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力深表同情，說道：“我不瞭解你媽的病，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你爸堅持用中醫耽誤了病情。也許西醫能救，但也許救不了。人生的路就是這樣，有些路你看着充滿光明，真正走下去卻滿是荊棘。而這條路到底怎麼樣，只有走過的人才知道。”
陳天明點點頭：“沒錯，你說對了。我就是因爲我媽的死，讓我堅定了學醫的決心。我決心成爲一個頂尖的醫生，治病救人，不讓我媽的悲劇重演，就像當年魯迅所經歷的事情一樣。不過，我學醫之後，重新檢查了我母親的病案，我才知道，我媽的病西醫也很難治。因爲發現時已經是晚期，而且是胰腺癌，癌症中的癌症。”
“所以我知道，實際上當時我爸不是在給我媽治病，他知道沒有辦法了。他只是用中醫調理她的身體，讓她少受些痛苦，平靜地走完人生。事實上也做到了，我媽最後還是走得比較平靜。可是，我根深蒂固的想法已經控制了我的思想，就認爲是我爸和中醫的錯。這是我後來多年跟我爸關係一直都不是很好的原因。但我爸從來沒有做過解釋。不管我怎麼說中醫，他都只是苦笑。今天是他第一次反駁我的觀點，也許是因爲你在。”
左力又說道：“你現在應該對中醫的看法有些改變了吧？不然你不會跟我說這些的。一個對中醫沒有興趣的人是不會談她沒興趣的話題的。”
陳天明讚許的點頭：“你觀察入微，的確如此。其實我讀了醫科大之後就開始對中醫的認識有所改變，尤其是讀了博士之後，我發現西醫也有很多無能爲力的病，而我父親卻能治好一些在我看來很棘手的病，哪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中醫某種程度上還是有用的，至少有些經驗醫學的東西是經過歷史檢驗的。可我還是認爲，總體上說，西醫要比中醫先進很大一截。正如你所說，西醫是君臣，中醫只是佐使。不過……”
陳天明扭頭望向左力：“是你讓我對中醫的看法有了進一步的改變，你來的時間雖然不長，可是卻已經在我們三醫院掀起了一場中醫風暴。公平的說，你治好的病人並不比其他的西醫醫生更多更神奇，也有很多西醫科室的醫生治療了很多疑難雜症，甚至絕症，可是卻都沒有你引人注目，這主要是因爲這之前的中醫太弱了，而你一下子把中醫提高到了一個很高的高度，讓很多人看到了中醫真正強大的地方。”
左力搖了搖頭：“不是我個人的功勞，如果中醫沒有明顯確定的療效，不管是誰來使用它治病都不會有效果。中醫千百年來經過了無數次的檢驗，證明它的療效是明確的。當然運用它的醫生水平參差不齊，有好的有差的，好的能發揮它強大的作用，差的或許會致命害人。”
“西醫不也是如此嗎？最近這段時間發生了幾次大的醫療事故，都是西醫出現的問題。有醫生責任心的問題，也有思維模式禁錮的問題，以及檢驗設備侷限性等問題，總總原因都會影響西醫的療效。療效問題不僅僅是中醫常面對，西醫同樣如此，不應該手電筒只照別人不看自己吧？”
陳天明怔怔的望着左力，陷入了深思中。
她以前也聽過類似的話，包括左力也跟她說過那些話。但是她從來都是嗤之以鼻，認爲是中醫在找藉口。而一次次親身經歷，已經讓她開始回頭重新審視中醫了，不再把它簡單地歸結於中醫者的狡辯、
一旦冷靜下來再來回頭審視這些問題，就會發現其實道理很簡單，左力說的也完全在理，問題在於自己始終沒有聽進去過，沒有認真思考過。
陳天明終於點點頭：“或許中醫比我想象的要好。我也知道，對於一些慢性病，中醫療效實際上是比西醫更鞏固更顯著的。”
左力說：“是啊，你父親就是名滿天下的老中醫，你有更好的條件去審視中醫療效。”
左力笑道：“在我心中，你的醫術比我父親要強，因爲你係統學過西醫，你知道西醫什麼地方值得學。而我父親沒系統學過西醫，有時候也就找不準學的方向。”
“過獎了。”
陳天明笑了笑，站起身，雙手揣到口袋裡：“回去吧，天有點冷了。”
左力站起身脫下來自己的夾克，不由分說披在陳天明的肩上。陳天明想拒絕，可是話到嘴邊又打住了，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
春節過後，春暖花開，天氣一天天暖和起來了。
來中醫門診看病的病人開始多起來了，特別是左力的門診，掛他的號看病的每天有十來個了。不像剛開始那樣，一上午也沒兩個。
這天，左力正在門診看病，聽到有人在門口叫他，聲音很粗，卻充滿恭敬：“師父！”
左力扭頭一看，卻是人高馬大的犟牛。曾經被左力一指點中命門，癱在地上吐白沫的那壯漢。
左力皺了皺眉：“來看病嗎？”
“不不，師父，我不是來看病的，我是陪我二嬸來看病。”
幾乎堵住了整個門的犟牛身體一側，從後面冒出一個乾瘦的中年女人，滿臉堆笑，熱情的招呼道：“左大夫，我姓呂，是犟牛的二嬸。”將身後一個年輕女子拉了過來，說道：“這是我女兒，我帶她來找你看病的，已經叫到我們的號了。”
左力瞧了一眼，那女子見約莫二十歲年紀，臉上有病容，精神不好。
犟牛他們走了進來，對呂二嬸說道：“二嬸，左醫生是我師父，他武功厲很害，會點穴，天底下估計就他會這門功夫，一指就把我點倒了。”
“是呀，沒少聽你說他的本事。也是因爲你聽你說得耳朵都起老繭了，遇到你妹子這事情，才求你帶來找左醫生看病了。”
左力都懶得去分辨關於點穴這個已經解釋了好幾次的話題，正要問病，犟牛卻先說了：“師父，過年我沒來給你拜年，真是對不住。沒辦法，我把我父親骨灰送回老家去了，然後在老家過的年，忙了一些雜事，處理完之後這才得空過來找你。生病的是我的堂妹，小名叫小妹，她身體不舒服，應該就是小毛病，師父您用根小指頭就能治好，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