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這個字,我只覺得諷刺,不過爲了不刺激周媽,我沒有再次說一定要走的事情,因爲沒多久,外面的丫鬟便把周媽的藥給端了進來,我怕會影響她喝藥的心情,便只能先從丫鬟手上接過,對跪在牀上的她說:“您先好好治病,等您可以下牀走路了我們再來談這件事情。”
周媽一聽,大約是覺得有希望了,她問:“那您是要在這住下了?”
我笑着說:“您先喝藥。”
周媽這才放下心來,我將她扶着靠在牀上後,將藥端到了她手上看着她喝了下去,之後我又陪她說了一會兒話,差不多半個小時,周媽有點累,我也沒有多打擾她,而是讓她好好躺着,趁她昏昏沉沉睡過去時,這才起身離開。
等到達外頭後,我關上了門,問身後跟過來的丫鬟周媽的身體情況。
那丫鬟猶豫了兩下才說,周媽的腿復原不了,因爲這麼大年紀了,估計得在牀上躺一輩子了。
我問那丫鬟:“可有生命危險?”
那丫鬟說:“醫生雖然說沒說有生命危險,可週媽也這麼大年紀了,想必……”
我沒有再聽丫鬟說下去,而是搶先說:“好了,你好好照顧周媽吧。”
我正要朝前走,丫鬟跟在我身後問:“小姐,您現在要走嗎?”
我沒有回頭看她,只是不斷朝前走着,那丫鬟跟在我身後再次喚了句:“小姐——”
我又停了下來,停了幾秒對那丫鬟說:“你回去吧,不用再跟着我了,周媽若是醒了,便如實告訴她,我離開的事情。”
那丫鬟說:“可是——”
丫鬟話還沒說完,我便聽見二樓傳來王芝芝一句:“風兒。”
我回頭去看時,正好看見奶媽牽着王芝芝的孩子一步一步朝樓下走,孩子現在六七個月了,勉強能夠由人攙扶着,在地下笨拙的走着。
孩子長得白白嫩嫩,倒是好極了,皮膚果然像穆鏡遲。
王芝芝起先並沒有注意到站在那的我,而是目光一直落在孩子身上,她生怕孩子摔着了,一個箭步走到奶媽和孩子前,將他從地下抱了起來,笑着理了理他的衣服說:“你這孩子,總是愛動的很,等下要是摔着了,你爹還以爲我沒把你帶好呢。”
那孩子生得可愛的很,臉像包子一般,上面還有着粉粉的紅暈,他朝着王芝芝笑,不斷揮舞着手臂,還要從王芝芝的懷中下去走路。
王芝芝被他掙扎得沒有辦法,滿臉微笑的正要抱着孩子上樓之時,這個時候站在她身邊的婆子瞧見了大廳站着的我,在她身邊提醒了句:“夫人,您看誰來了。”
王芝芝聽到那婆子的話,便朝我們這邊看了過來,一見到站在那的我,她愣了幾秒,不過很快,她笑了兩聲,然後很是客套的說:“清野來了啊。”
如果是平時,她一定會走上來親切的拉着我的手,和我家裡長家裡短,而如今她只是抱着孩子站在樓上看了我好一會兒,然後便再也沒有任何的反應,只是在孩子的臉上親了一口,笑着說:“風兒,我們去找爸爸玩會吧。”便很快朝着穆鏡遲的書房走去,在我面前消失了。
婆子畢恭畢敬的跟在她身後。
我在那站了兩三秒,便同樣也轉身,繼續朝着外面的車走去。
丫鬟還跟在我身後喚着小姐,我也沒有再理她,而是拉開車門徑直坐上了車,對那司機說:“開車。”
司機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外頭,這才緩慢的將車發動,開離了這裡。我直接讓司機將我送去了醫院,等我到達醫院沒多久,碧玉也小跑的跟了過來,在我身後喚着:“小姐,小姐!”
我回頭一看時,她已經氣喘吁吁的走到了我面前,撐着腰滿頭大汗的問:“您離開穆家怎麼也不通知一下我,害得我以爲您一直都沒走,還是春兒來和我通報,我才曉得您已經離開了。”
對於碧玉的話,我卻半晌都沒有迴應她,只是冷冷的瞧着。
碧玉見我如此,臉色也起了微妙的變化,小心翼翼問:“小姐,您這樣看着我……幹什麼?”
我並想和碧玉挑破一切,所以只是輕聲迴應:“沒什麼。”
我轉過身正要繼續朝裡走,碧玉便立馬朝我跟了過來,不過我又當即停住了腳步,碧玉一個急剎車急急立在那。
我沒有多少表情對她說:“你不用再跟我回東郡,林姨娘這邊也有她的小環,你回穆家吧。”
碧玉不知道我爲何會突然如此,她不解的問:“小姐?可是碧玉做錯了什麼?您爲何突然不讓我跟着了?”
我說:“你沒有做錯什麼,而是我那邊確實不需要再需要你。”
我又朝着病房那端走去,碧玉跟在我身後連聲喚着:“小姐!”我反手直接將病房門一甩,把她關在了理由。
我靠在門上冷笑的想,情?只怕又是第二個青兒吧?
林婠婠正在喝湯,被我突然的進來,突然的關門嚇了好大一跳,她皺眉看向我,不過很快,她又說:“你把碧玉關外面幹什麼。”
我沒有回答她,而是朝她走了過去問:“你一個人在這住下沒問題嗎?”
林婠婠說:“你要回東郡?”
我說:“過幾天就回去。”
林婠婠將手上那碗湯放在了小環手上說:“我沒問題,你回去吧,我會在這一直待到孩子生產。”
我說:“好,既然你沒問題,過兩天我便走。”
林婠婠看向我說:“我很不理解,你以前對袁霖的感情並沒有這麼深,怎的,竟然會如此執着的要給他守寡了。”她冷冷的笑了兩聲說:“我勸你還是好好回穆家當你的千金大小姐吧,回去東郡,你的身子會吃不消。”
我說:“這是我的事情,和你沒任何關係。”
她說:“我也不想管,而是我有件事情要告訴你,今天有個丫鬟來找你了。”
我挑眉看向她,她說:“青兒。”
我下意識握住了雙手。
林婠婠說:“她剛纔過來的,因爲你不在,所以又走了,還說晚上會過來。”
我淡聲問:“是嗎?”
林婠婠重新接過了小環手上那碗湯,繼續用勺子喝着,我們兩個人也沒再交談,我們向來沒什麼話可說,就算在東郡除了幾句日常交流以外,基本上能夠少說便少說。
我一直在林婠婠的病房待到晚上七點,七點的時候,外頭傳來了敲門聲,我和林婠婠同時對望了一眼,很快她對小環去吩咐:“小環,去開門,看誰來了。”
小環說了聲是,便起身朝病房門口走去,她將門一拉開,青兒便站在外頭,她見來開門的人是小環,便對小環說:“我是來找小姐的。”
小環當即看向裡頭坐着的我,青兒的視線隨着她的視線一起看了過來。
時隔四個月,我們再次見面後,竟然是無言的生疏感,青兒不敢進來,而是站在門口,小聲喚了句:“小姐……”
林婠婠見我竟然只是面無表情坐在那,不解的的看了我一眼,不過很快她便讓小環把她請了進來,青兒有些猶豫,不過還是朝裡面走了進來,她站定在我面前後,又極小聲喚了句:“小姐。”
聽到她這句小姐,我放下手上的茶杯看向她問:“我們有四個月沒見了吧。”
青兒張口便哭着說:“我本來想和碧玉一起去找您,可是一直聯繫不上您,又不敢私自去陵園,所以一直在穆家等您回來。”
青兒立馬跪在我面前說:“小姐,對不起,青兒來遲了。”
我觀察着青兒的臉,發現她還真是將這一切演得出神入化,甚至連眼淚什麼時候掉,都拿捏得剛剛好,這副模樣,不知道內情的人,還真以爲是主僕情深呢。
她跪在那哭着說:“小姐,這次您讓我跟您過去吧,讓我照顧您。”
我打量了她半晌,見她哭得如此的傷心,也沒有跟她說難聽的話,而是親自伸出手將她從地下給扶起來說:“起來說話吧,別動不動就跪。”
等她站穩後,我笑着問:“最近過得怎麼樣?”
青兒哭得抽搭不止,她說:“您去了陵園那邊後,我便一直待在穆家這邊和春兒照顧周媽,今天上午我聽說您回來了,便從穆家出來找您,可誰知道您竟然回了穆家。”
我笑着說:“我剛回來沒多久。”我想了想又問:“你剛纔的話是真的嗎?”
青兒有些不明白我指的是哪一句,她紅着眼睛看向我,我說:“跟我回陵園的事情。”
青兒一聽,立馬回答說:“當然是真的!”
聽她回答得如此鏗鏘有力,我繼續笑着說:“好,那你回去收拾東西,明天便跟我回東郡。”
青兒沒料到我竟然真的答應,而且走得如此之極,她愣了幾秒。
我見她愣在那,又問:“怎麼?可是有問題?”
青兒趕忙搖頭說:“沒有。”
我依舊笑着說:“好了,你回去收拾東西吧。”
青兒下意識看了我一眼,見我竟然滿臉的認真,這才從我面前退了下去,等她一走,林婠婠很是不解的問:“你爲什麼不讓碧玉跟你去,反而又帶上青兒?”
我繼續端起桌上那碗涼透的茶反問:“難道有區別嗎?”
林婠婠想了想說:“也是,反正兩個丫鬟對於你來說沒什麼區別。”她又問:“您明天真走?”
我飲了一口茶說:“嗯,早上走。”
林婠婠沒再多問,可過了一會兒,她還是不解問:“你爲什麼突然把碧玉換掉?既然都是丫鬟兩個一起帶走不是更好嗎?可是碧玉做錯了什麼?”
我放下杯子看向她說:“這是我的事情,你別管。”
林婠婠見我不想回答,她便也不再問。
我在這裡也沒有久待,之後又回了一趟顧宅,和顧惠之說了我明天早上要走的事情,顧惠之沒想到我竟然走得如此之急,她擰眉問我:“那小魚兒呢?他可是好不容易纔把你等回來,你現在就要走嗎?”
我看了一眼小魚兒的房間,已經熄了燈,想必是已經睡下了,我這才扭過頭對顧惠之說:“其實我根本承擔不了他的人生,他需要好的人生,好的環境,好的老師,而這一切我全都無法給他,還是將他寄放在你這吧。”我想了想又說:“你記一筆賬,倒時候我給你養育小魚兒的錢。”
顧惠之沒想到我竟然跟她提前,她當即皺眉說:“你是當我窮得叮噹響了還是怎樣?覺得我沒錢?”
我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顧惠之打斷我的話說:“好了,不管你什麼意思,小魚兒這個孩子我也喜歡,你把他留在我這裡吧,至於談錢的事情,想必你我都清楚,多個孩子對於我們來說並不算多大的問題,你若是執意要回東郡去,那我也不阻攔,只是唯有一件事情。”
她握住我的手,滿是擔憂看向我說:“保重好自己。”
我看向顧惠之說:“我會的。”
顧惠之和我輕輕擁抱了一下,隔了好久我們兩人才相互鬆開,之後我也沒有進屋去看小魚兒,和顧惠之告完辭便離開了顧府。
顧惠之站在階級上遠遠的看向我,我們兩人對視了良久後,我才上了車讓司機送我去這附近的酒店。
若是在這裡住一晚,明早上小魚兒醒來,我便肯定也走不了了。
到第二天,青兒果然來得很準時,帶了不少的東西,但大部分都是我的,她向來細心,連細軟這些都按照我喜好從穆家帶了出來。
我也沒有說話,任由她在那說着,沒多久馬車便來到了我們身邊,我最先上車,青兒卻站在那沒動,小心翼翼問我:“小姐,咱們就真的這樣走了嗎?您不去和周媽打聲招呼?畢竟她也這麼大年紀……”
我反問:“你不想跟我走嗎?”
青兒立馬否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我說:“既然你不是這個意思,便上車吧,時間不早了。”
我擡手將馬車簾子放下。
青兒在外面咬脣站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抱着東西跟我上了車。