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後來,汪蔻以姨娘的身份入府,受盡了百般寵愛,而杜甄作爲一府的正室夫人,被老夫人百般刁難,度日艱難。那時的杜甄,就已經心灰意冷,恩愛成灰。所以,也就不欲再管商府事務,所以,就交出了這管家之權。甚至閉門思過,不再過問任何事務。
當日的杜甄,只爲眼不見心不煩,可及至到了今日,她才明白,自己的妥協,究竟換來了什麼樣的結果!
汪蔻把持商府多年,她即便拿回了管家的權利,也一樣的處處受制。律不上管事,條不下奴婢。而汪蔻,不知道躲在哪個角落裡看着自己的笑話,等着自己一敗塗地呢!
商雪玉眼神殷切地望着杜甄。
商雪玉雖然不明白,上一世對自己並不親厚的老太君將這一世的自己帶在身邊的原因究竟是什麼。但是,依照杜甄的神情來說,一定也是沒什麼好心思的!
現在,杜甄顧忌着汪蔻,不單單因爲汪蔻多年來在商府的關係已經盤根錯節,更重要的是,在杜甄的心裡,只要商明玉回到了商府,就可以脫離了商老夫人的魔爪,那麼,她就可以做自己的事情了!
但在商雪玉看來,這也未必。
因爲,商老夫人的心機,比之汪蔻其實有過之而無不及。而商老夫人不喜歡杜甄的原因則因爲,她始終認爲,是杜甄搶了自己侄女兒的位置。所以,多年以來,對杜甄纔會百般苛求,變本加厲。
而汪蔻至所以在商府之內橫行無忌,則是和老夫人幫她撐腰有着極大的關係的。
所以,商雪玉覺得,若想瓦解汪蔻多年來經營的一切,必須搶在老夫歸來之前!
而現在,商雪玉就想着,要向汪蔻身邊最得力的連嬤嬤開刀!
杜甄有些擔憂地看了商雪玉一眼。只看到對方明亮的眸子裡,有不屈的,和睿智的光芒。看到這樣的商雪玉,真的很象年輕時的自己啊,對未來充滿了憧憬,滿懷着希望,她還不知道,失望和絕望之間那一條路上的泥濘,還有辛酸!
商雪玉望着杜甄,輕聲說道:“娘,就讓我試一試,好不好?”
杜甄伸出手來,從商雪玉的頭頂輕輕地撫下,她點點頭,說道:“記住,凡事有娘呢,要好好保護自己!”
商雪玉知道杜甄就是同意了,她連忙開心地說道:“女兒知道了,謝謝娘……”
商雪玉說完,開開心心地去準備去了,杜甄看着商雪玉的背影,不由微微嘆了口氣:“真希望她的這個跟頭不要跌得太痛了!”
一側的牛嬤嬤卻笑了笑,說道:“初生的犢兒不畏虎啊,夫人啊,您就放開手,讓五小姐試試唄!”
杜甄微微地笑了一下,但笑不語!
商雪玉經過垂花門的時候,忽然看到商寧蝶手下的均兒鬼鬼崇崇地朝遠處走去,她想了想,悄然地跟了上去。
均兒左看右看,看看左右沒人,這才朝着前面不遠處的一個院子走去。
商雪玉認得出來,那是一個空空的院落,並沒有什麼人居住,只是不知道均兒這個丫頭來這裡究竟是爲了做什麼呢?
商雪玉不敢靠前,只在前面一個稍微隱蔽的角落裡,想聽聽裡面究竟在說些什麼。
沒過多久,均兒的聲音傳了出來:“真的只有這些了……小姐讓我告訴您,以後就不要再來這裡了,若是來得多了,怕會被人看穿了那可不好!”
聽了均兒的話,對面的人驀地冷笑起來:“就這麼多了……四小姐可是商府的小姐啊,怎麼會沒有銀子呢?我頂多不過是來了兩三次而已嘛,怎麼來着,就沒有了呢?”
那是一個男子的聲音,帶着粗魯的濁音,讓人聽了,有些不舒服的樣子。
均兒聽了那人的話,氣惱地說道:“你只不過是幫四小姐傳了幾句話而已,這前前後後的,都已經給了你好幾兩銀子了,你這個人,怎麼還說不夠?”
傳了幾句話,就給了幾兩銀子?
現在,商雪玉倒很想聽聽,這個人,究竟爲均兒,抑或是商寧蝶傳了什麼話纔是啊!
果然,對面的傢伙,也是個沉不住氣的主兒,他聽了均兒的話,嗓門也驀地大了起來,忍不住嚷道:“均兒姐姐這是什麼話呢?什麼叫只傳了幾句話啊?那可是造謠……造謠均兒姐姐懂麼?就是無中生有,無事生事……要知道,那五小姐的名聲也是清清白白的,可是,被均兒姐姐這一指使,卻變成了壞人了,你知道不?直到現在,那些坊裡的街坊們,還在說着五小姐的壞話呢……說她有賊是假,污了清白是真,到結果,還冤枉了人家一個丫頭……”
均兒再也忍不住了,她不由氣惱地訓斥道:“你在說什麼胡話呢?誰不知道早幾天裡,坊裡的風向早已經變了,現在,坊裡議論着的,不再是五小姐院子裡的事,反倒是我們小姐的壞話呢……這件事,我已經不向你追究了,可你倒好,還敢來我身邊賣弄?”
均兒早已知道,現在街坊鄰居所傳的,都是商寧蝶剋死了姨娘的事情,哪裡還有商雪玉的半點事呢?可現在,這個傢伙居然還敢來自己的面前騙銀子,你叫均兒如何不氣惱呢?
當日,商寧蝶想找個人傳一番謠言出去,均兒也沒有其他人可找,於是,就找了這個向來喜歡搬弄是非的賴五。
可沒想到的是,這個賴五話倒是傳了,可是,也開始三番五次地敲詐商寧蝶!
起先的時候,商寧蝶還給了一些散碎的銀子。可次數多了,商寧蝶便不願意再理這個傢伙了。
這個賴五,擺明了就是好吃懶做的主兒,抓到了商寧蝶的把柄,哪裡會輕易放開呢?這不,看到商寧蝶和均兒沒了聲響。他乾脆跑到商府裡來要錢來了!
賴五被均兒反脣相譏,頓時支吾起來。均兒也生氣地說道:“我家小姐說了,就這麼多銀子了,你要就要不,不要拉倒!”
賴五一聽,頓時不平起來:“均兒姑娘,不帶你家小姐這樣過河拆橋的啊,這好歹的,我也是出了力,賣了勁的啊,別的不說,前幾日我傳話的時候,那風頭盛得……”
均兒不耐煩地打斷賴五的話:“你也會說前幾日?那麼,因爲前幾日的事情,你爲什麼還一而再,再而三地和我家小姐要錢呢?”
賴五一聽,無言以對,均兒已經生氣地說道:“好了,你還是好好想想吧,要是惹惱了我家小姐的話,可有得你的好果子吃的……”
賴五冷道:“你家小姐又如何?反正,她若是不給銀子,我就告到商老爺的面前去……”
均兒索性不再客氣地說道:“你去告啊,你儘管去,看我家老爺會不會因爲你搬弄是非而打斷你的腿!”
商永霖的脾氣,確定不是一般的差,均兒這話一說,賴五倒是縮了縮肚子。
均兒看賴五怕了,就數落道:“我說賴五啊賴五,你也不想想我家小姐是什麼人啊,哪裡是你一個無賴能威脅得到的?你若是沒有惹惱我家小姐倒還罷了,若有什麼事的,一定還會去找你的。可是,你若是惹惱了我家小姐的話,她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均兒朝賴五揮了揮拳頭,說道:“到時,隨便找個什麼罪名的,你都吃不完兜着走了……”
賴五聽了,連忙賠罪道:“均兒姐姐,麻煩您和四小姐說一聲,不要和我一個粗人一般見識可好……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均兒又數落了賴五幾句,轉身離開了。
商雪玉看均兒走了,也連忙閃到了一邊。均兒照例看看四周沒人,就輕輕地吁了口氣,轉身離開了。均兒離開沒過多久的功夫,商雪玉就看到賴五數着手裡的碎銀子,一臉不平地走了出來!
商雪玉暗暗記住賴五的樣子,然後,悄然無聲地離去了!
春短夏長,赤日炎炎!
當炎熱的太陽將空氣裡的最後一絲涼意全部都擠幹之後,整個大地,都象是蒸籠一般,難受極了。
這天下午,好不容易下了一場雨。連嬤嬤的手裡,小心翼翼地捧着剛剛從庫房裡拿出來的青瓷釉裡紅的花瓶,朝着二姨娘的院子裡走去!
連嬤嬤的身後,跟着幾個丫頭,這些丫頭的手上,都拿着剛剛補回來的東西。唯獨這個青花釉裡紅,實在太貴重了,連嬤嬤不放心交給其他人,只好自己捧着,還生怕給摔碎了!
有一句話,叫怕處見鬼。
連嬤嬤正和身後的丫頭們說着話呢,忽然,斜裡衝過來一個丫頭,朝着連嬤嬤的身上一撞,只見連嬤嬤的身子一個趔趄,她手裡的花瓶,就一下子飛了出去!
只聽“呯”的一聲巨響,只見那花瓶好象汀水水花一般地碎開,飛起的碎片,打在連嬤嬤的臉上,手上,生疼,生疼的!
可是,連嬤嬤根本就感覺不到疼痛的。因爲,她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整個過程,象是癡了一般的,再也說不出話來!
碎了?
這個花瓶居然碎了?那她要拿什麼去和二姨娘交待呢?
要知道,依這個青瓷釉裡紅的價值,連嬤嬤就是再幫二姨娘做一輩子的嬤嬤,都是還不起的啊!
連嬤嬤伸出顫抖的手,指了指地下的碎片,再指了指那個摔她的丫頭,氣得渾身都在囉嗦:“你……你居然撞了我的花瓶?”
站在連嬤嬤面前的,是一個十分面生的丫頭。只見她年約十二、三歲的樣子,明眸,皓齒,還有一對小虎牙,可愛極了。
此時,那個丫頭一臉的尷尬笑容,搓着雙手,就連看向連嬤嬤的時候,都彆扭極了。只聽她向連嬤嬤道歉道:“這位大嬸,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撞你打爛你這花瓶的啊……我看你象是挺忙的樣子,趕快忙你的去吧,這個碎片,就讓我來掃就成了!”
那丫頭說完,轉身就想走!
連嬤嬤這下卻被她噎得說不出話來!
什麼?大嬸?你看她的樣子,象是那些土大嬸麼?
再者,她說什麼?不是故意撞自己打爛這花瓶的?
難道說,這不是故意的就可以象個沒事人一樣掉頭就走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