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的神通種類浩若星海,她也不可能盡知,就想進了酒樓之後從容應對,哪知道上門的居然是皇甫銘!那奇異的術法,就是他放出來的麼?可是爲何她會感受到滿滿的詭惡之意?
皇甫銘驀地面色一正,大聲道:“放我下來!你當我故意跟蹤你麼?”
寧小閒不理他,冷冷道:“說。”她倒要看他能生掰出什麼理由來。她今日來這裡辦的事,與神魔獄有關,若是被第三人知道了,皇甫銘和她關係再好,她都要想辦法處理了他。
皇甫銘也感受到了氣氛的緊張,趕緊道:“方纔在門口看到你進來了,我想起權師兄有話託我帶給你,於是就跟進來啦!”
權十方有話要轉給她?這倒是有可能,畢竟昨日兩人才鬧翻,他必不想見她了。寧小閒壓下心中的情緒,挑了挑眉道:“是麼,他要你告訴我什麼?”
皇甫銘氣道:“放我下來。”這般被她提在手裡,男人的尊嚴何在?
她笑得更冷了:“五息內說完,否則我將你打暈了丟進小鏡湖。”
他若被丟進湖裡自是淹不死,面子卻會掉個精光。這幾日府內人來人往,若是大家都看到皇甫少爺飄在湖中扮死屍,嘿嘿,她知道這孩子年紀雖小,自尊心卻很強。
果然皇甫銘怒瞪她一眼道:“脾氣這麼壞,小心以後嫁不出去。”他嘴裡渾扯着,腦筋卻在飛快運轉。
她不理他,只顧倒數:“五、四、三……”
怎麼數得這麼快?皇甫銘嚇了一跳,趕緊道:“權師兄要我告訴你,那丹藥,掌門師叔收啦。那條件,掌門師叔也同意啦。”說罷好奇道,“你竟然和掌門師叔做交易?開出什麼條件了。以他的脾性居然會同意?”掌門師叔不是不喜歡她麼?
她一聽,就知道這話生編不得。的確是權十方告訴他的,至少他這一句沒有說謊,於是緩緩將他放了下來。不過兩天而已,即使是地陰信使也不可能來回一趟,朝雲宗之中必定另有快速通聯的秘法。
皇甫銘雙腳着地,正暗自噓了一口氣,就聽寧小閒道:“那麼,你又是出來辦什麼事的?若我沒記錯。你這幾日還在禁足期,出不得王府!”
皇甫銘愕了一下,低頭喪氣道:“府裡太無聊,又有金滿妍這個牛皮糖處處黏着我,不出來透透氣可真受不了。”他剛纔出府也是對着府衛連恐嚇帶安撫,費了不少功夫。自從苦嫗之事以後,王府就擔心他的安全,不許他私自出府了。現在滿城都是修仙人士,他一個小小的築基期,若與人起了衝突。鏡海王恐怕這小子還沒亮出鏡海王府的招牌就被人弄死了。
寧小閒緊緊盯着他,明知道他言裡還有不盡不實之處,尤其那跟蹤人的術法更是令她毛骨悚然。可是現在她氣倒是消了大半。事情也未辦完,只對着包廂門點了點下巴道:“我今日出來辦事,不喜有人跟隨。你還不快些回府?”
皇甫銘看她臉色淡漠,知道她心中不快,老老實實打開廂門,走了出去。平時若有人敢這樣跟他說話,他是無論如何也要令那人吃盡苦頭。可是她一生氣,他實不願去觸她黴頭。
才走出這道門,他滿面的乖巧就變成了沉思。
包廂裡只有她一個人。哪有什麼黑衣男子?可是掌櫃恐怕也不是白日裡見了鬼,因爲桌上杯盤狼藉。看那架式,店家的確上了幾十道菜。並且每一道都基本被人吃得精光。他和寧小閒相處也有一段時日了,知道這女子雖然飲食頗爲講究,但每一樣都是淺嘗輒止,絕不可能把盤子舔得這樣乾淨,也不會點諸如紅燒蹄髈、東坡肉這樣油膩的食物。
並且他眼力也不錯,看到桌上的確有兩雙象牙箸,所以這包廂裡原來的確是有兩人的。若說她是主,那麼客人又是誰呢?
聯想到剛纔那隻黑貓只走到酒樓幾十丈外就不敢再前進了,難道與她會晤的人有關?他對這黑貓知根知底,所以才更覺得驚訝。什麼樣的東西,能夠驚嚇到它呢?
寧小閒關好了門,又隨手佈下結界,這才坐在椅子上,靜靜等着。
原本有結界在,若有外敵來犯,她第一時間就可知道,可是遇上皇甫銘這種不按理出牌的小怪物可就難說了。她沒忘記前幾日汨羅布下的結界,被這小子不聲不響地闖了進來。
王府內處處是眼線,她不想被監視才特地和對方約在這全城最熱鬧的酒樓,哪知道還能被盯上。
在她飲掉自釀的第三壺靈酒時,神魔獄裡終於有動靜傳來。
第五層的小屋外頭,纏滿紫藤花的長椅已經被人佔了,那個英武的身影手裡託着一個琉璃瓶子,衝她露出一口白牙:“幸不辱命,將這東西交給長天,他自然知道如何使用——反正南明離火劍那武器也不是你能用得了的。”
這人劍眉朗目,臉上的線條若大理石般強硬。他一站起來就展現出遠超常人的身高,甚至比長天還高出些許,剪裁得十分貼身的黑衣,突顯了精壯的身材,每一塊賁張的肌肉似乎都擁有鋼鐵般的強度,明明只是隨意站在那裡,就有擇人慾噬的可怕氣勢。
這正是許久不曾露面的另一頭神獸,白虎神君。
瓶子裡有一團耀眼的金光,明亮如太陽,但遊移不定,像是沒有形體。他隨隨便便將瓶子拋過來,寧小閒卻是小心翼翼地去接:“這麼簡單便完成了?”
白虎擰起劍眉,不滿道:“什麼叫簡單?你倒是在天下找出第二個能徒手熔鍊出這金之精的人給我看看?”
“熔鍊?”寧小閒看了他一眼,“操縱庚金,不是你的星宿之力麼?和人家煉器師的熔鍊有甚關係?”
白虎一時語塞。西方星宿賜予他的天賦之力,正是擅馭金屬,的確和煉器師的手藝是兩碼子事。他覥着臉湊了過來,笑嘻嘻道:“你看我披星戴月,千里迢迢南下趕來找你,終於不負所托。嗯,你要如何謝我?”
她微微一哂:“你一頓吃喝就花了我一、二百金,這價錢可以在鄉下買幾百頭豬了,還想怎樣?”和他定下協議的是長天,又不是她,要酬謝請找長天。嗯,如果他能順便喚醒巴蛇大人,她感激不盡。
白虎上下打量了她幾眼,又抽了抽鼻子,嘿然道:“才一年多不見,你這修爲增進不少啊,嘖嘖,也勉強能夠承受神獸之軀了。不如你便以身相許如何?”說完便要上來偷香。
寧小閒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伸手打了個響指,白虎的動作就停了下來,一動不動,過了幾息才勉強能夠轉動脖子。
蠢貨,這裡可是神魔獄,她的地盤。誰想在這兒偷襲她,都是白日作夢啊。
“真小氣。”白虎慢慢將身體站正了,這個再簡單不過的動作,在這大獄中做起來卻無比艱難。他毫不意外地抱怨道,“這樣罷,春華秋實給我一顆,便當是本神君來回的報酬了。就算在上古之時,能讓我特地跑這麼一趟的人,也真不多。”
原來他是眼饞長天上體天心的機會,也想要一顆道果了。她撇了撇嘴,反正囊中頗豐,倒也不覺得肉疼,伸手取了一顆春華秋實的果實給他。
原本白虎和長天的約定,是待寧小閒取到了南明離火劍之後,由他用金之精將神劍重新祭煉一番。可是照目前來看,南明離火劍還不知在這世界的哪個犄角旮旯裡,要入手不知得等到何時。可是他接下來手中也有要務,不可能天天等着她的召喚了,所以這一次乾脆直接南下,和她約在都靈之城見面,並先行將金之精提取出來。
早在數月之前,阿離就已經得塗盡傳授,修行魂術。阿離的本體是金之精,如果修不出魂魄分身,那麼白虎提煉金之精的時候,她也會一併消失。塗盡的目的性很明確,既不給她打基礎,也不教習任何攻擊類的神通,只將讓她專修化出分身的法門。
只化出一個分身的法門其實甚是簡單,阿離天賦也很不錯,這樣修行了大半年之後,終於摸到了竅訣,併成功化出了自己的第一個魂魄分身,從此可以將它當作自己的主魂來用,也憑此脫離了金之精的束縛。寧小閒爲她在神魔獄裡找了一具禽妖的肉身。
經過數日嘗試,阿離終於成功入駐了這具無主的肉身。魂魄不可以脫離肉身長時間存在,否則會有異變。當阿離擁有了新的身體之後,她纔敢將金之精拿給白虎熔鍊。
白虎抵達都靈城之後,就差人往鏡海王府給她送信,約她出來會面。這廝照例是大吃大喝了一頓,狠狠敲了她的錢袋子一筆,這才心滿意足地進神魔獄裡幹活兒。
白虎天生有噬魂之能,可懾鬼物,所以皇甫銘召喚出來的那頭黑貓才特別害怕他。方纔他正在大啖八寶鴨子的時候,就曾擡頭往窗外看了一眼,哼了一聲:“鬼蜮之物,也敢在這裡招搖過市?”()
ps:12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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