鳩摩微微冷笑:“什麼意思,你以爲這次狙擊是我安排的?當真可笑至極!”
琅琊挑了挑眉:“自然不是你,現在最希望血梧桐能活下來的就是你了。你還沒蠢到搬磚頭砸自己的腳。”
鳩摩哼了一聲:“你也別得意,須知脣亡齒寒的道理。隱在暗處這人對付了我之後,你以爲自己就能平安無事?”
……
三天後,巴蛇森林中的一處樹屋中,有兩人正在對弈。
執白子那人道:“已經過去了三天,寧小閒在秘境中還未出來。您覺得,她有多大機會成功?”
執黑子那人道:“難說。她成爲專職丹師的時間太短,又有製出瘟疫解藥的功績在前,若說她將血梧桐養成參天大樹,我都不覺得奇怪。對了,她那兩個跟班呢?”
“她進秘境的同時,那兩人也不見蹤影,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我派了幾個兄弟進秘境查看。結果這女子謹慎得很,居然在裡面佈設了好幾重結界。最近鳩摩盯這裡盯得很緊,他們不敢驚動她,沒有出手破解,不過據七號交代,那結界的佈設手法很嚴謹也很古老,至少是一、兩萬年前所用,現在很可能已經失傳。”
執黑子那人冷笑一聲道:“失傳?她都能用出來了,還叫作失傳麼?這女子橫插一腳,壞我好事,若她治好了血梧桐,我們就少了一項向鳩摩發難的好話柄。”他話音一轉,“怎的只派出天十三號去做掉她?我早交代過你,這女子身上謎團很多,不是個輕易好對付的主兒。”
執白子之人苦笑道:“天十三號排名雖然不高,但他的本事卻最適合在巴蛇森林裡這等密林發揮,上次他環伺在側,連琅琊大人都未能發覺。我派他出去,以爲十拿九穩,哪知……?”
執黑子之人哼了一聲道:“現在兩位門主都被驚動了,刺殺之事,短時之內進行不得了。唉,現在說什麼也晚了,她已經進了這秘境,再將血梧桐治好,我們也沒必要對她出手。”
執白子這人無聲地咧了咧嘴:“您還是心軟。弄傷血梧桐,其實您比誰都難過。”
執黑子這人長嘆道:“她若能治好血梧桐,其實我也是感激她的。鳩摩那女人雖然貪婪無能,但到底不傻。我這裡你後面少來,免得徒惹她疑心。”
執白子之人森然道:“她不配坐在那位置上。這一次隱流和人族的西北聯盟陷入混戰,豈非也是她的過錯?”
執黑子之人道:“是我們布的局,她不過是往裡跳而已。我接到消息,廣成宮和崑崙仙瑤宗也派了人前來。這兩大仙派的勢力,可不是小小的西北聯盟這幫人能夠比擬的,足夠讓鳩摩好好喝上一壺了。”
執白子之人沉默了半晌,隨後起身告辭了。他的行進方式也很奇怪,像田野裡迎風搖擺的稻草人,總讓人抓不住他的準確位置,明明只是大步往前走,卻讓人覺得他如一縷遊魂,連目標都不容易鎖定在他身上。一眨眼的功夫,這人就不見了。
執黑子之人面對桌上剩下的棋局,也是半天無語,最後才笑了起來,自言自語道:“你是想問,殘局要如何收場麼?”伸手在桌上一拍,所有黑子白子盡數浮了起來,各自飛回囊中,一枚不差。
五天期限終於到了。
衆人在秘境外翹首以盼,從清晨一直等到了午後,又從午後熬到了太陽落山。這一天鳩摩表面上淡定依舊,實則也是事事心不在焉,連侍女送來的茶水都不小心打翻過一次,這在渡劫期的大妖怪來說,簡直不可思議。
有人已經忍不住道:“會不會是這小女妖治不活血梧桐又怕被責罰,所以已經偷偷跑了?”過了這麼幾天,寧小閒大大敲了隱流一筆竹槓之事已經傳得滿仙植園皆知,大家在佩服她胃口的同時,也佩服她的膽氣。
“不可能。這幾日兄弟們加強了巡守,傳送門前鬼影都沒出來一個。”一個護衛嗤之以鼻。鳩摩也防她這一手,所以過去的五天裡,傳送門前不允許閒雜人等靠近,以免寧小閒混水摸魚逃走。“再說,跑?隱流中人,能跑到哪裡去?”隱流的妖怪,就算能逃離巴蛇山脈,又能走多遠?
又等了一會兒,連鶴長老也難以淡定了,正想差人進去查看,傳送門終於泛起了陣陣水紋似的波動,隨後就是寧小閒跨了出來。
衆人長吁一口氣的同時,心卻又提了起來。
鶴長老眼巴巴地望着她道:“如何,如何,血梧桐救活了沒有?”
她伸手入傳送門,將那一盆血梧桐抱了出來,放在地上,笑道:“幸不辱命!”
場中頓時寂靜,衆人凝視着那棵神樹。
過了好半晌,震天價的歡呼突然響起!全南贍部洲都不超過三棵的神樹,終於在隱流倖存了下來。
現在這棵血梧桐已經被移栽到土壤裡,而不須再浸泡在海王鯨的生命精華濃液裡,並且根系上的損傷看起來已經彌補好,因爲枝葉重新挺拔起來,枝腋下甚至重新長出了嫩芽。最重要的是,先前被炸斷的神木主幹,現在和下半部重新拼裝起來,那一圈兒樹皮顏色比旁邊要淺得多,顯然是新長出來的。
就是于丹道再外行的人,也能看出這棵樹長勢喜人,甚至活得比起挨炸之前還要健旺得多。鶴長老愣愣地看着這株神木,眼眶似乎都要溼了,忍不住道:“你是怎麼……怎麼救活它的?”
寧小閒笑嘻嘻道:“此不足爲外人道也。我的任務完成了,鳩摩門主要怎麼說?”
鳩摩這一整天心不在焉,連前方戰報都無心觀看。好不容易等來了這個大好消息,心中也是大大鬆了一口氣。她端詳了血梧桐許久,突然道:“怎麼減了一根枝條?”
寧小閒面不改色道:“救治過程中已經壞死,被我順手剪掉了。”這根枝條其實是她偷偷截留下來,當作報酬。以她雁過拔毛的性格,這等神物過手怎能不趁機揩油?只是它細若筷子,誰能想到她可以將一根柔枝重新催生成神樹。只是血梧桐生長需要的神力實在太多,這根枝條就算插在息壤中也只能處在半死不活的地步。寧小閒現在可沒打算傾家蕩產來催生神木。
神木都救活了,鳩摩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來。她先前已經許諾,救活血梧桐的人可任仙植園園長,現在寧小閒遂了她的願,她也要履諾。
所以三天之內,空缺已久的仙植園園長之職終於有人上任的消息,傳遍了整個隱流。現在鶴長老身爲副園長,見了她還要恭敬地喊一聲“園長”,不過她只有管理園務之職,而沒有長老之銜。
新官上任,先搬房子。園長的住處可比專職丹師要大得多,也豪華得多。她的新居離仙植園更近,旁邊就是一片小小的瀑布,景緻雖美,水聲卻不會過於巨大。巨樹用藤蔓編成的樹牆上,開滿了紫藤蘿。她拒絕了隱流派下來的侍女,她的秘密太多,不宜被人窺伺。
現在這所大房子,光是房間就有二十餘個,就算塗盡和七仔搬進來住都綽綽有餘。
與她交好的妖怪,紛紛前來道賀。這個職位可是個大肥缺,若是經營得好,大筆大筆靈石唾手可得。然而有積年的老妖就提醒她:“鶴長老任副園長一職已有數百年之久,經營園子也遠比你更久。”言下之意,是擔心鶴長老以及手下的丹師,會將她架空,讓她這個園長有名無實。
寧小閒謝過了人家的好意。只有她是雞吃放光蟲——心知肚明,她還真不怕鶴長老把她架空了。這一天傍晚,她清點大夥兒送來的賀禮時,還意外發現了一個裝有新鮮的紫色鼠尾草的盒子。
她當上仙植園園長的消息,並沒有在隱流內造成多大轟動,因爲有一件大事發生了,風頭蓋過了她的新聞——中部人族大派廣成宮和仙瑤宮派出的隊伍已經抵達了大西部,並聲明正式加入聲援聯盟,共同對付囂張跋扈的隱流!
這個消息,頓時令平靜了沒幾天的西部又重新沸成了一鍋粥。這兩個仙派都是龐然大物,遠非西部的這些小門小派可比。他們派出來的也絕非醬油黨,而是曾在北方戰線上效力多年的強將精兵,戰鬥經驗十分豐富。廣成宮帶隊的修士名爲卓爾秀,在北方戰場上已經效力了二十餘年,連廣成宮掌門的換位大典都沒能回來參加。
這一回,他恰好返回宗內,新掌門風聞伯立刻將他調了過來,指揮對隱流的戰鬥。他趕到的時候,正逢兩軍的休整期,他將幾次戰役的情況細細問過之後,忍不住仰天長嘆道:“這算什麼戰鬥?完全就是小娃兒過家家!”
在他看來,西北聯盟犯下的幼稚錯誤數不勝數,比如在紅雲臺地和隱流過招,那便是在人家的地盤上,讓人家以逸待勞來收拾自己!再比如這個結爲聯盟,守望互助的作法雖然沒錯,但機動性太差,往往是隱流血洗了某個仙門之後,援軍才姍姍來遲。
所以他立刻調整了策略,並且果然很快讓隱流吃到了苦頭。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