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活下去!
諾言低着頭顱做出臣服的姿態的,他的腦子裡瘋狂叫囂着這句話。
他要活下去!他必須活下去!他的子民們由他來庇佑!
“很好。”上校松下心神,他追趕的本就匆忙,連飛船都沒來得及開出來,只派出了輕便的懸浮車來捉人,萬幸沒把諾言給放跑。他派人壓着諾言走進懸浮車後,便不再關注那個精疲力盡的稚嫩學生。
諾言蜷縮在角落裡盯着窗外,彷彿在發呆。遠處蔚藍色的海洋漸漸浮現在他眼中,沒有澆息瞳孔裡緩緩燃起的火焰。
就在懸浮車即將飛離海洋的那一刻,諾言的雙腿猛然爆發前衝,直直撞向了車上自爆的按鈕。
“自爆程序啓動,五秒後即將自爆!四秒!三秒!……”駕駛員聽着冰冷的機械聲響,根本顧不得雙腿冒血、瘋子模樣的諾言,趕緊按下艙門按鈕準備脫離,而諾言也在爆炸的同時順勢滾了下去。
銀色的懸浮車瞬間解體,熱烈的氣流狠狠灼傷了諾言,灼斷了束縛他的繩索。諾言張着手像是在擁抱天空,他的身軀卻在無限墜落。懸浮車終究化作了漂亮的煙火,火光下倒映着諾言坦然無畏的笑容。
如今是生是死,全憑奇蹟!
父王啊!我摒棄尊嚴和驕傲,對聯邦說出投降的話語!可是我怎麼樣都說服不了自己,做不到隨着他們一同前往聯邦,只能孤注一擲地去相信這傳說中的奇蹟了。
“我可是……王啊!!!”諾言囈語般的聲音被爆炸聲掩埋,淹沒在了劇烈的水流下。
“卡!”烏諾平靜的聲音將所有人拉回了現實,旁觀者猛然驚醒,感覺臉上一片溼潤,這才發現淚水不知何時已經落下。餘澤的演技深深感染了他們,他們彷彿真的看到以命博命、榮生於世的諾言。
“他……”樂容靜靜地看完了餘澤的表演,那一刻的餘澤竟陌生到可怕。他彷彿經歷了洗禮,從裡到外透着耀眼的光輝。樂容感覺自己的腦子裡一片混亂,他的眼前是白修傲慢的模樣、告白的模樣、認真的模樣……各種各樣的感覺交雜在一起,樂容半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時候餘澤又看向了他,樂容突然意識到發現對方演完戲的第一個眼神永遠給的是自己。他的腦海裡又冒出了厲英剛剛說過的話——“白修會火。”是了,誰都知道,這部電影播出來後白修火定了。
這樣看來,拿對自己言聽計從的白修和那個對他冷冷淡淡的厲英相比……似乎白修還要略勝一籌?
“身手練過?”烏諾靜靜地看着餘澤和樂容對視,等到餘澤移開視線後才問道。說來也可笑,他竟然從餘澤的身上看到了很多年前自己上戰場時的影子,他們一樣的狠厲決絕,冷靜而瘋狂。
“我找過武術指導。”
烏諾聞言嗤笑一聲沒有接着問下去。哪個武術指導會教你這玩意兒?那種步伐、那種動作,分明都是殺人的技巧。烏諾發現他每次覺得快要乏味時,餘澤就狠狠給他下了一劑猛藥。這個人本身的存在就像是苦澀辛辣的龍舌蘭,入口熱烈而後勁綿長。
也許餘澤就是他的酒,一瓶還未釀成就已經不斷誘惑他的酒。
“小子,靠過來些。”烏諾放下了手中的酒瓶,看着站在原地沒動的餘澤後無奈地笑了笑。他又不是什麼洪水猛獸,至於這麼戒備嗎?烏諾沒有多言,他利落地解開了襯衫衣袖上釦子,一邊撩起袖子露出線條流暢的手臂,一邊走到了餘澤的身側。
他從背後環住了餘澤,佈滿薄繭的手貼緊了對方握着光劍的指節,麥色的胸膛中發出了低啞的聲音:
“你的握姿不對。”
餘澤勉強忍耐着烏諾過於強烈的存在感,順着他的力度仔細調整姿勢,他也知道以前自己握匕首太久,習慣一時沒改過來。烏諾從過軍,看出不對勁的地方也沒什麼奇怪的。
“嘖,太滑了。”烏諾糾正幾次後突然咂了下舌,抱怨似地說出了意味不明的話語,不知道是指光劍的手柄還是指餘澤的雙手。
他乾脆自己握住光劍親身示範起來,不過是隨意揮動了幾下,那副從容的姿態、利落的動作竟硬生生讓人有種他的前方絕無敵手的錯覺。
“看清楚了?你握的可是王者之劍。”烏諾將劍遞還給餘澤,英俊的臉上一本正經,彷彿剛剛做出那種曖昧動作的人不是他一樣。就憑他那過剩的荷爾蒙,無論是做什麼、說什麼都像是在調情。
“我們再拍一次。”餘澤點頭應下。烏諾對電影的嚴苛態度倒是一如傳聞,但是似乎沒有流傳的那般毒舌暴戾?雖然對方說這話的語氣不容置疑,但話語裡更多的散發着慵懶的味道。
餘澤壓制着自己用劍的習慣,重演了兩遍通過後便和秦雲一同離去。諾言雖然是劇中靈魂人物,但戲份大多集中在前期,實在算不上多。他今天演的戲結束了,另一場好戲卻纔剛剛開始。
餘澤回到家後便迅速翻開通訊器,從加密的地方翻出了一張照片。他深吸了口氣,顫抖着手指迅速將它點了出來——照片上正是樂容和厲英在私人會所的情景。
餘澤拼命加快動作,他要趕在身體崩潰前完成一切。這具身體的情感過剩,根本做不出任何傷害樂容的事情,餘澤不過是黑了個賬號把照片傳出去,都覺得自己的心臟即將炸裂。
“夠了!不要再發瘋了!我不是在毀了樂容,我是在讓他愛上你!”做完一切後,餘澤咬着牙擠出了幾個字。原主因爲這張照片自怨自艾借酒消愁,但它到了餘澤手上卻會變成樂容離開厲英的契機。
他被這執念搞得太煩,不得不許下承諾讓對方消散。
“我在此允諾,會讓他愛上你。”
許久之後,餘澤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漸漸輕鬆下來,彷彿濁氣全部離體而去,他頓時冷笑了起來。
這個世界他真是受夠了。他餘澤自認爲不是什麼大度的人,信條是睚眥必報,竟然被逼得許下承諾去追那個黑蓮花。他當然會讓樂容愛上他,至於達成這一點後該怎麼辦便全憑他的喜好。他會讓樂容嚐嚐如今自己被迫品嚐的情傷,讓他體驗一下原主被萬民嘲罵的痛楚。
那樣算計一切的人要是被人耍了,或許比死還痛苦吧?
餘澤盯着星網上的照片,等着它從深海里慢慢翻上來,掀起滔天的浪花。
如果說之前白修被看做是毫無紳士風度的告白者,今日之後他便會搖身一變成了被人矇在鼓裡的受害者。人總是會同情弱者的,哪怕他曾經再不堪。
晚上厲英回到家看到爆炸似的星網壇論,俊臉陡然陰沉下來。他翻着無數來電的通訊,直接命人找出源頭,卻查不到半點線索。厲英不僅僅是演藝圈大神,他的家族更是娛樂公司的巨頭。如果照片是傳到報社的他還能壓下來,偏偏被傳到了最主張隱私的星網,除了軍方誰也沒權利操作。
這說明那個人肯定了解他的背景。會是誰幹的?厲英心中最懷疑的是樂容,畢竟前幾天樂容還明裡暗裡提過想在這部戲上映後公開他們的關係。
厲英想了很多個人,唯獨沒有考慮過餘澤。誰都知道那傢伙有臉沒腦子,還愛樂容愛的死去活來、癡心不改。他那樣火爆的性子要是早知道樂容在和自己在交往,早就翻天了,哪還會忍到現在?
厲英冷着臉一字一字瀏覽評論,想要找出點蛛絲馬跡來。
“原來樂容和厲英在一起了?怪不得拒絕白修,原來是早就有主了。”
“爲什麼厲英會和樂容在一起?不要啊!樂容哪能配得上我家厲英?”
“樂容配不上+1!求分手啊求分手!”
“白修這是間接被戴綠帽子?被人當槍使也夠慘的……”
網上都是一片不贊同的聲音,後面漸漸冒出了些爲白修洗白的水軍,估計是白修身後的娛樂公司在趁機運作。從運作的人力和時機來看他們起初確實不知情。前面無數個“求分手”卻真的是米分絲們的心聲。
厲英在娛樂圈這麼多年,很少傳出緋聞,米分絲大多是死忠米分腦殘米分,乍一看到交往的消息、還是跟一個前幾天和別人鬧緋聞的當紅明星,擱誰誰都受不了。這也是厲英太火的壞處。
厲英揉了揉額頭平靜地關了光腦,這種照片說開了倒也不痛不癢,只要最後推說是在爲電影炒作就好。他不能容忍的是自己被人算計!他是喜歡樂容,卻還沒到完全信任他的地步,更沒到願意跟他公開的地步!
“滴滴滴!”厲英回過神瞥了眼通訊,來電的正是這事件的另一個主角樂容。
“喂?厲哥,網上的消息你看了嗎?我……”樂容小心翼翼地試探着,漂亮的臉孔上是半真半假的擔憂之色。他入行不久又過得太順,之前稍微有個人嘲諷他就被白修給罵了回去,說起來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麻煩事。
網上一面倒地在說他怎麼怎麼配不上厲英,自己靠着白修好不容易營造的形象和名聲竟然有變黑的趨勢。但樂容也沒有過分擔心,他心裡明白的很,只要厲英對他的感情深一些,這未必不是好事,說不定還是趁此公開關係。以後他有了厲英的幫助,基本上就能一步登天。
“我們最近少聯繫,風頭過去了再說。等到電影上映後就直接推說是炒作。”厲英可沒樂容想得那麼體貼,他知道樂容的算盤卻根本沒打算配合。
樂容聽到對方公事公辦的話語後,陡然僵硬住了臉。他原本以爲厲英不過是天生對人不冷不熱而已,現在看來他是真的完全不在乎自己!這場風波明擺着只有根基不穩的他會遭殃,厲英竟然不聞不問!
樂容抿着脣看着被掛斷的通訊。這時候他突然又想起了白修,如果是白修,說不定現在都發聲明公開了吧?但白修不過是他樂容的踏腳石,不過是他的玩具,自己怎麼能和他在一起……樂容眼神忽明忽暗,像是在掙扎着做什麼決定。
餘澤不知道自己又被人當了一回備胎,他剛在酒吧裡結束了和秦雲的對話。秦雲說了公司趁機在網上幫他洗白的事,又婉轉地讓他別在意這消息,千萬不要再爲了樂容酗酒,樂容不值。
餘澤就這麼聽着秦雲絮叨,他沒有說的是,其實他的手邊放着的就是龍舌蘭的空瓶,眼前浮現的就是網上熱鬧至極的評論。他餘澤是個難得敬業的三好神明,願意瘋狂喝酒營造出一種深情的假象,以便讓樂容更快的愛上他。
這時候缺的是記者的抓拍。餘澤這樣想着的同時,耳朵動了動,終於聽到了遠處輕微的“咔擦”聲響。他等着這麼久纔有記者發現他、拍下照片,這效率也真夠低的。
餘澤一口喝乾了加冰的酒水,起身換了一傢俬人酒吧。這次喝酒就不是爲了裝模作樣了,而是在慶賀他即將脫離苦海。這神經病一樣的世界他真的待不下去了,趕緊讓他完成任務安全撤退吧。
餘澤垂下的碎髮遮住了眼中的思量,今日之後他會被一次次洗白。而等到電影上映,他會踩着主角厲英火起來。樂容愛厲英什麼?愛厲英對他不屑一顧的態度?當然不是,財富和地位纔是樂容最難以抗拒的地方。
等到他有了一切,自然就追到了樂容……而等到他追到樂容,餘澤舔了舔脣,他就會狠狠甩了他。追一個自己不愛的黑蓮花,爲了他天天要死要活的日子實在太恐怖了好嗎?
“龍舌蘭不是這麼喝得吧?”就在餘澤一杯一杯灌着酒時,意料之外的腳步聲慢慢響起,那個男人還未靠近,話語攜帶的熾熱氣息就感染了陰鬱的餘澤。
“導演都這麼閒?”餘澤倒滿了酒,頭也不回地遞給身後說話的男人。
“別人我不知道,但是我烏諾永遠都這麼閒。”
男人說完後修長的腿隨意架在了桌子上,墨鏡下的臉愈發桀驁張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