緞岫坐在自己的石牀邊,珀暗羅坐在她的身邊,爲她的臂膀上藥。她的手指撫摸到了緞岫的肌膚,內心立刻澎湃了起來,珀暗羅強忍着心動將藥上好後,雙手慢慢地環住了緞岫的腰,若有若無的氣息打進緞岫的耳朵,她爲了將頭放在緞岫的肩上,不惜彎着腰。緞岫始終覺得珀暗羅對自己的態度很是奇怪,但她又不敢明說。
珀暗羅鬆開了一隻手,緩緩地撫上緞岫的面頰,心疼地來回撫摸着,“怎麼?在想你的道士小情人了?”
那眼神,那語氣…緞岫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能正面面對的,她雙眼微閉,輕輕地蹙眉,抿了抿嘴脣,搖了搖頭。
毫無防備的一個吻就這樣打了過來,準確的說,是珀暗羅輕輕咬了一下緞岫的下嘴脣,然後傻傻地衝她笑道,“嘴脣總這樣抿着,人就不會笑了,別總這樣,我希望看見你開心的樣子。”
“…”緞岫有些驚訝,淡淡一抹笑容出現在了她的臉上。
是的,緞岫貪戀着珀暗羅對她的溫柔,可是珀暗羅對她的索取她始終都不能理解,她只能不去理會。凡事都有兩面性,太過完美也不可能。犧牲一些東西,得到另一些,這也算是一種平衡了。
自從珀暗羅授香給緞岫開始,她們就天天睡在一張石牀上,雖然有些事情緞岫始終不能接受,但她可以不去理會。可是言君戚的再次出現打亂了這些,她的心,有些亂。
“岫兒,你是不是真的喜歡上那個小道士了?”珀暗羅摟着側臥在牀上的緞岫,有些失落地問道。
緞岫微微一笑,搖了搖頭,說道,“師尊你多想了,我並不懂,什麼叫情,什麼叫愛。”
珀暗羅的心再次咯噔一聲,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拉扯着她的心,她的心不知道怎麼搞的,有一種拉痛的感覺,她收斂了心中的悲傷,默默地回了一個違心的笑容。‘既然你不懂這些,那我現在,又是在做什麼呢?’珀暗羅心裡泛着淡淡的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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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清幽!!!!!!!!”秘境裡,不速之客吳通站在路中央大喊着。雖然他的聲音並不足以讓文清幽居住的山洞也聽到他的聲音,恰巧,文清幽那天沒在洞裡。
一個站在水果攤邊看水果的人,聽見了吳通的聲音,拿着水果的手顫了一下,最後還是選擇將水果放下了。沒錯,她就是文清幽,自從汶翎決定繼任教主之後,她便自己回到了這裡,回來後,文槡國的那些變故,她都全然不知,她就這樣,又回到與外界不通的生活裡。只不過她回來以後,言君戚也不見了,只留下了那份莫名其妙的信。
“文清幽你出來!言君戚他出事了!”吳通就在秘境裡的小路上四處亂跑着,一邊跑,一邊喊。
“這人誰啊?來這幹什麼呀?”
“就是呀!這人誰啊?!有他這樣亂咒人的嗎?”
秘境裡面的人一言一語的討論開了,賣木器的張家小哥一下認出了吳通,“誒!你不是上次帶走君戚小弟的人嘛!你還說是他舅舅的呢!”
“對啊!對啊!你認得我?”吳通聽到十幾步開外的張小哥這麼說,想也沒想便小跑到了張小哥攤前。
“恩,算是記得吧。怎麼?做舅舅沒管好自己的外甥?”張小哥有些調侃地問道。
“請小哥莫要調侃,我這次來,是想請他師傅出去幫我把他勸回來。”吳通很是無奈地說道。
“張家小哥,別再逗他了。”那個本來準備挑水果的人站在了吳通的面前,她一身粗布麻衣,一塊長約四尺的粗布從她的頸脖開始蔓延,一路延伸到頭上,除了那雙眼睛,她的臉幾乎都在佈下。
“咕咚”一聲,吳通想也沒想便跪了下來,他沙啞的聲音顫抖地說道,“我知道你掩面是怕別人知道你還活着。可你還活着,不僅是上天賜給你的禮物,也是對我們吳家最好的恩賜!我必須說,十幾年前,若不是我們吳家聽信讒言,你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我們吳家對不起你文清幽!但陰差陽錯間,你又撫養了戚兒這麼多年,我們吳家欠你的太多了,請受老夫一拜!”
說罷,吳通便雙手打開,順勢便準備磕頭。
“你這頭若是磕了,我便不會答應你的任何請求。”文清幽用極快的速度說道,冷冷的言語打斷了吳通的舉動。
吳通愣了一下,擡頭看着文清幽,文清幽並沒有任何表情。他微眯雙眼,慢慢地站起了身子,他的嘴角有些訕訕地擡起,說道,“文清幽還是當年的文清幽,不願意傷害任何人的文清幽,連一個不熟的人在你面前磕頭,都會不忍。好,既然你不想受我一拜,那我也不繞圈子了。”
“你真的是戚兒的舅舅?”文清幽冷冷地問道。
“沒錯,我的確是他的舅舅,他本名應該是叫吳邱。你應該知道的,我妹妹嫁的是我們的乾弟弟,也就是我父母的養子,養子亦隨吳姓,所以仍然姓吳。但我答應戚兒了,不改他現在的名字。文女俠,當年我們都是被那束岑蓉所迫,纔會走到那一步,我真誠地向你道歉,同時我也感謝你,養了戚兒這麼多年。”
“說吧,要我做什麼?”文清幽有些不耐煩地說道,她不願意在跟師妹沒有關係的人口中聽到她師妹的名字。
“說來話長。”吳通頓了頓,接着說道,“女俠知道月影宗嗎?”
“!!!”文清幽突然瞪大了雙眼,很是吃驚地看着吳通,“你瘋了嗎?!”
“不是我瘋了!是戚兒!”吳通激動地說道。
“你說什麼?”文清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月影宗豈是平常人惹得起的?束岑蓉就是服了月影宗宗主獨門所配的無解之毒,才瞬間香消玉殞的,別說郎中救不了,神仙來了都未必能救!言君戚居然去惹月影宗的人!他簡直是瘋了!
文清幽的驚訝被吳通看在了眼裡,吳通嘆了一口氣,說道,“哎…是啊,他瘋了,他爲了一個女人跪在月影宗總宗所在的樹林裡,死活不肯走!”
“什麼樣的一個女人?”文清幽皺着眉,冷冷地說道。
吳通從懷裡拿出了門生給他的公告,文清幽看見那公告上的畫像,更是驚訝了。
“那個女人,和畫像上的女人,長相幾乎沒有出入,只是少了一隻手臂。”吳通一邊將公告遞到文清幽手裡,一邊說道。
文清幽顫抖地接過公告,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內容!這幾個月發生的事情她都並不知曉,而現在,公告上說束汶翎被鎖在文槡禁地,變成了一個廢人,吳通卻說在月影宗總宗看見她,還少了一隻胳膊!束汶翎是她師妹唯一的女兒,她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
“這…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文清幽的眼睛有些泛紅,她顫抖地問道。
“怎麼?文女俠認識她?”吳通試探性地問道。
“說!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文清幽憤怒地問道。她從來沒有發過這麼大的火,即使是被束岑蓉出賣,即使是差點沒命,她都沒有這樣過。
雖然和文清幽不是太熟,但是文清幽的性格整個武林都是知道的。吳通看着文清幽這樣發脾氣,他也是嚇了一跳,“女俠莫急。待我詳說。”
文清幽從吳通口中得知,言君戚口口聲聲說這個女子失憶了,而且並不完整,與正常人不同,不僅是手臂,還有些其他什麼的。但他卻始終沒說她哪不完整,只是重複強調自己能治好她。而這個女子,卻被月影宗的副宗主收爲了唯一的徒弟,月影宗不肯放人。言君戚又因爲不知道女子究竟在哪大鬧了月影宗。雖然這次月影宗並沒有深究,言君戚卻死活不肯走。
文清幽只覺雙腳一軟,不禁向後退了一小步,顫抖地說道,“這孩子一定是瘋了!誰不好惹…惹月影宗!”
“咕咚”一聲,吳通又跪了下來,說道,“我知道,我比你大幾歲,這樣跪求可能有些不合情理,但是文女俠,我沒有辦法了!”
吳通越說越激動,說着說着便哭了起來。
文清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無奈地擡頭看着天空。她的心裡五味陳雜,月影宗不好惹啊!
“女俠若不答應,我就不起來了!”吳通跪在地上,狠狠地說道。
“哎,你現在的舉動,和樹林裡的戚兒,倒也是像,你們果然是親戚。”文清幽無奈地說道。
“文女俠,你就答應我吧!”吳通哽咽地說道。
“瘋了!你們一個個的都瘋了!”文清幽閉上了雙眼,眉頭深深地皺着,用着幾乎自言自語的聲音輕輕地說道。
“再這樣下去,不知道戚兒會怎麼樣!文女俠!只要你答應去勸戚兒,我什麼都答應你!”吳通帶有哭腔,激動地說道。
“哎…孽緣…這都是孽緣。”文清幽嘆了一口氣,感慨道。隨後,她拿掉了裹在頭上的麻布,將裹頭麻布遞給了吳通,說道,“這樣,你先把我的頭布帶去給他看,讓他自己來找我,若他不願,我再去找他。”
吳通並沒有接下裹頭布,而是賴在地上不起來了,“無論如何,女俠一定要跟我去一趟!現在你是唯一的希望了!”
“我會跟你去的,若他看見這塊布,還不肯離開的話,我便會出現。”文清幽拍了拍吳通的手,說出了她的想法。
“真的嗎?”吳通立刻站了起來,興奮地說道,“我就知道文女俠你深明大義!”
吳通說罷,便開始爲文清幽打點了起來。
“哎,孽障!”文清幽面無表情地看着前方,忍不住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有些事情,她不想回憶,卻總是有人放不過她。有些事情,不關她的事,卻依舊有人對她不依不饒。有些事情,明明可以簡簡單單,卻總是有人害怕傷害別人而弄得複雜不堪。這是一根沒有繩頭的長線,永遠看不到終點。對於束岑蓉、文清幽,束汶翎、言君戚、珀暗羅,商雲、宋峰,宋朝陽、宋緋…都是一樣的…似乎,永遠看不見終點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