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汶翎盤腿坐在神樹前,閉上雙眼,靜靜地吐吸着。不知道爲何,她的心裡總是有一種無法言喻的慌張感,她的心臟一緊一張,緩緩跳動着。突然,廷堂上荒唐的一幕出現在眼前,迅速地閃過,東長老不甘地看着前方,像是在看着自己。
‘汶翎,現在能救文槡的,只有你了!’東長老心裡的聲音衝進了束汶翎的耳朵,束汶翎驟地睜開了眼睛。
文槡有難?!汶翎驚訝地睜大了雙眼,拼命地環顧四周。熟悉的環境,神樹、泥地、自己,永遠不變的文槡禁地,幾乎沒有任何變化。
突然,神樹毫無預兆的猛烈搖晃着。‘不好,神樹有異!’束汶翎警惕地看着神樹,生怕會有新的變數。神樹通透閃亮的樹葉,逐漸變得暗淡,灰土一般,沒有了任何光華。
束汶翎一驚,大凶之象,莫非,白天冥想時看到的事情變成了現實?!難道,東長老沒有阻止這一切?!
汶翎仰望天空,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天意!天意啊!那酸澀的眼睛,無法流出滾燙的淚水,她,不痛苦,她,只是無奈。
束汶翎低下了頭,淺淺地呼吸着,她雙眼微閉,伸出了雙手,左手在下,右手在上,右手食指中指雙指併攏,猛地在左手掌心一劃,左手掌心一陣火辣辣的痛感,淺綠色的液體從掌心慢慢泄出。這,就是她現在的血液——淺綠色的樹脂。
束汶翎並起雙指,微微發力,雙指上兩條淡藍色的火苗升起,她猛地將火苗按在左手的掌心上,溫潤的火光慢慢凝固了束汶翎掌心的樹脂。
“金誠所至,金石爲開,萬千思緒,化掌心一粟!”語畢,束汶翎猛然睜大了雙眼,瞪了一下掌心,藍色的火苗瞬間熄滅,掌心的液體也凝固出了它應有的形態——三個黑綠色的扁圓形固體,表皮有一層薄薄的皮,有些微微泛紅,每個小固體都有一個指甲那麼大。那,便是神樹的種子,匯聚了血肉之軀和神樹靈體的精華。那,有可能是扭轉局勢最後的希望。
汶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想也沒想拿出了碧鳶,雙手猛力一震,將樹種封印到了碧鳶裡。無論外面局勢如何,現今都要做最壞的打算。三顆,是汶翎有限的靈力可以培育出的最多的數量。這三顆樹種,同時也是文槡最後的三根救命稻草,必須保存好它們。雖然局勢未必那麼緊張,但是人總應該有些憂患意識。
束汶翎像是被張饒上遺忘了一樣,她還是像以前一樣,靜靜地守在神樹前,靜靜地坐着。不像人一樣吃飯、排泄,她像樹一樣,進行着光合作用,慢慢地吸收着日月精華,天地靈氣。
突然,一根莫名地細枝刺向她,她驟地睜開雙眼,側身躲過,一瞬間,四面八方無數蛛腿向她襲來!束汶翎單腳猛地跺向地面,飛身上樹,樹枝盾牌一般擋在汶翎身前,淅淅瀝瀝地伸向前去,與蛛腿糾纏在了一起。
樹枝拉扯着蛛腿,蛛腿突然扎進了樹枝中,無限上延,包裹了住了神樹。神樹的軀幹一點點地向裡收縮,樹枝猛地向外甩去,欲把蛛腿甩開,蛛腿已然纏住了神樹,緊緊地纏在神樹上。
神樹的樹脂被蛛腿吸收,神樹越發變得乾癟,樹葉稀稀落落地掉在地上。汶翎胸口猛然劇烈地疼痛了一下,滾燙的鮮血破口而出,那血,是黑色的。與樹同體的她,感受到了來自神樹的痛苦。她將系在身上的竹笛迅速拿起,猛地奏起一曲幻雲深潭曲,與神樹共鳴,神樹像有所感知一般,慢慢恢復了原先的透亮。
汶翎猛地跳下神樹,將笛音狠狠地推向蛛腿,蛛腿和無形地音波碰擊了幾個回合後,蛛腿放棄了樹枝,全部撤了出來。汶翎見勢一個箭步,奔到神樹前,示意神樹退後,持笛而奏,猛烈地滌曲將剛剛半黑的氣氛一掃而盡,蛛腿漸漸褪去,越來越少的蛛腿漸漸化作了十根手指,而那十根手指的主人,便是文槡現在的王,張饒上。張饒上的身後,東長老面無表情地看着束汶翎,心裡控制不住地吶喊:“汶翎!不要讓他得逞!他要毀了你,毀了神樹!”
束汶翎眼神一凜,猛地一吸氣,猛烈的波音破口而出。四周雲霧般的音波充斥着整個文槡禁地,張饒上眨了眨眼,勉力地站在原地。
“不愧是翔佑選中的人,確實不凡。”張饒上雙腳猛力一跺一根根蛛絲般的細絲從鞋子裡鑽出,扎入深深的土裡。
束汶翎見狀,提高音調,吞噬呼嘯的空氣帶有刺耳的聲浪。張饒上耳朵有些刺痛,他不禁皺緊了眉頭,蛛絲在音波下難以穩定,一根根地斷裂,心煩意亂的他,伸出雙手,卻沒有辦法集中精力,他伸出雙手,汶翎突然一個破音,彈開了還未來得及分裂的手指。
張饒上不禁向後退了一大步,他的雙手微微發痛,而後微微皺眉,不以爲然地笑了笑,道:“呵呵,不錯!孤暫且再留你幾天。”
刺耳的言語讓汶翎不禁皺眉,她並沒有放下竹笛,但是音波明顯變弱,她用意念質問者一旁的着東長老,‘怎麼回事?!我不是讓你誓死保護大王的嗎?!爲何他會自稱爲孤?!’
‘對不起,教主。人算不如天算,宋緋進犯,我將注意力全集中在了宋緋身上,並沒有想到真正的變數,是文槡內教之人!’面無表情的東長老如今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用自己唯一可以控制的思想與汶翎溝通了,但他,什麼也不能爲汶翎做。
張饒上一個響指,東長老走上前來,雙手一上一下置於胸前,猛然匯起一股光波,與以往不同,東長老現在手上的光波,是黑藍色的,幽幽的,像是冥火一般。
汶翎一驚,猛地揮手聚起一片沙泥,灑向東長老,東長老手中的光波瞬間化風而逝,東長老剛準備再再次蓄氣,汶翎猛地起身,“得罪了!”
說罷,手刀打在東長老的頸後,東長老當場暈厥。擊暈東長老後,汶翎迅速飛回神樹蔭下。
一旁的張饒上不屑地擡了擡眼皮,微微的嘆了一口氣,“也罷,你命硬,我就看你撐的到什麼時候。”
語畢,轉身欲走,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回過頭來,說道,“哦,對了,你不知道吧,我已將天殘詭絲射進了神樹裡,神樹不日就會臣服於我,完全聽我擺佈。到時候,你也將成爲,我張饒上最忠心的部下之一!不過呢,你現在要是跟我服個軟,我估計可以考慮現在就解除蛛連。怎麼樣?!是心甘情願的做我的部下呢!?還是幾天後,主動做我的部下呢?!”
“你這個叛徒!休要癡心妄想!我束汶翎,就算是死,也不會屈服於你這種叛徒的!”束汶翎雙手打開,堅定地看着張饒上,“我給你機會,殺了我!不然你一定會後悔!”
“哈哈哈哈!”張饒上突然仰天大笑,道,“放心吧,我不會讓你死的,我要你和東長老一樣,生,不如死!”
張饒上雙眼微虛地看着束汶翎,束汶翎疑惑地看着他,“爲什麼?我教對你不薄,大王對你不薄,你何故如此?”
“因爲我想當王!我不願再受人擺佈!”張饒上突然咆哮了起來,“待我不薄?爲何我要你們待我不薄?我是我自己的主宰!不是你們!”
“萬物有序,天地才能平衡。不以規矩不成方圓,大王並不是什麼主宰,我也不是。我們只是規矩的守護者,平衡的控制者。張饒上,現在回頭來得及。”束汶翎有些心疼地喚着他,“我可以接受新的君王,只是你得服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讓他們全部成爲你的傀儡!這樣對他們也不公平!”
“公平?這種時候你跟我說公平!?”張饒上向前走了一步,憤怒地看着束汶翎,“你命令我的時候考慮過我的感受嗎?我也是人!我是有想法的!不是你們的棋子,你們的傀儡!你和東長老說什麼,我們就得做什麼,我們甚至連質疑的權利都沒有!也不能說不!所以,我要推翻你!我要你們,生不如死!”
束汶翎看着眼前的男子,五官還算精緻,身長九尺有餘,長相親和,並不像會有這種想法的人。她皺着眉,不解地看着眼前的人。
邪惡的想法往往是一顆不經意間播下的種子,那種子會在人的不知不覺中發芽,生長,滋生出沒有辦法回頭的結果。而現在,結果已然產生,想要解決,必須尋其根源。束汶翎雙眼微眯,皺眉而觀,張饒上的雙臂雙腿,明顯和常人不同,又細又長,似乎是經歷了一次大的蛻變變化至此。他的脖子上有一道紅色的血筋隱隱露出,微弱地跳動着。
束汶翎一驚,猛然一指指向張饒上,氣波劃破張饒上脖子上的皮膚,紅色的血筋露了出來,卻沒有傷破。皮膚上的劃痕,一眨眼不見了,劃口瞬間癒合。
張饒上撫了撫脖子,輕蔑地看着束汶翎,“怎麼?你還沒有放棄嗎?現在如何?放棄了嗎?”
束汶翎把竹笛丟在地上,竹笛彈起的聲音清脆悅耳。她再次張開雙臂,高昂着頭顱,說道:“我動不了你,你殺了我吧!”
張饒上不屑地撫摸着手指,輕蔑地說道:“我說過,殺你很簡單,但我不會殺你,我要讓你,生不如死!”
那眼神,凜冽的像是深冬的寒風,不做措施吹上一下便是一道血口;那語氣,就像是石子丟進了深不見底的湖水裡一般,重重地沉進了束汶翎的心裡。
張饒上說完後,瞥了束汶翎一眼,便帶着一行人離開了。留下不能離開神樹的束汶翎,獨自站在神樹前,自生自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