此機會削弱他的勢力,弄臭他的名聲。與其等他妥當佈置完畢,不如自己搶先出手。再說,一個女人什麼瘋狂的事做不出來?”
這話指責面太廣,她狠狠瞪了他一眼。
“這事情聽起來荒謬得很,卻不是不可能。”長天笑道。“但琅琊的到來至少說明了一件事——這一系列事件的幕後黑手,另有其人。”
“那人攪起這麼多風雨,想要對付的就是鳩摩。就連安排天涯海閣長老做這項指控,其實也不過是做給琅琊看的。”
她忍不住道:“難道琅琊看不出來?”
“看得出。”他輕輕一笑,“看得出又怎樣?只要激起他一點點懷疑。這個疑問就會像種子一樣種在他心間,讓他不得不想。並且由於最近這一系列事件發生之後,琅琊都持冷眼旁觀的態度,所以鳩摩很可能會更覺得他是始作俑者。”
這些破事兒果然是彎彎繞繞,她還是安靜地當一個……仙植園長算了。她斜眼睨着他:“我怎麼覺得隱流陷入了戰事,你倒是毫不心疼呢?每天都有妖兵死傷。我說,這妖宗當真是你一手拉扯起來的?”
“當真。”他一本正經。“這點兒小事,對隱流來說不算什麼。它安逸了太久,正該活動活動筋骨,免得從裡到外都朽掉了!”
等她慢悠悠走到仙植園的時候,已經又過去了小半天。月兒如圓盤高懸空中,山風清冷。夜梟在叢林中長鳴,令人毛骨悚然。這樣的月夜,真是適合狼人出沒啊。她長嘆了口氣,下意識地將身上的袍子抓緊了些,這才發現自己居然還保留着凡人的動作和習慣。心中暗道一聲不好。回頭去看徐弄幽,他面上果然露出了訝色:一個女藤妖,怎麼會覺得冷?
偏又在這細節上露出馬腳。她暗暗鄙視了自己一次,這才擡腿進了仙植園。
從遭遇爆炸之後,仙植園基本恢復了原貌,但總歸是大傷元氣,園中的草木就不如原本旺盛,看得她這個愛花愛草之人一陣黯然神傷。這裡的警戒力量也加強了,她剛過了蟾先生那一關,就有護衛上前問明瞭來意,又反覆驗看了她的銘牌,這纔將她帶了進去。
血梧桐早就不種在原來的暖房裡,而是被移種到園中的一處偏房當中。此時正有七、八個丹師圍着它團團轉,鶴長老也在其中。血梧桐出事之後,他基本都沒合過眼,雖說道行精深,身體也有些吃不消了。
她只看了一眼,就明白血梧桐爲什麼傷而不死,能夠強拖一口氣撐到現在。
當日爆炸,好死不死炸傷了它的主根,現在只剩一層表皮勉強將軀幹和根部相連。若換了其他靈木,大不了玩個嫁接。可是這東西金貴到極點,幾乎是輕輕一碰就要死掉了,真不知道當初是怎麼移動到這裡來的。
目睹血梧桐享受的待遇,她就要感嘆隱流的丹師,果然是神通廣大。血梧桐現在並不種在土裡,而是趴在淡紅色的液體之中。這液體看着有些透明,偶爾冒出一兩個泡泡來。偌大的隱流果然也是有天才丹師存在,這種和現代培養基液一般無二的養護方式,居然已經被研創出來。
並且通過鶴長老的解說,她才知道這淡紅色的濃液,乃是深海海王鯨腦中的鯨珠研化後,提煉出來的生命精華。海王鯨是身長百丈(三百多米)的海中巨怪,壽命最長能近萬年,其鯨珠內蘊含的龐大生機,是普通人類的數萬倍。就這麼一小罐生命精華,拿到外頭去都是論滴出售,一滴就值好幾萬靈石。
而她面前有這麼大一瓶……隱流還真是財大氣粗。不過這東西是海中的珍品,住在森林裡的妖宗是怎麼弄到的?她強捺下心中的好奇,對鶴長老道:“情況惡化到什麼地步了?”
鶴長老的白眉最近都快長到一塊兒去了:“生機將斷而未斷,營養輸送全靠那一層薄薄的樹皮。血梧桐本身生長能力太弱,哪怕有了海王鯨的生命濃液也是一樣。若非這是在巴蛇森林裡,恐怕它早已夭折。唉,下此狠手的人,太過了,太過了!”
還有一線生機?那便好辦得多。
“這兩日還有人嘗試救治麼?”
“前日還有兩名門徒衝着仙植園園主的位銜而來,但是無功而返。”鶴長老搖了搖頭,“這兩天是半個人影都沒了,唉!”
“既然如此,就容我一試吧。”她不再客套,上前仔細端詳小樹。這幾天,她已經和長天反覆研究過救治之法,得出的結論是,就算能治好它,恐怕自己也要大出血。所以她現在要做的事,就是先從隱流手裡狠狠地敲一大筆竹槓。
“我先試看看能不能將它的壽命再延長一點兒時間。”寧小閒思忖了一下,招手喚人過來,“去找一隻豪豬妖,要他身上一粗一細兩根刺,至少要有縫衣針那麼長。嗯,現在、馬上、立刻就要!”
她居然要豪豬妖的刺?在場丹師聽說她要出手救治,早已圍過來觀看,耳聽她提出這麼奇怪的要求,都面面相覷。此時此刻,只要她能爲血梧桐出一分力,就是要天上的星星,鶴長老也要想辦法弄個梯子上去摘,何況是兩根小小的毫豬刺?他不耐煩道:“你也聽到她的要求了?快去辦!”
被她招手喚來的那人愣了愣,不敢怠慢,一路小跑走了,哪有半點妖修的風度?
不到一刻鐘,那人便迴轉來,手裡果然捏着兩根粗細長度不均的硬刺,斷角很不平整,顯然是硬生生掰斷的。寧小閒接了過來看了看,取出匕首將毫豬刺的頂部削平,隨後從儲物袋中拿出一個水囊,裝了滿滿一囊淡紅色的生命精華,塞緊。
然後,她又取出一截備好的地蘇藤。這種藤條的嫩枝柔韌、細長,並且是中空的。更妙的是,這種藤條一遇火就會緊縮起來。她將一粗一細兩截毫豬刺都塞進藤條裡,然後掌中驅動神火輕輕烘烤,藤條立刻收縮,將豪豬刺緊緊地箍住。
她滿意地笑了笑,將粗刺扎進了水囊中,然後拿起了另一根刺。鶴長老已經看出了她的意圖,呼吸都忍不住加重了,哪知這姑娘擡眼衝他笑了笑道:“長老,讓一讓,您擋着光了。”鶴長老果真往後一讓,這纔想起修仙者目光如炬,能夠暗中視物,哪裡需要這點兒光線?
這丫頭片子,到了這等重要關頭還有心思開玩笑!鶴長老腹中暗暗罵了一聲,又有些佩服她的神經粗壯。
她拿着另一根硬刺,仔細觀察着血梧桐,似是在尋找下針的部位。衆人的目光隨着她手中的豪豬刺左右移動,都悄悄嚥了一下口水。
她看了半天,終於尋到了一處枝幹,再不猶豫,伸手紮了進去!
ps:
終於又可以愉快地紀錄了。
10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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